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探春放在秋爽齋門口，賈璉就出了大觀園。
    他沒有回家，而是到東跨院這邊。
    東跨院前院不算太大的書房門口，此刻趙勝早就等候在這裏。
    “怎麽樣，查到什麽了？”
    “回稟二爺。奴才們按照二爺的提醒，立馬安排人去追查，果然發現了城中這兩日有人刻意傳播有關二爺和公主的事情。
    奴才們找到了幾個在茶館酒館說書的先生，連夜翻進他們的家裏，進行了審訊逼問。
    這些人也都交待了，確實是有人交代他們這麽做的。
    根據所有的線索推斷，這些在幕後推動的人，是同一批人，或者說是受命於同一個人。”
    因為此間就他和趙勝兩個，賈璉也避諱，冷笑一聲道：“不用猜，這些人肯定是允王府的。”
    有些時候，那些外人看來波雲詭譎、雲裏霧裏的政治鬥爭，其實在局內人眼中，都是透明的。
    他和昭陽公主的風流韻事，國朝廣為流傳。
    哪怕是太上皇的聲明發出以後，京城裏雖然可能有談論他和昭陽公主的，但是想來也沒有太惡意的言論大為流傳。
    至少肯定是被掩蓋在其他大事件之下的。
    為何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這麽大規模，一看就有預謀的不堪言論流出來？
    無他，三皇子身上的傷，大概好了不少，可以動彈一二了。
    也難為他們，居然還特意編撰了那麽多的故事畫本、各種似是而非的奇聞淫事！
    真是為了給他們揚名費了心了。
    至於三皇子這麽做的原因，也很好理解。
    當日昭陽公主可是當著寧康帝的麵與他作對的，哪怕他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此刻隻怕也已經猜到昭陽公主有扶持四皇子與他爭鋒的意思。
    偏偏昭陽公主又因為鐵網山上的優秀表現，深得寧康帝聖心，幾乎將他被禁足之後留下來的差事都攬到了手中。
    三皇子肯定不願意坐看昭陽公主壯大。
    但他現在又沒辦法出來對付自家這個妹妹，如此情況下想要取勝，用計毀掉對方的名聲，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尤其是昭陽公主本身就有前科，在不需要完全編造事實的情況下，隻需要稍加引導，想必就能令這位國朝最亮眼的明珠，天家公主聲名狼藉。
    一個聲名狼藉的人，還是個女人，還有什麽資格再與他作對？
    至於為什麽其中還重點關照自己，賈璉猜測，要麽是三皇子順藤摸瓜，猜到了田家一案背後有他的手筆。
    要麽就是純粹的需要他來敗壞昭陽公主的名聲，屬於是殃及池魚。
    不論是哪種情況，賈璉都不能輕易讓對方得逞。
    昭陽公主為他付出這麽多，他豈能容忍旁人詆毀……
    正欲思索反製之法，賈璉忽然想到什麽，整個人神色一怔，叫停了之前的思考方向。
    趙勝恭敬的立在賈璉旁邊，作為賈璉的絕對心腹，他很清楚昭陽公主對於賈璉的意義。
    同時作為今晚負責調查的人，他也很清楚那些散布流言的人有多惡心下作，幾乎都是朝著下三路進攻的。
    見賈璉遲遲不言語，他提議道：“二爺，要不然明兒奴才們組織人手，挨家挨戶警告那些茶樓酒館，不許他們再散布流言！”
    趙勝覺得，以賈璉如今的聲望，隻要警告一下那些人，相信絕多數人都會知道厲害，不敢再肆意冒犯貴人。
    甚至賈璉要是願意，還可以令那順天府尹和兵馬司出手鎮壓流言。
    不過趙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雖然主子和公主之間的事天意弄人，但是也因此，那些散布流言的人，也確實並非完全胡說八道。
    也是，全是流言的流言，也不叫流言了。
    因此他也明白，這件事還真不便擺在明麵上來。
    既然如此，也隻有自己動手，和那些暗地裏的小人過招了。
    卻見賈璉搖頭：“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隨意宣傳。也不必刻意去做什麽，我自有安排。”
    趙勝一愣，確認賈璉不是說反話，對於賈璉的命令嚴格執行的他倒也沒有異議。
    隻是忽然道：“那要是有人說二爺的壞話被我們聽見又如何？”
    賈敬的後事還沒完，這幾日他們都要隨著賈璉進出城。
    所謂主辱臣死，若是他們親耳聽到有人詆毀乃至侮辱賈璉，他們隻怕難以做到無動於衷。
    好在賈璉隨即道：“若是有人敢當你們麵說，自然也不用留情。那時候不用聽我命令，盡管動手，生死勿論。”
    以賈璉現今的地位，連三皇子他都已經不怕得罪。
    整個京城，還真沒幾個他得罪不起的人了。
    ……
    果然接下來兩日，整個京城關於昭陽公主的流言愈演愈烈。
    這些流言五花八門，主旨都是攻擊昭陽公主。包括什麽昭陽公主勾引有婦之夫，又在和親路上與男人野合，被發現後與奸夫一起謀殺親夫，還誣告親夫叛亂……
