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呼吸微微一頓，馬上回答道：

    “皇上下了那樣的聖旨，林媚根本入不了後宮，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就算我想報仇，也沒什麽機會了。”

    白淵聽著小姑娘毫不遲疑的聲音，仿佛在將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脫口而出。

    他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淺淡：

    “林家的人，可有你想保的？”

    林靜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話中的含義，怔怔地搖了搖頭，聲音極輕地開口：

    “公子……都知道了？”

    白淵緩緩轉身看向她，半張臉隱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不必擔心，清玥會醫好你。”

    林靜抿著唇低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白淵微微凝眉：

    “你生在梁國，就算不信本座也該信九天玄女，她說能醫好你，便絕不會食言。”

    林靜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白淵眉心蹙得更緊，陰影下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片刻，轉身朝門口走去，低聲留下一句：

    “好生歇著吧。”

    要她相信倒也不急於這一時，事實自會證明。

    林靜抬眸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眼中蓄了半晌的淚，終於大顆地悄然落下。

    ……

    第二日一早，沁竹軒多了幾個丫環婆子。

    一批負責伺候黎清玥的起居，另有兩個丫環專門照顧林靜。

    林靜得知此事後，什麽也沒說，平靜接受安排。

    臨近午時，京墨、端木芊芊和程旭一行人，終於到了沁竹軒。

    幾個是先乘著浮空舟，避人耳目降落在瓊陵日月錢莊名下的別苑，然後乘馬車趕來的。

    黎清玥第一眼看見端木芊芊就皺起了眉，直接把人拉過來號了脈，就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京墨和芊芊敘話。

    觀察了兩人的神色片刻，黎清玥忽地微微一笑：

    “恭喜了，所以你們打算何時完婚？”

    端木芊芊咬著嘴唇，緊緊捏著衣襟沒有說話。

    京墨隻是默默地看了一眼芊芊，眸色微黯。

    黎清玥略帶深意地眯起眼，語氣忽然冷了下來：

    “京墨，你這是不打算負責了？”

    端木芊芊心頭一驚，急聲道：

    “不、不是他……”

    她抬頭剛說了幾個字，卻發現黎清玥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才明白她是在試探自己。

    端木芊芊聲音頓住，又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黎清玥心裏有了數，上前拉過芊芊的手，溫聲道：

    “放心吧，有我在呢，保你們母子平安。”

    端木芊芊猛地抬起頭，看著黎清玥溫和的笑顏，多日來心裏的巨石轟然消散，眼底漸漸被淚水模糊。

    黎清玥淺淺勾起唇，語氣輕鬆地說道：

    “好了，哭一哭可以，但情緒可別大起大落的，你這身子且得好好養著呢，知道嗎？”

    端木芊芊擦了擦眼淚，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

    京墨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拉過端木芊芊的手，輕輕擦去她眼上的淚痕，柔聲道：

    “芊芊，如今可願嫁與我了？”

    端木芊芊臉色一紅，低下頭聲音極低地說：

    “皇後還在呢，你就不能晚些再說……”

    黎清玥已露出了一臉姨母笑，心情大好地說道：

    “看來你們兩個對婚事都沒有異議了，這事就由本宮作主了，如何？”

    端木芊芊身子弱，要先休養幾日。

    於是兩人的大婚，最終定在了七日後。

    黎清玥要醫林靜的毒，又要小心調養著端木芊芊的身子，還要跟程旭商議尋人一事，一下子就變得忙碌起來。

    白淵頓時就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她累壞，出了什麽閃失。

    京墨原本沒想到黎清玥這邊還有個病人，頓時有些懊惱，當時走得太急，怎麽沒把言一笑也給帶過來。

    他幹脆自己親自跑了趟，回京城去接言一笑。

    等他回來時，黎清玥震驚地發現，奚族大長老跟奚婧語也一起來了。

    三人都精通醫術，隻要黎清玥寫好方子，剩下的交給他們就不必操心，這下白淵總算放心了不少。

    京墨和芊芊的大婚如期舉行。

    大婚的每個環節，芊芊都被照料得極好，並沒有如何勞累。

    由於眾人身份都特殊，婚禮舉辦得比較低調，但在當地人眼中，也是極為盛大了，都以為是哪個顯貴人家娶親。

    黎清玥親自去了趟日月錢莊，操辦了芊芊的嫁妝。

    十裏紅妝一眼望不到頭，送親隊伍沿途將包裝精致的糖果撒向百姓，一路收到祝福無數。

    當晚。

    洞房內一片喜慶的紅，端木芊芊蒙著蓋頭，靜靜坐在床上，心頭仍有些恍惚。

    她在京城那些日子，心力交瘁無暇他顧，竟不知京墨早已準備好了聘禮，還在啟程前，暗中派人往這邊送過來了。

    豐厚程度令她震驚。

    黎清玥悄悄告訴她，那是他在神機閣多年出生入死，積攢下的一切。

    門開了，又緩緩關上，落了鎖。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一步步，直走到她麵前，停頓了片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端木芊芊緊緊捏住了衣角，心跳驟然加速。

    下一刻，眼前的紅蓋頭被揭開，一雙大手緩緩將她攬進懷裏，耳邊響起京墨溫柔的低語：

    “夫人辛苦了。”

    他頓了片刻，低笑了一聲，心頭略感奇妙。

    終於，可以如此喚她。

    這個溫柔又堅強的女子，豁出一切救了他的命，狠狠闖進他的心。

    又因那許多不眠之夜的守候，悄然無聲在他心裏紮了根，他甘願付出所有，也要與她的命運緊緊相連。

    終是得償所願，心生歡喜。

    端木芊芊凝視著男人身上大紅的喜服，緩緩抬起頭。

    男人棱角分明的英朗麵孔映入眼中。

    她放輕了呼吸，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深邃的黑眸映著點點燭光，一片溫潤柔和。

    她默默地想，這雙眼，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有多久了？

    恍然間忽然意識到，似乎，她也早就習慣了他在身邊。

    從她還不願信他，認定他最擅偽裝、演技毫無破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哪怕她總覺得跟他互相厭惡，卻從未否認過他是可靠的，有他在身邊，便可以放心。

    那日她說自己嫉妒他，其實，並非如此。

    她敬佩他。

    強大、理智、忠誠，他一直都是她最向往的模樣。

    而事到如今，不知不覺，一切早已不同……

    一隻大手輕輕撫上她的小腹，耳邊響起男人溫柔的聲音：

    “早些睡，別累著了。”

    端木芊芊深深地望進那雙黑眸，輕聲開口：

    “夫君。”

    京墨看著女子微紅的麵頰，眸光微亮，臉上綻開一抹笑意。

    如漆黑冬夜裏燃起的溫暖燈火，令人踏實又心安。

    他捧起她的臉，低頭輕輕吻上她的眉心，一路向下，輕柔又小心翼翼，帶著幾分探詢。

    端木芊芊屏住呼吸，捏著衣襟的手驟然捏緊又緩緩鬆開，終是下定決心。

    她深吸一口氣，攬住他的脖頸，微微揚起臉。

    第一次，主動地回應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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