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隔空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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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連個保安科長都沒混上,韓青不認為自己穿越了,權謀水平就能突飛猛進。可以將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王八,玩得團團轉。
但是,作為一個憑空多出一千一百餘年知識積累的穿越者,他卻遠比公元十一世紀的人,更懂得從過去的經曆中,學習和總結。
而跟紅蓮教爭鬥的經驗,恰恰告訴了他一個對付老王八們的思路。那就是,越是符合對方的期待和利益的事情,就越要反著來。
目前這種情況下,出手剿了白馬寨,然後將梁滿倉當成刺殺張文恭的主謀,顯然最符合各方利益和期待。
朝廷滿意,京東東路官場落個輕鬆,唯恐受到這個案子波及的地方士紳們,也能長出一口氣。
至於張文恭和他的家人。死者不會從墳墓裏爬出來,罵他“糊弄差事”。而仍舊活在世上者,此刻更在乎的是朝廷的撫恤和追封,不會在乎梁滿倉到底是不是真凶。
所以,無論如何,韓青都不會立刻出手去蕩平白馬寨,捉拿梁滿倉。
隻有行非常之事,他才能避免被人牽著鼻子走。
也隻有不按常理出牌,他這個官場新人,才有機會,打周圍的老狐狸們一個措手不及。
事實證明,他的辦法行之有效。
發現一到任就將地方豪門嚴氏的臉按在地上摩擦的韓判官,對擺在他眼皮底下的純陽教分舵視而不見,卻忽然關起門來去梳理陳年積案,京東東路很多官員和地方望族的族長,心裏頭立刻就敲起了小鼓。
“這姓韓的,究竟要玩哪一出?”
“即便他背後真的有官家在撐腰,也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總得有個章程?”
“梳理積案,這廝又要施展在永興軍路的故技麽,誰傻啊,明知道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事情,還故意留下尾巴給他抓?!”
“這廝,查純陽教就查純陽教好了,梳理刑獄積案作甚?他還真的想做個青天大老爺啊!”
“這廝,莫非鐵了心,要跟全路官員為敵。他就不怕做第二個張文恭?”
“媽的,本以為讓他盡快破了張文恭的案子,盡快升官滾蛋,去禍害別人。這廝,居然不上當!”
……
惶恐不安之際,眾人的目光,就本能地向青州嚴氏集中。原因無他,別人家無論幹過什麽違法亂紀之事,一時半會兒,都未必會被韓青查到頭上。
而青州嚴家,此刻卻有兩個位置非常重要的惡仆,分別被關進了提刑司和控鶴署。
如果嚴家不想辦法,將二人盡快弄出來,或者悄悄弄死。二人在裏邊待的時間越久,背叛嚴氏的可能性就越大。
青州城外八裏,嚴家莊,嚴氏祖宅。
“嚴思仁和嚴無憂兩人都招供了什麽?給二人的密信,送進去了麽?”前河南知府,現任青州嚴氏族長嚴文達,端坐在高背椅子上,麵沉似水。
“回稟祖父,據提刑司的胡司獄透露,截止昨天晚上,姓韓的都沒提審二管事和嚴無憂,始終將二人晾在提刑司和控鶴署共用的牢房裏,一個遣郎中好生調養,另外一個不聞不問。”嚴府二公子嚴希哲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回應,與嚴文達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上司和下屬,而不是祖孫。注:司獄,提刑司下設的官員,負責監獄內部事務。)
嚴家的其他幾個孫兒,還有家族中的各房的主事者,則全都站在正堂兩側,一言不發。每個人的麵孔,都被燭光照得忽明忽暗。
大戶人家的內部爭鬥,不比官場差多少。
眼下大公子嚴希誠因為做事不力,遭到了族長嚴文達的冷落,二公子嚴希哲趁機努力表現,乃是理所當然。
但是,此時此刻,其他人無論說什麽,都有落井下石和急著站隊的嫌疑。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不開口。
“嗯!”將幾個晚輩和各房主事者的舉動,都看在眼裏,老狐狸嚴文達心中怒火漸起。然而,他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低低地沉吟了一聲,表示聽到了嚴希哲的匯報。
“給他們兩個的密信,胡司獄也接了,但是……”二公子嚴希哲猶豫了一下,繼續補充。“但是,胡司獄說,他無法保證能送到二人手上。”
“為何?”嚴文達眉頭輕輕挑了挑,雙目之中隱約有寒光閃爍。
“原來的牢頭被放了假,如今的牢頭,都換成了姓韓的帶來的親信。白天晚上各一班。監獄裏又隻關了二管事和嚴無憂兩個人。胡司獄說,他很難找到機會,跟二人獨處。”嚴希哲早有準備,立刻低聲給出了答案。
在場的其他幾個嚴氏兒孫和各房主事們,互相看了看,仍舊沒有說話。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湧起了幾分凝重。
長時間與府上隔絕,很難保證,嚴思仁和嚴無憂兩個,心中不打各自的小算盤。而偏偏這兩人,以前又極受信任,知道不少嚴家的內部秘密。
這些秘密,雖然與純陽教無關,與張文恭遇刺案也扯不到一起。卻未必符合大宋法度。
以前民不舉官不究,嚴氏可以將這些違法之事,捂蓋得嚴嚴實實。
如今姓韓的鐵了心,要拿嚴氏立威,這些違法之事萬一被嚴思仁和嚴無憂兩人給招供出來,嚴氏即便憑借祖上遺澤和自身實力,渡過了接下來的難關,也難免要元氣大傷。
“能托他請那兩個牢頭出來吃頓飯麽?你親自去做東?”正忐忑不安之際,嚴氏的老祖宗嚴文達已經有了對策,皺著眉頭低聲指示。
“孫兒已經跟胡司獄說了,並且許給了他二十吊錢的好處。”嚴希哲點了點頭,再度低聲回應,“他說盡量找機會帶兩個牢頭之一,出來吃花酒,屆時,安排孫兒去偶遇!”
“那就盡快!兩萬吊之內,你可以自行決斷。實在不行,就讓胡司獄想辦法,送嚴思仁和嚴無憂兩個每人一瓶斷腸散,並承諾重金撫恤其家小!”嚴文達皺了皺眉,聲音陡然轉冷。
燈火猛地一亮,又快速變暗。在場當中,很多人的眼睛被晃得發疼,心中寒氣陡生。
兩萬吊錢,收買縣令都綽綽有餘了。更何況是一個剛剛上任的牢頭。
姓韓的眼下簡在帝心,嚴家無法通過正常途徑向他施壓,讓他放了嚴思仁和嚴無憂。卻不信,其手下的小卒,也全都不食人間煙火。
兩萬吊錢,夠牢頭賺上一千年。不可能買不到某個牢頭借故離開半個時辰。
而有半個時辰的空當,就足夠胡司獄親自將密信和毒藥,送到嚴思仁和嚴無憂兩個手中,甚至,親手將二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