第617章 負隅頑抗軍心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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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之間。

    濟南城外已經挖出了一道環城大濠,還壘起了一道人高土牆。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張儒秀站在城頭望著這有如神跡般的圍城工事,充滿絕望。

    這是無數軍民並肩奮戰的結果,但卻不是明軍強征百姓為民夫,就算他站在城頭上也能感受到城下那股著熱情如火的高昂鬥誌,還有無數的百姓正從四麵八方湧來。

    他們不是強征的民夫,是自發前來幫助修工事的。

    不僅有災民,也有本地百姓。

    許多人甚至是帶著幹糧,扛著鋤頭柳筐推著車來自發幫忙的。

    他不由的想起他到任後,征民壯加固濟南城防,結果百姓到處躲避,最後隻得強抓壯丁,搞的怨聲載道。

    這就是差別啊。

    濟南城防修了快一年,都還沒完成,人家明軍用了幾天時間,就圍著濟南挖了壕修了牆立了寨,甚至建了炮台。

    三天前,明軍對著濟南城還發動了一次炮攻,把本就失修的濟南城牆,又轟壞了許多城堞、敵樓。

    若不是明軍沒有派兵跟著攀城猛攻,估計濟南城已經失守了。

    三天時間轉瞬而過。

    明軍留給他們考慮的時間已經到了。

    數名騎兵馳至城下,對著城上再次喊話勸降,然後射入箭書。

    守城兵把箭書交給巡城的張儒秀。

    張儒秀看過,人晃了好幾下,差點暈倒,近來他總感覺頭暈目炫,好幾次暈倒。

    幕僚們扶住他。

    “大勢已去。”

    張儒秀無比絕望,明軍射來箭書,告訴城中清軍,大明天子已派兵奪取德州,又拒守泰安。

    而李化鯨、梁敏、丁維嶽等部團練也圍住東昌府城聊城,隻有一支清軍小部連夜突圍逃出,其餘清軍都獻城投降了。

    徐州的譚泰棄城北上,張國維率兵趁勢北上收複邳州、徐州。譚泰部倉惶北上,在夏鎮再遇劉世勳、王之仁部伏擊,清軍潰敗北逃,損失輜重無數,折損兵馬兩三千。

    一路逃到了兗州後,北上濟南的兩條路,泰安和東昌都已被明軍攻取,被切斷退路,隻得據守兗州,做困獸之鬥。

    許定國許安國李際遇又領河南團練奪大名府、臨清等地。

    現在濟南已經沒有援兵可等了。

    南邊徐兗的譚泰等軍團,現在隻餘萬餘人馬困守兗州。

    其它各地綠營、團練,基本上不是被殲滅就是投降。

    整個山東,就剩下了兗州、濟南兩城。

    兩軍相距四五百裏,卻是沒有機會匯合了。

    張儒秀沒有懷疑這是假消息,事實上山東的清軍這兩年被困成什麽樣子,他非常清楚。譚泰能在徐州守這麽久,根本不是他有多厲害,隻是明軍一直沒有進攻徐州而已。

    拿著這箭書,他回了城中,見了貝子博和托與提督佟養甲,統領、梅勒章京、總兵、副將等高級軍官,還有布政使、按察使、巡按等一起。

    “這是假的。”

    博和托看完後,直接把箭書撕了,扔進了火盆裏,“不過是攻心之計而已,明軍若真有本事,那就讓他攻吧。”

    博洛、圖賴等兵敗章丘,全軍覆沒,就算八千餘人投降,但下場也是擺在那的,所有領催以上軍官都被處死了,沒死的也被貶為奴隸,送到皇家礦場去做礦奴去了。

    朱以海沒打算放過滿洲,就算投降也不會有好下場,那又何必求饒。

    堅守待援,也還總有一線希望。

    諸將沉默著。

    大家心裏都清楚,譚泰估計是敗了。

    德州失守也很正常,畢竟德州駐防八旗的副都統博和托人在濟南,德州駐防八旗也基本上死在章丘一戰了。

    那裏就一些駐防的綠營、團練,如何敵的住明軍。

    雖然博洛也早向北京求援,但問題是北京還有兵可派嗎,敢派兵來嗎?

    就算派兵,也沒有這麽快到來。

    會議很快結束,各自散去。

    第二天,明軍又來勸降,並再射上箭書。

    “若不歸降,建壩攔河蓄水,水淹濟南府!”

