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雲如一片雪花般悄無聲息地落在部族邊緣的巨岩後，開始打量四周。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蹣跚的身影。
    老人們裹著單衣，衣服上多是獸皮的補丁，佝僂著腰在雪地裏艱難挪動。
    有人用枯枝般的手捧著罐子接雪水，顫抖得撒了大半。
    幾個孩童想幫忙搬運柴火，卻被老人急急攔下，將唯一厚實的毛皮裹緊他們單薄的肩膀。
    難怪扛不住風雪壯年麵孔不足三成。
    他緩緩環視整個聚居地。這裏與其說是部族，不如說是依著山壁胡亂挖出的洞穴群。
    簡陋的獸皮簾子擋不住寒風，不少洞口堆著積雪，顯然夜裏根本阻不住寒氣。
    規模雖約有千人，但卻缺少禦寒的手段。
    也怪不得這些人住在山洞裏，以他們的能力，無法像白氏部族那樣建造房屋，隻能躲進天然的洞穴，借助山體規避凜冽的寒冬。
    幾個老人正合力拖拽一頭凍斃的岩羊，骨瘦如柴的手臂繃緊青筋。
    對他們來說，這可是好不容易才來的肉食，不能浪費半點。
    但這麽看來，狩獵隊怕是也剩不下多少青壯了。
    白啟雲的視線落向中央最大的洞穴，鍋巴的氣息尤為明顯。
    那裏隱約飄出藥草苦味，鍋巴散發出的紅色光芒正從洞口溢出，混著幾聲壓抑的呻吟。
    洞外守著幾位白發老嫗，正跪在雪地裏合掌祈禱，凍紅的臉上刻滿憂懼。
    無人察覺岩後的白啟雲。
    寒風吹過，掀起某處洞穴的皮簾，露出裏頭擠著睡臥的十餘人。
    男女老幼蜷作一團，全靠彼此體溫抵禦嚴寒。
    角落裏堆著些幹癟的袋子，不見半點肉幹或糧食。
    連過冬存糧都沒有了嗎
    驀地，遠處忽然響起鍋巴清亮的嗓音。
    “粥熬好嘍！人人有份！“
    老人們渾濁的眼睛驟然亮起，卻仍蹣跚著讓孩童先排上前。
    有個拄拐的老翁踉蹌摔倒，立刻被三四雙枯瘦的手攙起。
    白啟雲悄然退入更深陰影中，默默地觀察著眼前這群人分食米粥的場景。
    鍋巴正踮著腳給一個瘦小的女孩添第二勺粥，圓耳朵突然動了動。
    它猛地扭頭望向部族外圍的巨岩方向，黑眼圈裏的眼珠微微轉動。
    這股氣息是白家的那個小子？
    它遲疑地眨眨眼，但麵前伸來的空碗很快拉回了注意力。
    鍋巴暫時壓下疑惑，繼續忙碌地分粥，隻是尾巴不自覺地多甩了幾下。
    待到最後一勺粥分盡，鍋巴這才騰出手來，它把鐵鍋“哐當“往雪地上一放，飛快向外走去。
    “那個！“
    鍋巴在岩石後麵發現了白啟雲，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的尷尬。
    “你是來要麵粉的嗎？那個那個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白啟雲被小家夥扯得一個踉蹌現出身形。
    他低頭看著急得呆毛來回甩動的鍋巴，輕輕搖頭。
    “我不是來討債的。“
    聞言，鍋巴頓時愣住，爪子還揪著男人的衣角。
    “誒？“
    “我隻是來看看有沒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白啟雲目光越過它，投向正在舔碗底的老人孩子們。
    有個老太太正小心地把半塊餅子塞進懷裏，顯然是打算留作下頓。
    鍋巴的耳朵慢慢垂下來，爪子無意識地搓起來。
    “這樣啊“
    它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抬頭。
    “你會治病嗎？洞裏好幾個發燒的，我的灶火隻能暖身子，祛不了病根。“
    白啟雲聞言，從行囊中取出藥瓶。
    “帶路。“
    他雖然不會治病，但手上卻有不少補充生命力的丹藥。
    鍋巴叼著一根冬筍，爪子扒拉著白啟雲的衣角往洞穴深處帶。
    “這裏是魏氏部族聽說以前本來有兩千多人呢。“
    洞穴有些低矮，白啟雲不得不彎腰前行，指尖觸到石壁，星辰之力自發流轉，將寒意逼退三分。
    不過作為禦寒的地方，洞穴小一點更能留住篝火的暖意，所以也算勉強可以接受。
    路上，鍋巴繼續為白啟雲講解魏氏部族的曆史。
    “去年大雪封山前，年輕人都跟著族長去北邊獵岩羊了。“
    鍋巴的聲音突然低落。
    “結果撞上魔潮，隻逃回來十幾個傷殘的“
    洞穴深處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鍋巴加快腳步，短腿在泥地裏踩出啪嗒聲響。
    “現在剩下這一千多人，八成都是老弱病殘。最麻煩的是染了風寒的，我的灶火能暖身子，卻逼不出肺裏的邪毒。“
    白啟雲默然取出青玉藥瓶。
    瓶身微傾，三顆圓潤的丹藥滾入掌心，散發出清苦的草木氣息，以及一絲牛奶的香甜氣息。
    “誒？這是什麽？“
    鍋巴好奇地湊近鼻子。
    “聞著像像春天凍土化凍的味道！“
    白啟雲將丹藥遞給迎麵走來的佝僂老嫗。
    “將這枚服下。”
    老人顫巍巍接過，聞言看了一旁的鍋巴一眼，見到小家夥點了點頭，這才依言含入口中。
    驀地，她突然瞪大眼睛。
    原本灰敗的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潤，原本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這是生命力得到極速補充的結果。
    “神、神藥啊！“
    老嫗激動得要跪下，被白啟雲抬手扶住。
    更多病患聞聲圍攏過來。
    白啟雲並不言語，隻將丹藥分發給症狀最重的幾人。
    丹藥入口即化，重咳的止了咳，發熱的退了燒，連臥榻許久的老人都能撐著坐起身。
    鍋巴看得呆住，連口水從嘴角滴落都未察覺。
    “你這不是很會治病嘛！“
    “隻能續命，不算治病。“
    白啟雲又取出五瓶丹藥交給鍋巴。
    “每瓶二十顆，危重時含服。若三日內高燒不退“
    他望向洞穴外紛飛的大雪。
    “那就得需要專業的醫師了。“
    鍋巴緊緊抱住藥瓶，忽然用毛茸茸的頭頂蹭了蹭他手心。
    “謝謝。“
    洞穴外忽然傳來歡呼。
    原來是個服藥後的孩子竟能下地行走，正被老人們圍著抹眼淚。
    不過看樣子，那孩子應該此前也是營養不良才導致的不能下地，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鍋巴捧著藥瓶，笨拙地學著他的樣子給老人喂藥，爪尖小心翼翼托著丹藥，圓滾滾的背影被一旁的篝火鍍上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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