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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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大喜!”
    南書房內,幾個內閣大臣拿著剛剛收到的奏疏,見麵就開始恭賀。
    已經連日身體不適的寧康帝見狀,不由坐正些身體。
    “回陛下,據遼東傳回來的消息,建奴已經全線從遼東退兵。
    據水王爺奏報中推測,應當是榮國公奇襲之策奏效,建奴老巢失火,急於退兵救火。
    如今水王爺已經派兵,逐漸收回被建奴攻破的城關,並且派遣一路大軍追擊建奴,已抵近建奴巢穴,以期配合榮國公掃蕩建奴巢穴。”
    寧康帝聞言,臉上難掩振奮,立馬道:“將奏本呈上來!”
    在寧康帝閱覽北靜王的密奏之時,幾個一品大員同樣難掩麵上的喜悅和讚賞。
    不愧是為朝廷屢立奇功的榮國公,這才離京一個多月,竟然就成功讓建奴退兵了?
    果真奇謀也,能臣也。
    上方寧康帝看完奏本之後,似乎沒有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有些遲疑道:“據水溶密奏中來看,水溶至今應該還未曾和賈璉會麵。
    而賈璉奇襲建奴巢穴之計策奏效,也是水溶推斷得出。
    事實究竟如何,隻怕還需要等後麵的消息。”
    不怪寧康帝謹慎。
    之前霍昭也是剛到遼東,就接連發回好幾道捷報,然而最後拉了一坨大的。
    如今賈璉那邊一點消息都未曾傳回,寧康帝可不想再因為水溶的猜測,便白高興一場。
    內閣大臣們也知道寧康帝的擔憂,其中一位道:“陛下不必過憂,水王爺行事說話還是很謹慎的。
    況且水王爺並非單純從建奴從遼城撤兵來推斷,而是根據收複的城關中的具體情況,看出建奴確實是全線退兵,而非如之前那般誘敵。”
    寧康帝又看了一眼密奏,點頭確認了這個說法,然後不免道:“關於賈璉親自帶兵從海路奇襲建州,卻一個多月不曾傳回一封奏報,諸卿如何看?”
    這其實才是寧康帝最擔心的地方。
    畢竟渡海偷襲建奴腹地這一計策,在寧康帝看來還是險了。
    海上風浪不定,變數太大。
    想那元庭最強盛之時,幾度想要渡海征服扶桑,皆因海路艱險而夭折。
    雖然賈璉再三表示,他新造的大船渡海絕對不成問題,但畢竟是第一次,誰也不敢保證賈璉一定能按照計劃登陸建州。
    特別是賈璉還一個多月不見音訊。
    按理說,就算在海上的時候,不便傳訊。
    但是賈璉登陸之後,向朝廷傳一封奏報總該是不難了吧?
    賈璉可是將他大概登陸的地點告訴過他的,所以他知道是在遼東的最東南角。
    除非賈璉一上岸就遇到敵軍,否則派一匹快馬,從遼東傳回訊息,也不過七八日的功夫。
    所以寧康帝不免猜測兩種情況。
    第一就是賈璉覺得計定的登陸之地還是達不到最佳的偷襲效果,因此中途改變計劃,想要冒險繞過朝鮮,繞到建奴屁股後頭去。
    如此隔著實在太遠,自然不方便傳訊。
    第二自然就是賈璉會不會在海上出現什麽意外……
    幾位輔臣倒是沒有寧康帝想的那麽多,隻道:“許是軍情如火,來不及傳報,也許是路途遙遠,傳訊之人路上出了什麽意外。
    亦或許是……
    榮國公心氣高,有鑒於霍昭之事,在未立大功之前,無意先傳捷報。”
    前兩個“許是”寧康帝未曾在意,倒是這最後一個,寧康帝想了想,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想那霍昭,每勝一仗便立馬向朝廷報捷,生怕朝廷不知道他的英勇。
    或許他最後會中伏,也和前麵這些誇大的捷報有關係。
    他太想立功,太想坐實那些捷報了。
    賈璉這般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再犯這等錯誤。
    想通了這一點,寧康帝終於安心不少,又問了一句韃靼的動向。
    建奴再凶悍,根基擺在那兒。
    朝廷真正的敵人,還是北邊的韃靼。
    得知韃靼雖然在北部邊疆陳兵數萬,但一直都隻是小規模南下劫掠,不曾有大舉南侵的動向,這才不提。
    ……
    建州。
    賈璉與程先匯合之後,一路隱秘南下。
    但他知道,他的行蹤是暴露了的。
    因為在最後的兩日,明顯有建奴的探子在尾隨他的大軍。
    好在建奴的主力似乎並未趕到,因此沒有向他發動攻擊。
    在賈璉令騎兵驅趕、拔掉這些尾隨的探子之後,加快行軍,總算是安然回到之前的登陸海灣。
    當然,用安然或許並不太準確。
    因為按照他手中的兵力和武器,即便是被建奴主力追上,隻要對方的精銳騎兵數量在一萬以下,他都不懼一戰。
    隻是賈璉不想和建奴血拚。
    在能用計策,能用地形優勢占便宜的時候,為何要以彼之短攻彼之長呢?
