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好男兒,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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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朱雄英就打著哈欠起床。
剛在賈貴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準備去大學堂讀書,卻發現朱標已經等在外麵。
“兒臣見過父親!”朱雄英行禮道。
“今日先不去讀書了!”朱標板著臉說道,“一會用了早膳,跟孤出城!”
聽聞不用讀書,朱雄英差點欣喜的叫出聲,但隨即有些疑惑,“出城幹什麽?”
朱標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接你四叔!”
四叔?
燕王,朱棣!
曆史上這位的名聲,似乎也不是甚好。盡管他一生南征北戰,平草原征安南,赫赫武功雄才大略。但因為他畢竟是篡位登基,所以也常常被人刻意抹黑。
抹黑他的詞兒和朱元璋一模一樣,殘暴。
確實,在靖難之後攻入南京之時,朱棣殺得血流成河。比如那些攛掇建文帝削藩的文臣們,不但殺了他們,還把他們的妻女姐妹都充入教坊司,被人蹂躪。
可細細想來,他殺的多是反對他的人,殺的卻不是他手下的功臣。涉及到至高皇權,便不用談什麽倫理道德正義之類的空話。朱棣的性格本就和朱元璋有分相似,信奉武力至上。
但無論如何,這位的功績都不能被否定。
他像是唐太宗李世民還有冠軍侯霍去病的綜合體,下馬他是雄獅天下的帝王,上馬他是安邦定國的名將。
“見了你四叔,別擺皇太孫的譜兒!”朱標又道,“他是大明的邊關塞王,這些年一直在邊關廝殺,你當有幾分尊敬之心!”
“兒臣知道了!”朱雄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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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外,接官長亭。
上前護軍林立,旌旗招展,護衛著涼亭中,坐著的皇太子還有皇太孫。
戰旗下,這些護軍紋絲不動,任憑烈日曬在他們的鐵甲上,哪怕是汗流浹背,都沒有動手去擦一下。
開國公常茂走入亭中,身上的甲葉子隨著步伐的節奏發響,行禮開口道,“殿下,前方兒郎們回報,燕王已在十裏之外,頃刻便到!”
“知道了!”朱標淡淡一笑,隨即看看常茂,“來人,給開國公倒一碗涼茶!”說著,又對常茂笑道,“大熱天的,辛苦你了!”
“臣份內之事!”常茂不等太監給他倒茶,又按著腰刀出去,和麾下將士們站在一起,舉目遠眺。
“父親,您說是京營的大軍精銳一些,還是燕王的邊軍能打一些?”朱雄英望著遠方,開口問道。
朱標想想,“天下精銳盡在京師,自然是京師的厲害些!”說著,笑起來,“改日帶你去京營裏轉轉,如今駐紮在京師的,可都是咱大明的開國虎狼之師!”
“您也說了是現在!”朱雄英看著朱標開口,“假以時日,天下承平,沒有大的戰事。不用京營遠征,而邊關卻是名將磨練之地。此消彼長之下,邊軍是不是就比京營能打?”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朱標忽然一笑,“你也說了,要假以時日。大明到馬放南山的日子,還需要很久。這期間,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大明永遠是大明,而邊軍”說著,在朱雄英的頭上打一下,“你小子鬼心思多,不過父親告訴你,有些事自己知道即可,放在心裏不要說出來,明白嗎?”
看來,朱標也不是傳說中一味的老好人。
“兒臣記住了!”朱雄英笑道。
少見的,朱標親昵的把朱雄英摟在懷裏,看著遠方道,“你念了易經沒有?”
“兒臣還沒學到哪兒,每日學士們講的都是論語!”朱雄英開口道。
“易經中有兩句話,父親現在教給你!”朱標小聲道,“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
這兩句話,朱雄英知道含義。
但他還是乖巧的聽著,並且默默的記在心裏。
“兒呀,民間還有一句話!”朱標貼在朱雄英的耳朵邊上,小聲道,“咬人的狗不叫!”
朱雄英一笑,“兒臣懂!”
“君子,不動如山。動,則力拔千鈞!”朱標看著前方,視線中隱約出現煙塵,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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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轟隆!
