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娜瓦說的還真就沒錯。
    打從英子住進來，家裏總是鬧得雞飛蛋打的。
    每天清晨，白啟雲總是被某種詭異的聲響吵醒。
    有時是廚房傳來鍋碗瓢盆摔碎的脆響，有時是英子追著貓滿屋跑時撞倒家具的悶響，更多時候則是白玲瓏氣急敗壞的驚呼。
    “英子！那是麵粉不是沙子！不能揚！“
    “可是它們飛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呀。“
    英子總是這樣理直氣壯地回答，灰發上沾滿白撲撲的麵粉，瞳孔裏寫滿無辜。
    “你再讓它們亂飄我就讓你飛起來！”
    若娜瓦對此嗤之以鼻。
    然而某次英子試圖用她的貓窩玩時，黑貓直接一爪子拍碎了旁邊的陶罐。
    碎片在落地前就化作了齏粉。
    “管好你的寵物魔神，再碰我的東西，下次沒的就是她的頭發。”
    最頭疼的當屬白玲瓏。她發現自己莫名成了“魔神監護人“，每天都要追在英子身後收拾爛攤子
    “英子！梳頭發不能用搓的！你看梳子都化成灰了！“
    “那是繡線不是蟲子！別扯！“
    “說了多少次了——吃飯要用餐具！不能用手捏！啊筷子折了。“
    每當這時，英子就會委屈巴巴地蹲在牆角，用手指在地上畫圈。
    白啟雲嚐試教導她控製力量。但她的力量似乎完全依賴本能。
    英子能輕易將花崗岩搓成流沙，卻學不會用毛巾擦幹頭發而不讓毛巾解體。
    “我是不是很沒用？“
    在弄壞第十七個碗後，英子抱著膝蓋坐在灶台邊，聲音帶著哭腔，“連盛湯都做不到“
    白玲瓏心軟地摸摸她的頭。
    “沒事，我教你用木碗“
    話音未落，英子感動地抱住她。
    於是白玲瓏的外衫瞬間風化成縷縷絲線，飄飄揚揚落了滿地。
    房間一時間內陷入沉默。
    “英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
    當晚，白啟雲看著滿屋狼藉，對蹲在房梁上的黑貓歎氣。
    “你確定這是魔神？不是來拆家的？“
    若娜瓦甩給他一個“早警告過你“的眼神。
    然而奇妙的是，盡管英子鬧得雞飛狗跳，白家兄妹卻漸漸習慣了這種熱鬧。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又過去了兩個月，白啟雲以為今年的冬日會以這幅模樣落下帷幕。
    可平靜的日子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打破。
    那聲音像是山崩，又似地裂，從遙遠的平原盡頭滾滾而來，震得窗子嗡嗡作響。
    白啟雲正在院中整理東西，聞聲猛地抬頭，隻見天際線處騰起一片詭異的塵煙。
    “怎麽回事？“
    他皺眉望向蹲在屋簷上的黑貓。
    若娜瓦懶洋洋地掀開眼皮，金色豎瞳朝著動靜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漠不關心地合上。
    “不過是些蠢貨在搶碎片”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誚。
    “權柄尚未凝聚，魔物倒先打起來了。”
    “魔物之間也會爭奪權柄？“
    黑貓甩了甩尾巴，像是在驅趕不存在的蒼蠅。
    “野獸聞到血腥味都會發狂，何況是能令它們蛻變成魔神的東西？”
    她躍下屋簷，踱步到白啟雲腳邊。
    “等著看吧，這才剛開始。”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遠處又傳來一連串爆炸般的轟鳴。
    這次連地麵都微微震顫，雞舍裏的禽類驚得四處亂竄。
    英子抱著半袋豆子從廚房跑出來，瞳孔裏滿是好奇。
    “打雷了嗎？“
    “比打雷麻煩得多。“白啟雲將她往後攔了攔，“最近別往平原那邊跑。“
    話雖如此，白啟雲心裏卻十分清楚。
    這種事是攔不住的。
    如果魔神戰爭真的蔓延開來，英子遲早會跟那些盤踞在璃月大地上的魔神們展開衝突。
    而且後世的岩王帝君，或許才是最大的敵人。
    白啟雲心中微微思忖，卻想不到什麽破局之法。
    平原上的騷動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很快蕩到了白氏部族。
    先是狩獵隊抬著被魔物刺傷的同伴踉蹌歸來，接著是又是一波外出采藥的人倉皇逃回。
    外界的魔物威脅似乎比他們遷徙之前大了不少。
    但舊營地正好坐落在此時魔物活動頻繁的區域內，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部族沒有遷徙的話，會有多大的傷亡。
    可即便如此，族中醫棚依舊日漸擁擠，痛苦的呻吟與草藥苦澀的氣味整日彌漫。
    白啟雲踏進議事廳時，白嶽正對著地圖出神，粗糙的指節重重按在平原區域，幾乎要將圖紙摁出個洞來。
    “嶽叔，“白啟雲沉聲道，“平原上的魔物徹底瘋了，見活物就攻擊，甚至開始互相吞噬，最近還是繞開走比較合適。“
    白嶽沉默良久，他猛地起身，像是下了什麽決定，聲音斬釘截鐵。
    “從今日起，禁止所有族人越過平原！狩獵采藥隻準在就近的山穀內活動！“
    因為大雪封山的緣故，山穀附近的魔物反而較少。
    命令很快傳遍部族，帶著些許壓抑的恐慌。
    人們收緊了活動範圍，像被無形牢籠困住的野獸，每次外出都繃緊神經。
    冬日的飛雪依然在持續，作為家中的一員，英子也免不了跟白嶽打個照麵。
    又是一天，英子抱著暖爐蜷在窗邊。
    她望著院中練槍的白啟雲出神，指尖無意識地在窗戶上畫圈。
    但很快，窗戶的邊緣又出現了些許的裂縫。
    “又弄壞了“
    回過神來的她手忙腳亂想遮掩。
    此時，白嶽推門而入。
    二人四目相對。英子僵成雪地裏嚇傻的兔子，白嶽卻隻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
    “嶽叔。“
    白啟雲收槍走來，為白嶽介紹道。
    “這是英子，我在雪山裏遇到的。“
    白嶽聞言，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後解下滿是雪沫的鬥篷，在一旁烤起火來。
    似乎對英子的到來並沒有什麽意見。
    爐火劈啪聲中，他忽然將一包糖丟進英子懷裏。
    “玲瓏在廚房煮薑茶，去幫幫她。“
    英子愣愣捧著糖，被白啟雲輕輕推了下後背才反應過來，兔子般竄向廚房。
    “這丫頭。“
    白嶽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少見地漫上一絲笑意。
    “有個女孩在家裏也挺好，最起碼能給玲瓏做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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