    他在建奴老巢殺了一個來回,斬首那麽多“無辜的”建奴,抓了那麽多建奴女子,應當是建奴恨他入骨,想要盡快找他報仇。
    這種時候,他隻需要等待建奴找上門就行了。
    惟一令賈璉有些擔心的是,他已經接到蔣濟的求援。
    雖然他事先就安排了馮紫英去接應蔣濟,但是一路上都沒有收到回音。
    於是,在海灣內等了兩日,發現已經有大批建奴騎兵追趕而至,賈璉當即吩咐麾下眾將,將所有財物和女人,全部用小船搬到戰船上。
    眾將都有些詫異,程先更是忍不住問道:“大將軍,我們不等蔣副將和馮都尉他們了嗎?”
    分明剛回來的時候,賈璉還親自檢查陣地工事,命人在營地內儲存足夠多的淡水,一副要在此地和建奴決戰的模樣。
    怎麽忽然就下令要跑路了?
    賈璉笑道:“等肯定是要等的。不過我們要是不逃跑,建奴怎麽會著急呢?”
    眾將一愣,隨即心裏暗道賈璉真是狡詐如狐!
    難怪前兩日他們提議將輜重搬到船上儲存的時候,賈璉說不急。
    不但不急,他還令將大部分戰船撤回海上,隻留下少部分在視線之內。
    想來大將軍心裏早就想好了如何對敵,跟著這樣的統帥作戰就是爽快,根本不用他們自己費腦子。
    “速命兩千將士將所有財物和輜重搬上小船,聲勢要大,動作要快。
    其他備戰之人,全部隱匿好。
    對了,將安裝好的炮也推幾門下來……”
    於是,在眾將領的安排之下,偌大海灣之內,忽然驚慌起來。
    所有能看見的人,都在著急忙慌的將糧草物資往小船上搬,然後一艘接著一艘的裝上大船。
    在海灣兩側的不遠的陡崖之上,早就關注著海灣內動靜的建奴探子,立馬將情況上報給首領們。
    “不好,這些該死的漢軍要逃!”
    臨時營帳之內,幾個先後趕到這裏的建奴首領們,紛紛著急起來。
    其中最早到的一批甚是後悔。
    因為他們也在此間等了兩日了,幾乎是和賈璉的主力大軍一前一後抵達。
    他們都想著,若是他們能夠早點追上賈璉,哪怕隻是早半日,他們也不會讓賈璉逃進海灣之內。
    建奴們雖然個個對賈璉及其麾下漢軍恨意滔天,但是他們也不蠢。
    尤其是蘇克部吃過大虧之後,他們看見海灣前的橫坡之上,那密集的工事和雖然藏匿在樹枝之下,但是根本逃不過偵查的火炮,他們自然不會冒然衝上來。
    原本以為,他們隻需要在這裏堵住漢軍的去路。
    如此,隻要等到總貝勒大人將所有部落的勇士全部召集而來,不愁滅不掉這股該死的漢軍。
    沒想到這些漢軍竟然如此狡猾和無恥,見勢不妙,竟然不顧他們的夥伴還在被總貝勒追殺,就想要獨自逃跑!
    關鍵是,他們竟然有這麽多船隻!