    這威脅比城外的火炮還厲害,張儒秀身為山東巡撫,當然知道水淹濟南不是問題,濟南城北便是大清河,而自從黃河奪大清河入海後,大清河現在就完全成了條害河,地方上因戰爭等無力修堤疏浚,使的現在一年濟南也要遇好幾次水災。

    現在是秋季,正常當然不會有大洪水,可如果朱以海非在濟南上遊建個壩蓄水,然後再挖開決口,那黃河水奔騰而下,濟南必被淹沒。

    “這可如何是好?”一群人再次齊聚撫院。

    博和托看完仍舊把箭書燒了,“濟南又不是洛陽開封,黃河雖然改道奪大清河,但時間也不長,河道也還不算高,明軍真要蓄水淹城,他們自己的營寨,挖的工事倒要先被水衝了。況且現在秋季,哪有多少水量,讓他放水,也頂多水漫濟南城而已,淹沒不了。”

    他是鐵了心要頑抗到底了。

    張儒秀無奈歎氣。

    第三天,明軍再來勸降,仍射箭書入城。

    隻是這次射了許多封箭書,東南西北各個方向都射了。

    城上監督的滿人軍官雖然馬上派兵收繳,但還是有人私藏了一些。

    “老王,你識字,跟大家說說這箭書上說了啥?”

    城牆上敵樓裏,一隊綠營兵湊在一起,劉老劉把他偷藏的一封箭書拿給老王。

    “你不要命了,敢私藏箭書。”

    “快給大家看看,到底寫的啥,是否真的如城下那明軍喊話說的要放我們一馬?”

    局勢如此,誰都在想著尋找退路了。

    博和托再嚴格的軍令,下麵的兵也不是個個都聽。

    船要沉了,沒人願意跟著陪葬。

    老王以前讀過些書,後來去當了夥計,再後來被抓了壯丁當了兵,然後清軍來了,又跟著上官投了清軍成了綠營兵,現在是他隊頭,手下十來個兵,劉老六也是他的手下隊副,這家夥以前是個馬賊,膽子大的很。

    他接過箭書左右張望。

    “我讓老四他們在外麵看著,有人來就出聲提醒,趕緊看吧。”

    老王有些緊張的迅速掃過,看完又看了一遍,然後趕緊把箭書揉成團還給老六。

    “怎麽說的?”

    “上麵說明軍已經占了德州、徐州、邳州、東昌、大名,還有濟寧、臨清,現在整個山東就剩下兗州城和濟南城還在大清手上了。”

    “大明皇帝說,他會派人在上遊築壩攔黃河水,還說三天後他會撤開濟南北麵的包圍,會在長壕、土圍上打開幾道口子,允許不想投降的清軍撤離,保證不會攻擊。

    還說如果不願意離開,願意留下的,他也承諾既往不咎,保證投降後性命安全,到時不論滿蒙漢,不論在旗還是包衣,都可以獲得特赦。”

    “而如果我們頑抗,那麽他就會放水淹濟南府,城破後,所有頑抗者,皆沒為奴,在地下礦坑裏挖一輩子礦,永不見天日。”

    ·······

    一隊人沉默著。

    “攔河真能淹濟南城?”

    “那是肯定的,今年曆城都被進水幾次了?如果再人工攔河築壩蓄水,那濟南城肯定會被淹,就算不徹底淹沒,可到時被水一泡,咱們連火都生不了,住地沒地,還怎麽守城?”

    “聽說過李自成水淹開封沒?”

    “闖賊李自成三打開封的時候,周王取王府百萬庫金懸賞守城,官軍與闖賊連日大戰,時九月末,天大雨,黃河水勢大漲,攻不下城的闖賊李自成想到挖開黃河水淹開封,而開封城中的周王等糧草將盡,也想挖開黃河水淹闖軍,

    於是乎,幾乎兩邊人馬同時挖開了黃河,官軍挖開了朱家寨口,闖軍挖開了馬家口,洪水瞬間淹沒了開封城,也衝垮了闖軍大營,雙方都死傷慘重。”

    開封邊的黃河是地上懸河,遇暴雨水漲,一掘堤自然就水淹七軍,洪水沒城。

    濟南情況雖好,可也好不到哪去,旁邊就是大清河,現在被黃河奪流也成了黃河主道,隻要攔截掘堤,一樣淹濟南城。

    “那不也淹了明軍?”

    “你傻嗎,他們在城外,可以提前退到山上去,咱們在城裏,除了躲屋頂上能躲哪去?”

    “那可怎麽辦?”劉老六等慌了。

    “那些韃子怕死,還想拉著咱們陪葬,他娘的。”

    老王比較謹慎,“小聲點,讓聽到了,咱們都得掉腦袋。”

    “趕緊想個辦法啊,要不三天後,也一樣全都得掉腦袋,或者是當個淹死鬼。”

    這一天,明軍不斷的給濟南城上射箭書,甚至用風箏把許多勸降信帶入城中,飛的滿城都是,博和托派人到處搜繳,可仍然還有許多勸降信落到士兵、百姓手中。

    山東就剩下濟南、兗州兩城,明軍要水淹濟南,明軍允許他們投降、承諾投降不僅不殺,還不會追究問罪,恢複他們大明子民身份後,整個濟南城的士兵,尤其是綠營兵、團練、壯丁都在躁動著。

    甚至入夜後,劉老六等許多人還開始按捺不住秘密竄連起來。

    而就連綠營的那些遊擊參將們,其實也一樣在暗裏地小心謹慎的串連著,密謀著。

    大難臨頭各自飛,誰又還顧的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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