大地微微有些震顫,遠處的煙塵越發濃密。但煙塵之中,卻有陣陣光芒閃得人睜不開眼睛。
那是陽光,照耀在盔甲上發射出來的光芒。
漸漸的煙塵中,大明騎兵高高的盔尖出現,遠遠望去像是一排奔湧的寶劍。每個盔尖上,都纏繞著暗紅色絲線。
據說那些線原來是火紅的,廝殺多了,沾染了敵人的鮮血就變成了暗紅色。
緊接著,大隊的騎兵在煙塵中露出身形,仿若一尊尊包裹在鐵片之中的猛獸,從天而降。
與紫禁城那些氣派的金吾衛不同,燕王麾下的騎兵穿的都是更為樸素的棉甲。這種甲看著並不摧殘,但長途跋涉的士兵,卻把甲胄上的鐵釘還有護心鏡擦得鋥亮。
遠遠望去,在陽光照耀之下,他們仿若道道強光。
大地依舊在顫振,奔湧的起兵像是決堤的洪水,鋪天蓋地而來。他們排著整齊密集的隊形,如山般前行。
隊伍中沒有如林一般的戰旗,隻有最前麵,兩丈多高的一杆燕子大旗。紅底金字,似乎有些殘破,還帶著硝煙。旗杆上,幾根動物的尾巴,在隨風晃動。
朱雄英聽人說過,燕王的戰旗上裝飾的,是草原狼王的尾巴。
“來了!”朱標淡淡一笑,放開朱雄英,拉著他的手,走出涼亭。
與此同時,皇太子護軍之中,一個校尉翻身上馬,一騎迎著千騎而去。
“皇太孫禦駕在此,來者止步下馬!”校尉橫馬於前,大聲喊道。
忽然,如山般推進的騎兵,整齊的停住腳步。
隊伍的最前方,一個麵容俊朗,身材高大的青年,迅速的跳下戰馬,徑直朝這邊跑來,“大哥!”
朱標大笑,“四弟!”
來者,正是燕王朱棣。
朱棣快步的跑著,臉上滿是笑容,眼神中滿是欣喜,跑到朱標身邊,竟然沒有行禮,而是直接一個熊抱。
“大哥,想死弟弟啦!”
朱標拍著朱棣的後背,“多大人了,還這麽不穩當!”
朱棣鬆手,單膝跪地,“臣,叩見太子殿下!”
“起來!”朱標把對方親手扶起,仔細端詳著對方的臉,“黑了,壯了!”說著,捶打下對方的胸膛,大笑道,“更有勁兒了!”
然後,目光落在對方的短須上,笑道,“更有爺們的樣了!”
朱棣憨厚一笑,摘下頭上的鐵盔,露出鬢角邊,一處還有些發紅的傷疤。
“這是?”朱標奇道。
“不礙事!”朱棣不在乎的說道,“上次大戰,中了一箭!沒事,就擦破些皮!”
“還不礙事,多凶險!”朱標板著臉道,“以後,別那麽不要命的衝!”
“弟弟是大明皇子,更是馬上的塞王,守著自家的江山,更當奮勇當先!”朱棣大笑,回頭一指遠處下馬肅立的騎兵,“大哥,看弟弟軍容如何?”
“知道你的兵厲害!”朱標在對方肩膀又捶了一下,“走,回家!”
“哎!”朱棣答應一聲,隨朱標前行。
正看見常茂站在前方,忽然快跑兩步,一下摟住對方的脖子大笑,“毛頭,我現在可比你高了,回頭咱倆再比試下弓馬!”
開國公常茂麵露笑容,然後推開對方,行禮道,“臣參見燕王!”
“咦,幾年沒見,你跟我來這個?”朱棣揶揄的笑道,“忘了小時候,跟我摔跤把我扔沙包似的摔的時候了?”
說著,不等對方說話,又摟著對方的肩膀,大笑道,“咱們之間沒那麽多禮數,好好的情分,你都給弄疏遠了!”
這時,他的目光又看到了,穿著團龍服飾,頭戴金冠的朱雄英。
“你是英哥兒?”朱棣大笑道,“都這麽大了?”
常茂在旁,不動聲色的說道,“皇太孫今日和太子殿下,一同來接燕王千歲!”
朱棣的神情微頓,“臣見過皇太孫”
“哎!”朱標製止,“他一個孩子,你作甚?再怎麽樣,他都是你的晚輩!”
朱雄英走上前,笑著開口,“四叔,您若是對侄兒行禮,那回去之後,父親要打侄兒的屁股!”
說著,仰頭道,“您是大明的邊關塞王,是赫赫戰功的好男兒,侄兒不受你的禮!”
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微微垂首,“侄兒見過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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