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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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著的老爺子忽然睜開眼,眼神有些冷冽,“你這狗才越來越不會辦事了!”

    “臣愚鈍,有負聖恩!”毛驤再次叩首,“此案臣重重的查,仔細的查,不管淺牽扯到誰,一律嚴查追究。”

    “記著,也不要鬧得滿城風雨!”老爺子又囑咐一句。

    “臣明白,臣悄悄的查,所有檔案卷宗全部呈給皇上您!”毛驤急忙道,“還有太子爺!”

    “唔!”老爺子點點頭,在躺椅上微微屈腿,“下去吧,咱乏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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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驤走後,殿中歸於寧靜。

    稍後片刻,太子朱標從偏殿中走出來,先是看看毛驤走遠的方向,又走到老爺子身前,慢慢蹲下,把毛毯給老爺子掖好幾分。

    老爺子緩緩睜眼,“都聽著了?你怎麽看?”

    “自然是國法處置!”朱標笑道,“江夏侯那樣的開國勳貴不愁吃喝富貴,還要做那等喪盡天良的買賣,不但有違國體也有負父皇的恩典。而且仔細追查之下,那賭坊之中,也能牽扯出不少其他有頭有臉的”

    老爺子笑笑,“咱要查,那就有有不少人要死。你不是一向反對咱用嚴刑峻法,嚴苛治國嗎?”

    “這是兩碼事,開國才多少年,文臣武將們就開始文恬武嬉了,此風斷不可開!”朱標笑道。

    “嘖嘖!”老爺子撇嘴,“咱是老子,就不能實話實說?好好的爺們,硬是讓那些瘟書生給教壞了,恁不爽利,想殺人還支支吾吾的!”

    朱標麵色發窘,“兒臣哪裏想殺人?”

    “你是不想殺人,你不想殺跟你東宮親厚,聽你話,死心塌地追隨你的人。對周德興這種沒眼力見,不大靠近你東宮的,你巴不得收拾了他們,讓朝臣們都看看,不招你太子喜歡,就是這種下場,對不對?”老爺子笑著開口,語氣有些嘲諷。

    “看您說的,兒臣哪裏是那樣的人!”朱標忙辯解道,“這事其實說來也巧了,先是常家老二的兒子被誑到那賭坊輸錢了,然後母後去了又剛好了解了原委,藍玉有心幫他外甥孫子出氣,幾方麵加起來,才陰差陽錯的導致”

    “咱聽說,要把這事鬧到應天府見光的,可是咱的大孫!”老爺子睜開眼,微微有些感歎,“他為啥要鬧大,你可知道?”

    “這個”朱標沉思沒有說話。

    “哎,你恁大的人了,就總是說話吞吐!”老爺子不滿道,“下午應天府去賭坊,客人之中抓到了你東宮太子妃的親弟弟。”

    朱標臉上露出深深的惱怒,“不爭氣的東西!”

    “拔出蘿卜帶出泥,錦衣衛要是一審,呂家那小子嘴裏說不上還要咬出誰來!”老爺子繼續道,“到時候殺誰,還是報誰,你這個太子爺自己看著辦!”

    說著,老爺子做起來,低聲道,“老大,咱是你老子,你別跟咱還藏著一手!”

    隨後,又繼續說道,“你想借這事處理些人,大大方方放手處理就是了。江山咱都許給你了,殺幾個人算啥?”

    “再說了,別說你想收拾一些不著四六的玩意兒,就算你想殺天王老子,你老子我也把他逮過來,按在地上,讓你喀嚓給他一刀!”

    被老爺子看穿了心思,朱標有些訕訕。

    這一次無意間查出來江夏侯家有賭坊這等生意,其實在朱標眼裏是個很好的契機。一個很好的,打擊那些對他這個太子不是百分百恭敬的臣子的契機。

    他如今年紀漸長,大明的國事已經慢慢轉移到他的身上,他皇太子的恩威日益深重。

    但還是有些臣子拎不清,尤其是有些老臣,他們在老爺子麵前謙卑得一塌糊塗,但在朱標這個太子麵前,有些喜歡賣弄功勞。不是說他們不恭敬,不臣服,而是這種態度有些煩人。

    這其中固然有太子朱標性格仁厚包容這些臣子的緣故,還有就是,朱標走上前台至今,朝臣們還沒領教過他的手段。

    他,還沒有立過威!

    這世上,總是有些滾刀肉,是要被人剁幾刀之後才知道怕的!

    不過,一想到這事之中竟然牽扯到了呂氏的弟弟,他心裏就跟吃了蒼蠅那般膩歪。京中的紈絝子弟不少,真就如老爺子所說的那樣,到時候這位太子妃的弟弟吃不住詢問,直接咬出來一堆,那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可隨即一想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把事情捅到應天府的朱雄英,朱標又是一陣頭疼。

    “臭小子,這麽快就按捺不住,要朝呂家開炮了?”

    下一秒,朱標心裏又有些歎息。

    朱雄英是他的嫡子,呂氏則是他現在的妻子,況且還給他育有三子,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雖然心裏清楚,嫡子跟妻子之間的矛盾,可能在某一天會爆發。

    許久以來,他都有些有意無意的避諱這種問題,甚至在掩蓋和壓製這種問題。

    卻沒想到,能爆發得這麽快,而且還是他兒子主動挑起來的。

    “混賬小子!”

    心中想到此處,朱標頓感頭疼。

    “哎!哎!”老爺子在邊上呼喚。

    “啊!父皇何事?”朱標醒悟道。

    “尋思啥呢,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老爺子罵道。

    “沒啥!”朱標笑笑。

    老爺子睜眼看看他,“你呀,這性子就有些不像咱,不夠當機立斷!人呀,這輩子越是怕啥,越是來啥!短痛你不忍,就要忍長痛!”

    “你是東宮皇太子,你嫡長子是東宮皇太孫,不容辯駁,更不容人質疑。”

    “這話咱跟你說了,你就要跟旁人說。你不說,就有人要打旁的心思。”

    老爺子的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

    宮裏其他的人的富貴,隻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臣服於他,還有他的兒子,未來的皇太子朱雄英。

    “兒臣記住了!”朱標說道。

    “走吧走吧!現在看你就煩!”老爺子不高興的擺手。

    朱標幹剛剛退下沒多久,奉天殿領班太監,樸國昌躡手躡腳的進來,靠著老爺子耳邊,輕聲呼喚,“皇爺!”

    老爺子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恩?”

    “江夏侯遞了牌子,在宮外候著!”

    “他鼻子倒是靈!”老爺子扯著毛毯反身,“告訴他咱沒空,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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