    賈璉此番開過來的戰船,雖然並不全是新式戰船,但是無一例外,都是二十米以上的大船。
    這些大船,幾乎都配備有數目不等的小船,用於登陸或者逃生。
    既然要做出見勢不妙逃遁的樣子,自然也要裝得像。
    因此在建奴們的眼裏,海灣以外的海麵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小船,超過一百艘。
    雖然建奴也不知道漢軍是如何憑借幾艘大船和這些小船扛過海上的風浪,運載這麽多兵力來到這裏的,但是至少證明了一點,當初他們猜測漢軍從海上而來的猜測是對的。
    如今漢軍見自己巢穴暴露,且他們這邊的兵力越聚越多,漢軍害怕了,想要攜帶所有物資從海上逃走,是合理的不能再合理的事情。
    所有首領都不淡定了。
    隻看那些堆積在海灘上等待裝船的糧草和財物,就知道這些漢軍在他們的老巢殺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若是眼睜睜看著這批漢軍從他們眼皮子底下從海上逃走,他們死也不甘心。
    更別說,漢軍還擄走他們至少上千女人。
    這些女人,都是他們的妻子、女兒。
    眼下,他們的妻子女兒或許就被關押在漢軍營地之內。
    怎麽能讓他們就這樣帶走?
    想到這裏,一些妻女在戰火中失蹤的人,雙眼都紅了,立馬就要帶兵殺上漢軍營地。
    為首的首領眼見局麵要失控,連忙詢問:“不知道總貝勒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可有殺光那群屠戮完顏部城寨的惡賊?
    若是總貝勒大人能夠及時率兵趕到就好了。
    否則單憑我們現在的兵力,隻怕……
    這些漢軍十分狡猾,他們選擇的這個地方易守難攻。
    更何況他們還在海灘前的橫坡上構築了那麽多的工事,我們的勇士更加難以衝鋒。
    海灣內的漢軍數目不少,若是強攻,隻怕傷亡會很大。”
    這話令一些首領頭腦略微清醒一些。
    據新穆爾善所言,他親率三千部族勇士找這批漢軍報仇,沒想到卻中了敵人奸計,僅剩下數百人逃脫。
    可見這批漢軍並非普通的漢軍,是能夠從他們女真勇士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的硬茬。
    更難受的是羅覺安倉當初帶領他們南下追擊漢軍,一路上其實已經聚集了一萬多的部族勇士了。
    但是途中忽然聽聞木倫木部遇襲,且攻擊木倫木部的漢軍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屠戮完顏部的漢軍騎兵,羅覺安昌當即就忍不住了,親率本部兵馬朝著木倫木部奔襲而去。
    這也是馮紫英和蔣濟遲遲不能和賈璉匯合的原因。
    他們確實被纏上了。
    也因為建奴的這次分兵,導致追趕賈璉的兵力不夠,所以這兩日並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們不輕舉妄動是為了等待更多的兵馬到來,可不是想要放過賈璉。
    今見他要逃,哪裏還忍得住?
    “大人,不管總貝勒大人能不能趕來,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這些該死的漢軍,殺了我們的父母族人,搶走我們的女人然後瀟灑離去?
    不,我木托絕不答應!”
    見首領們畏首畏尾,隨帳議事的部族大將們都忍不住了。
    紛紛站出來表態,一副你們要是貪生怕死,老子們就自己上了的架勢。
    麾下的態度,終於讓首領們將猶豫拋下。
    一個首領站起來道:“怕個錘子,我們現在加起來,也有五千部族勇士了。
    據我這兩日觀察,海灣內的漢軍最多也就這個數。
    不管如何,絕對不能放他們逃走,否則我們還有何麵目去見死去的族人和兄弟?
    幹了!”
    有人帶頭,其他即便還有顧慮,也不能再說什麽。
    於是議定,趁著漢軍還未逃走之前,衝上去殺光他們,奪回自己的財物和女人。
    就在建奴們統一戰略,積極整肅兵馬之時,站在橫坡上的賈璉也將他們的動態收在眼底。
    他放下手中的西洋望遠鏡,麵上帶著笑意,對左右笑道:“魚兒忍不住咬鉤了,都各就位吧。”
    “是!”
    蘇克光、程先等將領一個個麵上帶笑,對於賈璉的韜略佩服不已,也對接下來的戰鬥自信十足。
    怎麽能夠不足呢?
    塔木寨中,十門炮,不到兩千支火槍,就能打的建奴屁股尿流。
    如今這海灣上下,大大小小的炮二三十門,火槍三四千支。
    甚至,他們還隨時可以將隱匿在海上的幾十艘新式戰艦開過來。
    那上麵,可是有近百門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艦炮,足以在海麵上,提供穩定的炮火支援。
    那麽請問,這一戰該怎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