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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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嚓一聲,花瓶四分五裂。

    胡美當場頭破血流,卻動也不敢動,蜷縮在地上連連求饒。

    這一出,朱雄英一點都不意外。雖說古往今來這麽直接動手揍功臣的皇帝幾乎沒有,而且極其有失體統。可老爺子誰?他本就是這些功臣們的老大,是他們的頭兒。

    當大哥的打小弟,不是正常嗎?

    再者說來,胡美這樣的人以前就是老爺子的兵。軍中帶兵,可不就是拳打腳踢麽!

    “事到如今你還跟咱狡辯,你是不是以為咱老糊塗啦?”朱元璋還不解氣,四處踅摸著趁手的東西,目光落在檀木椅子上,怒氣重重的走去。

    “父皇息怒!”朱標趕緊攔著。

    花瓶打一下頂多破皮出血,若是被檀木椅子砸結實了,隻怕臨川侯當場命喪。

    “給你子孫留錢財?”朱元璋繼續怒道,“你缺錢嗎?咱對文官們苛刻,對你這樣的人,可曾刻薄過?”

    “你以為咱不知道你私底下做的事?平日不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該給你的勳田,一給就是幾千畝,什麽礦山森林,佃戶池塘哪樣沒給你!”朱元璋繼續咆哮,“更別說當年打仗的時候,讓你金山銀山的往家搬。你家裏的倉庫,金子銀子糧食綢緞都堆滿了,還說要給你子孫留錢財!?”

    “要多少是多?你就是貪得無厭!”

    “你貪也就罷了,咱知道就沒人不愛錢。私下弄了生意,你他娘的好好做,不也一樣能賺嗎?還他娘的欺行霸市,胡作非為?”

    “你們家一個掌櫃的,就能支使應天府兵馬司的指揮,還跟人家外地客商說,不把棉布賣給你家,就讓人家生意做不下去!”

    “你臨川侯威風呀!比咱這個皇上還威風,咱做金鑾殿的人,都不敢說這話!”

    一番斥責,胡美驚恐交加。

    “皇爺,老臣是真沒想到,那些奴才有那麽大的膽子?老臣真是不知道呀,老臣知皇爺最是見不得這些,哪敢如此妄為?”

    “你他娘的還不承認,錯都是別人的?”朱元璋更怒,一把推開朱標,走到殿外,唰的一下抽出侍衛的腰刀,“咱宰了你!”

    “太子爺救臣!”胡美嗖的一下,躲在朱標身後。

    朱元璋持刀,對朱標道,“你起開?別護著他!”

    朱標躬身道,“父皇,不是兒臣護著他。而是他畢竟是國朝的勳貴,又是外戚,您這麽殺了,是不是?”

    朱元璋腳步停住,冷臉看著胡美。

    “皇爺,老臣知錯了。是老臣的錯,老臣這就”胡美繼續求饒著,“老臣不狡辯,不推脫。老臣這就命人打死那些仗勢欺人的奴才,這就這就補償那客商的損失雙倍!”

    “老臣老臣老臣老臣認錯,隨皇爺打殺!”說完,重重的叩首。

    雖不是核心的淮西勳貴集團出身,但胡美也跟了朱元璋二十多年,了解老爺子的脾氣。

    你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認錯誤,認打認罰反還好說。你越是狡辯,越是推脫,老爺子越是不容。

    “現在認錯,晚了!”朱元璋冷哼一聲,“咱已經讓毛驤去你家抓你那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去了,咱要看看,這些年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欺負人的事。這些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

    說著,又冷笑一聲,“至於你這殺才,嘿嘿!來人!”

    外麵侍衛鏗然進來,“皇爺!”

    “拉下去,交給錦衣親軍,入鎮撫司詔獄!”朱元璋冷喝道。

    “遵旨!”

    幾個侍衛上前,拖著爛泥一樣的胡美往出走。

    胡美亡魂皆冒,渾身瑟瑟發抖。

    錦衣衛的詔獄,就沒聽說又進去的人,能囫圄出來的。

    “皇爺,臣知錯了,皇爺,皇爺!”

    “太子爺,太子爺,您幫臣說句話,說句話呀!”

    “皇爺,皇爺”

    胡美的聲音漸漸遠去,屋裏朱家爺仨誰都沒說話。

    朱雄英是事不關己,躲在一邊看熱鬧。

    而朱元璋則是瞪著朱標開口,“你小子怎麽就這麽濫好心?”

    “不是兒臣濫好心,即便臨川侯有罪,也該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會審。若父皇失手打死了他,於您的清名有損!”朱標低聲道。

    “清名?”朱元璋冷笑,“咱這輩子就沒指望能落下啥好名聲!”說著,扔了手裏的刀,“以後那些殺才犯事了,不許你開口求情!”

    “父皇!”朱標苦笑道,“到底是國朝的老臣,寬容半分吧!”

    “哼!”朱元璋皺眉,“你當老子樂意沒事殺人?”說著,繼續道,“咱已經下旨了,讓錦衣衛去好生查查,看看勳貴們是不是都和胡美這殺才一樣,貪得無厭。家中金山銀山了,還要在外頭與民爭利。看看他們家中的奴才,是不是也這麽猖狂!”

    說到此處,上前幾步,“這些殺才,都是蹬鼻子上臉的,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的。今日你遷就他們,來日你就要頭疼!”

    “咱對他們嚴厲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說著,朱元璋忽然一指朱雄英,“還不是為了他?”

    “這些事,你不要管。這些天求你的人定然不少,你別管他們!”

    一聽這話,朱雄英就知道,朱標擔心的來了。

    老爺子是眼裏不揉沙子的人,當然要借胡美一事,好好整頓下朝堂上勳貴外戚之中的歪風邪氣。

    “父皇,兒臣沒有旁的意思,不是庇護他們,兒臣也知道他們私下裏什麽德行,而是”朱標苦笑下,“而是,快過年了,您老也忙了一整年了,咱能不能過個安穩年!”

    “就算是事,能不能過了年再說!”朱標繼續道,“大過年的,何必弄得人心惶惶,何必在過年時候殺人?”

    朱元璋沉思片刻,“殺人還要看黃曆嗎?”說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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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朱元璋走遠,朱雄英湊到朱標身邊。

    “父親,保不住了?”

    朱標笑笑,“保得住!”

    “皇爺爺說要殺人了?”

    “大過年的,殺啥殺!”朱標笑道,“你皇爺爺最後一句是氣話!”

    朱雄英想想,繼續問道,“你方才說能保得住,那為何看著胡美被下了鎮撫司的詔獄!”

    “你小子這會兒怎麽這麽笨?”朱標敲了一下朱雄英的腦袋,“把他從詔獄中保出來的恩情,是不是比在這保他的恩情大?”

    朱雄英恍然大悟,“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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