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歎了口氣，用手摸了摸平兒的臉道：

    “難為你忠心，日後你小心些吧。不然就也跟著璉二爺走，別在這府裏呆著了……”

    “奶奶？”平兒愣住了，不知道鳳姐的話是什麽意思。

    鳳姐淒然一笑：“你覺得大太太還能容得下我在這府裏呆著嗎？

    我如今已經得了休書，要淨身出戶了。妞妞呢？我帶著她走了。”

    平兒見鳳姐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也放下心來，說道：

    “早就該走了！這西府裏就讓她們折騰去吧！我去給奶奶收拾東西！”

    鳳姐道：“不用收拾，這些都留給那沒見過錢的東西就是了。

    你沒看我戴的頭麵首飾都不要了嗎？我隻把巧姐帶走。”

    平兒倒是沒想到鳳姐這麽豁達，說道：

    “也罷，去找瑞二爺還能少得了奶奶什麽不成？索性我也不要了！”

    說著便把自己的耳環鐲子也往下摘。

    “哎，傻丫頭，你做什麽！”鳳姐忙攔著。

    “奶奶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平兒，我……我隻怕不能帶你走……”鳳姐把淨身要淨到什麽程度跟平兒大致說了一回。

    平兒是她的陪嫁丫鬟，自然也算嫁妝的一部分。

    “不是我不要你，實在是……”

    平兒聽了不由得落下淚來：“這大太太就不怕日後遭報應嗎！”

    鳳姐替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往後你在這邊小心些，保不齊大太太整治了我，下回就要收拾你了。

    你長得又好，說不定還讓你也去給大老爺當小妾呢！”

    平兒啐了一口：“她敢！那老不死的敢打我的主意，我袖子裏藏了剪刀鉸了他的根子！”

    鳳姐對平兒的認知再一次被刷新了，平日和平溫順的平兒今天是怎麽了？

    平二道：“二奶奶，不管你去哪兒，我隻跟著你就是了，我看誰敢攔著，我就一頭撞死在牆上也不在這裏呆！”

    “好平兒，咱們走！”平兒的話似乎給了鳳姐莫大的鼓舞。

    進屋抱起巧姐帶著平兒往外就走，頗有一股子慷慨就義的激昂。

    一路上眾人見了鳳姐都問好，鳳姐也不搭理，徑直和平兒出了榮國府角門。

    “奶奶，咱們……去哪兒？”

    鳳姐看了一眼隔壁寧國府的角門，無奈的歎了口氣。

    寧國府門上的人自然都認識鳳姐和平兒，一個個躬身行禮。

    到了二門卻見裏頭空蕩蕩的隻有幾個丫鬟。

    “璉二奶奶、平姑娘來了！”一個丫鬟見了施禮問好。

    “太太奶奶們呢！”鳳姐問道。

    丫鬟回道：“在裏頭呢，苗兒姑娘今天臨盆……”

    鳳姐楞了一下：“走，瞧瞧去！”

    尤氏可卿等人見鳳姐平兒兩個眼睛紅紅的抱著巧姐來了，且頭上身上連一件首飾都沒有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巧姑娘來了！嬸娘抱抱~”尤氏將巧姐抱了起來。

    可卿拉著鳳姐的手道：“都在這裏等著看二爺的第二個孩兒落草呢，嬸嬸往屋裏坐吧，我陪你說說話去。”

    眾人都知道可卿同鳳姐最要好，鳳姐這會子來必有緣故，二人肯定是要說些體己話的，便都沒跟著來。

    來之屋內坐了，可卿才問道：“嬸嬸這是怎麽了？”

    鳳姐苦笑道：“可卿，我可能得腆著臉在你們家裏住上一段時間了……”

    可卿聽了這話便已經猜中了八九分，拉著鳳姐的手挨著她坐了笑道：

    “嬸嬸這是什麽話？請還請不來呢！

    若是二爺知道你帶著巧姐來這邊住了還不知道歡喜成什麽樣呢！

    這院子裏誰不喜歡巧姐？”

    鳳姐歎了口氣道：“難怪二爺那麽寵你，這張小嘴總是這麽會說，背地裏不知道怎麽笑話我呢……”

    可卿正色道：“照嬸嬸這麽說，你在人後頭又怎麽笑話我呢？

    嬸嬸還不知道咱們麽？都是一樣的人！”

    鳳姐點了點頭，眼圈又紅了。

    如今自己被休了，淨身出戶，肯定是瞞不住這些人的。

    且鳳姐今日收了這麽多委屈，心裏頭也憋屈，需要同人傾訴，便哭著將今日的事同可卿說了一回。

    可卿聽了也是又氣又恨，不禁也陪著鳳姐掉眼淚。

    “嬸嬸別難過，往後就在這裏住下，咱們在一處才熱鬧呢！”

    鳳姐道：“再別叫什麽嬸嬸了，我往後也不是你嬸娘，也不是璉二奶奶了……”

    可卿道：“是了，倒是我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那往後我隻跟你叫姐姐！”

    “好妹妹……”鳳姐抱著可卿泣不成聲。

    可卿歎了口氣，學著賈瑞平日哄自己的架勢把鳳姐攬在懷裏由她哭個痛快。

    鳳姐到底是個要強的，哭了一回便止住了說道：

    “這也好！也省得日後提心吊膽的了！老娘就不要臉一回了！

    也讓巧姐知道到底誰才是她親爹！”

    可卿道：“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早就該這般！”

    鳳姐道：“我隻恨大太太……”

    可卿道：“姐姐不用和那種人一般見識，且看她能快活幾天！

    看二爺回來了能饒他麽！到時候讓她來跪著給姐姐賠罪！給姐姐倒洗腳水！”

    “哼，倒洗腳水？哪兒能這麽便宜了她！老娘要讓那蠢婦喝我的洗腳水！”

    鳳姐咬牙切齒道。

    想到這裏卻又不知道賈瑞什麽時候能回來，不禁問道：

    “你們……最近可有二爺什麽消息嗎？”

    “沒有。”可卿很幹脆的答道。

    “那……街上傳著那麽多不好的話……”

    可卿拍了拍鳳姐的手信心十足的說道：

    “姐姐放心吧，二爺若不隔三差五惹出點事來還是他麽？

    哪回吃了虧之後不是都加官進爵，比往日更風光了？

    依我看呐，用不了多久二爺就得回來了，比以前還得風光呢！

    姐姐就等著二爺回來給你出氣就是了！

    你不妨現在就把洗腳水攢下來給她留著！”

    鳳姐也不知可卿哪兒來的信心，不過到底心裏頭好受了一些。

    見鳳姐臉上有了笑意，可卿便拉著鳳姐道：

    “正好我昨兒才做成了件新衣裳，姐姐去試試看合不合身？

    到時候換上，連你身上穿的這身也不要了，咱們就幹幹淨淨的走！

    我那兒的釵環也多，姐姐多挑一些過去！

    越是這個時候才越應該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給她們看呢！”

    鳳姐見可卿這麽體貼細心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鼻子又有些發酸。

    可卿見了臉上有些為難：“隻是……”

    鳳姐好奇道：“隻是什麽？”

    可卿便伸出柔荑來在鳳姐胸口掂了掂分量：

    “不知道按著我身量做的衣服姐姐穿著合不合身呢！”

    “哎呀你個小蹄子！”鳳姐不由得大囧。

    可卿和尤氏姐們等人平日是被賈瑞給帶壞了，姊妹間偶爾動動手開開玩笑是常事，鳳姐哪兒能習慣這個？

    可卿笑道：“哎喲喲，怎麽著？除了二爺別人都不能碰了不成？我還偏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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