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的話，說得很含蓄，但內裏的意思，卻還是清楚的。
    ‘外力所亂’。
    明明白白就是說，容殤那個病不是自己染上的嗎？
    來自‘外力’。
    “啊？是，是吃壞東西了嗎？還是他的舊疾犯了？我家王爺的身體，的確不是很好！他前段時間還中了毒，腦子都不清明了~~”蕭嬈一怔，有點沒反應過來，本能的詢問了好幾聲。
    老夫人同情的看著她。
    容殤裝做昏迷的躺在上床，耳邊聽著蕭嬈和老大夫的對話。
    那字字句句的追問，一滴一滴的眼淚，都是關於他。
    容殤……
    從未感受過。
    自他有記憶開始，他就住在冷宮裏了，他的生母早在生完他之後，就悄無聲息的‘產後風’死掉。
    沒有人知道是不是慶武帝下的手。
    也沒人敢猜。
    反正，他背著生而克母的名聲，在冷宮裏活得跟個瘟神一樣，每日想的就是填飽肚子，避開太監宮女，免得被打罵，甚至是被……
    殺死。
    他小的時候，慶武帝是真的暗示過身邊的太監，要他性命的。
    他在遇見翼王之前，每天都是吃不飽，穿不暖，路過禦湖邊時，都有人想把他推進去。
    這樣的人生，別說生病時，來自親人的關愛了，他連一句暖心的話都沒聽過。
    容殤垂下眼簾，壓抑著心裏的異動。
    那邊，老大夫卻已經把話說得更透，“王爺應該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中，呃，中毒了？”
    “啊？中毒？”
    “怎麽會？我明明已經沒有……”
    “我把內務府送來的人都換到別的院子了，王爺身邊全是我的人，怎麽又會中毒？是誰？是誰？”
    蕭嬈愕然，眼睛睜得滾圓，她的表情有瞬間的猙獰，“又有人要害王爺？他，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中毒了？為什麽？我，我保護不了你嗎？”
    “王爺，我的王爺！！”
    她顫聲，大受打擊般，臉色都變白了，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她俯身，一把抱住容殤，顫聲問，“大夫，我們王爺中的毒嚴重嗎？要，要怎麽治？”
    “有，有得治嗎？”
    “您給能開方子嗎？”
    她看著大夫的眼神，幾乎是哀求的。
    容殤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渾身的顫抖，以及那滴落到他臉頰的，滾燙的淚。
    老夫人擰著眉，“方子，老夫倒是可以開，但是王爺的脈相很奇怪，娘娘最好多請幾個大夫來，跟老夫商量著來，或者，您可以尋個禦醫過來。”
    “王爺是宗室貴胄，有個禦醫看著，也妥當點兒。”
    畢竟禦醫所，匯聚了全國最好的大夫，人家見多識廣呢。
    “禦醫？可是，萬歲爺和皇後娘娘他們，他們……”會害王爺啊！
    蕭嬈咬唇，語氣恨恨，但也沒把說全了。
    屋裏外人太多。
    但是容殤完全聽得懂，他暗自蹙了蹙眉，眼神微掃，示意了下躲在角落裏的灑掃丫鬟。
    那是他的暗衛。
    喬裝打扮成丫鬟模樣，替他‘說話’的。
    畢竟他現在是傻子，無法引導蕭嬈，做出他需要的舉動。
    “王妃娘娘，王爺是皇子，無論如何，他中了毒，總要稟告萬歲爺和皇後娘娘……”躲是躲不過的。
    “王爺在府裏中毒，宗室和大理寺也會調查，請太醫乃是正常，也能幫王爺解毒，奴婢看著，倒不如多請些，不拘太醫還是民間，把王爺治好了，才是正理啊。”
    “奴婢知道您想保護王爺，可是，那也阻止不了宮裏調查……”
    當朝王爺中毒，那是大事，大理寺和宗室肯定要插手，這是慣例，慶武帝都不好多話。
    當然，到時候能不能查出什麽，查到哪個地步，那還是看慶武帝的意思。
    可‘查’的過程，不能省略。
    “啊？”蕭嬈聞言，像是怔了一樣，轉頭瞅了眼那個麵生的丫鬟，她心裏就明白了。
    【她不是我的人！】
    【所以，找太醫是容殤的意思嘍，那就……】
    “好，你說得對，那就去請禦醫，然後，然後，許嬤嬤，你回趟柱國公府，把我父親請過來，另外，多找些民間的大夫，先把王爺治好了再說。”
    “是！”
    許嬤嬤應聲，急急轉身走了。
    蕭嬈又派人去太醫院，以及，寫了折子，遞到慶武帝麵前，這算是走個過場，人家看不看，那就是兩回事了。
    把這一切做完了，下人帶著太醫回來了。
    至於柱國公，人家被慶武帝叫進皇宮伴駕了，沒在府裏，許嬤嬤也沒請著，蕭嬈做出失魂落魄的樣子，先強打精神接待了太醫，把他帶到容殤跟前，又是把脈，又是觀診的。
    太醫跟老大夫商量了很久。
    他們商量的過程裏，民間的大夫也來了。
    蕭嬈領會了容殤，要把事情鬧大的精神，一共找來了七個民間大夫。
    都是京城裏出名的。
    他們一起給容殤診脈，隨手，撫著胡子跟老大夫和禦醫商量藥方。
    九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你寫個方子，我駁回了，場麵鬧轟轟的，直到最後，本來想混水摸魚的禦醫看不下去……
    呃，主要是被民間大夫諷刺得太狠，他著實生氣，拿出了真本事，幾人終於開出方子，先安排人去煎藥。
    隨後，九個人轉身，看向了抱著容殤，一臉‘淒苦憤怒’的哀王妃。
    大夫們麵麵相覷。
    心情很複雜啊。
    蕭嬈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的，專心的在容殤麵前，展示著自己的關切，她看著大夫們終於停下，便急切問道“請問諸位，我家王爺身體怎麽樣了？他中的到底是什麽毒？你們開的方子能解嗎？”
    “呃！”九個大夫互相看著，眼神直打官司，最後，還是禦醫抗起了所以，他摸了摸鼻子，站了出來，恭敬垂道“微臣回稟王妃娘娘，李大夫看診無錯，王爺的確是中了毒，是種西域的藥，乃是慢性之毒，要是長常服用，會讓人死與虛弱……”
    “這種毒，很不易察覺，隻是王爺大概對毒藥裏的某些草藥敏感，所以剛剛中了，就有了很大反應，這是天幸，王爺中毒不深，喝半個月藥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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