    到了後麵明知和賈璉是兄妹，不但不知收斂，還越**亂聚淫。甚至當著太後為其選定的夫婿麵前與數十個男人苟合，然後懷上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
    所有的所有，就是要將昭陽公主完全定死在天家的恥辱柱上，從品德到靈魂，全麵否決昭陽公主的人性。
    因為這些故事之中，涉及到的無一不是天下赫赫有名之士，乃至包括賈璉和昭陽公主這樣的無上明珠。
    因此哪怕這些故事和以前流傳的版本大相徑庭，但是仍舊有無數人樂意追捧、傳播。
    以致於很快就到了整個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這些賈璉自然也都知道，饒是以他極深的城府，也恨不得立即發動自己所有的能量，將那些始作俑者全部抓起來打殺。
    但是賈璉知道這沒什麽用。
    所謂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比如賈璉若是想要用謠言去詆毀一個人，隻需要派遣一個心腹，就基本能夠辦成。
    因此，除非賈璉能夠抓到源頭的那人或者幾人，並且讓他們指認是三皇子授意，然後到寧康帝麵前打官司，才有可能有用。
    可是，不說能不能辦到，即便能夠辦到，也必定暴露一些他現存的實力和能量。
    這對於正接受寧康帝猜忌和考驗的他而言確非好事。
    況且現在寧康帝剛剛獨攬大權，兩個皇子即便要爭，也隻能在暗地裏爭，還不宜在明麵上大動幹戈，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那三皇子不是想要詆毀競爭對手嗎？
    可是他似乎是忘了，昭陽公主除了是他的競爭對手，同時還是他的親妹妹。
    看來他還是沒有從太子事件中得到教訓。
    賈璉正可惜當日太子之死沒能徹底錘死他，如今他又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對付自己的親妹妹，嗬嗬。
    賈璉倒是想要看看，寧康帝是不是真的不怕他死後，自己剩下的幾個兒女死於非命。
    沒錯，賈璉在想到這一點之後，就是打著任由事件鬧大的心思。
    鬧得越大，寧康帝收到情報的幾率就越大，同時憤怒也越大。
    不過，短短兩三日的時間就鬧到這個程度，還是有些出乎賈璉預料的。
    看來他還是小看了世人對於吃他們這些頂層貴族的瓜的興趣。
    事情雖然按照賈璉的預料在走，但是令賈璉疑惑的是，這兩日昭陽公主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連通過胡元瑤給他傳個訊息都沒有。
    賈璉可不認為昭陽公主至今沒有收到消息。
    罷了，她不聯係自己，還是自己主動去找她吧。
    騎馬回城的路上，賈璉已經想好了回府之後就喬裝，坐胡元瑤的馬車去公主府。
    雖然昭陽公主素性灑脫，賈璉也還是有些擔心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二爺……”
    “何事？”
    看見趙勝神神秘秘的樣子，賈璉皺眉問道。
    趙勝來到賈璉旁邊，待賈璉俯下身來之後，方才在他耳邊低聲道：“金文翔回來了。”
    賈璉精神一震。
    確認了消息之後，賈璉回身喝道：“張勇、趙勝二人留下，其他人自行回府。”
    “是……”
    北城外，賈家馬場。
    一個年近八旬，瘦骨嶙峋的老太婆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綿延的木柵欄，有些疑惑的對扶她下車的男子問道：
    “不是說老太太病重急著想要見老身嗎，怎麽到了這裏，此乃何處？”
    金文翔恭恭敬敬的回道：“老嬤嬤莫著急，再有二十多裏路就到京城了。怕嬤嬤車馬勞累，所以請嬤嬤下車來歇歇。
    老嬤嬤放心，這裏是璉二爺幾年前圈建的馬場，裏麵大多數都是咱們府上的人。”
    “璉二爺？”
    賴嬤嬤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金文翔說的也算在情理。
    她雖然著急見賈母，但是想著金文翔二人一路上對她百般照顧，許是他二人在此地有些事要辦，也就不妨耽擱一程。
    但是賴嬤嬤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進了馬場之後，雖然金文翔等人給她奉上了上好的茶水點心，但卻再三交代她不要離開屋子。
    甚至她後來還發現，自己的房門口不知何時竟然站了兩個披堅執銳的兵丁。
    賴嬤嬤畢竟是跟了賈母一輩子的人，是有些見識的。
    見狀她隱隱感覺到有大事要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