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風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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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正要說話,卻忽然發現餘光之中,站在遠處的朱雄英對他招手。
先放開那管事,快步走過去,低聲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雄英笑笑,“這事,你打算怎麽辦?”
“砸也砸了打也打了,回頭讓江夏侯知道為什麽就成了!”藍玉笑道,“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日後要收斂幾分!”
按理來說正是如此,今日藍玉砸他周家的場子,是因為他周家有眼無珠連常家的少爺都敢坑。再者說來,也是奉了老太太的暗示,來給他周家一個警醒一個教訓。
隻要回頭放出風去,讓周家曉得馬皇後也知道此事,即便是有天大的怒氣也發做不出來,甚至還要笑臉相對。
“這麽辦,有些小家子氣了!”朱雄英故作沉吟說道。
藍玉馬上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想鬧大?”
“哼,勳貴開設賭坊本就不容於國法,這等地方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周家到手的錢,就沒有不帶血的!”朱雄英哼了一聲,“今日砸了,過幾日他還不是又開起來?”
“所以,孤的意思是!”朱雄英低聲一笑,繼續說道,“秉公辦理!”
“嘶!”藍玉心一驚,皇太孫的意思明顯是要鬧大,是要把這等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過暴露就暴露,藍玉也不怕他江夏侯。
江夏侯周家雖然是老爺子的鄉黨,又是開國勳貴的一員。但其實和東宮這邊走得並不是太日也頗不太受太子朱標的待見。
但另一麵,這種事一旦鬧大,以老皇爺的脾氣,怕是從上到下,許多人又要摘了腦袋。
“你可知孤剛才在後門堵著誰了?”朱雄英低聲道。
藍玉搖搖頭,就聽朱雄英繼續壓低聲音,“太子妃的幼弟,呂家的兒子!”
說著,朱雄英繼續說道,“而且,剛才孤讓人問了問,呂胖子還是這家賭坊的常客!剛才孤讓人審了下帶呂胖子往出跑的人,他上個月光是在這地方的花費,就超過一千貫,他呂家官不過三品大理寺少卿,哪來的這麽多錢?”
“甚至呂胖子,還可以在這場子裏記賬?他哪來那麽大的臉麵?”
說到這,藍玉心中已經明白了。皇太孫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並不是要置江夏侯家於死地,而是要治太子妃的母族。
“你手下兒郎們拿的東西放回去一些!”朱雄英繼續道,“讓應天府的人來抓,人贓俱獲,也算是孤送給他們一份功勞。”
“正好,臣認得因應天府的同知詹徽,他可不是那些遭瘟的壞書生,性格嫉惡如仇,眼裏不揉沙子,這等事正當由他辦理!”藍玉笑道。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朱雄英微微有些錯愕。
詹徽此人出身名門,其父詹同官至吏部尚書大學士,出身書香門第的詹徽在科舉上卻不怎麽出色,快到三十也還是個秀才。
後來從國子監選拔出來,參讚雲南戰事被破格提拔為七品禦史,但年底的時候入了老爺子的法眼,直接提拔為四品僉督禦史兼順天府同知。
而且朱雄英知道,自人的成就在日後遠不止這些。
詹徽在洪武末年時期也是官至尚書,說他嫉惡如仇倒不如說他的酷吏。此人深諳帝王之心,知道皇帝對於開國功臣的猜忌,所以在洪武末年的時候,很是得到重用。
但這人在曆史上的下場也不好,洪武末年。為了防止皇太孫朱允炆鎮不住這些驕兵悍將,藍玉被老爺子狠心處理。
藍玉被下獄之後,他奉旨審訊藍玉。嚴刑逼問藍玉的同黨,藍玉大怒之下,當著其他審訊官的麵,直接說你詹徽就是老子的同黨。
隻不過是一句惡心人的話,但卻被朱允炆當真,直接讓人拿下詹徽,一並處死。
這其中,就有很多耐人尋味之處。
詹徽是皇帝的酷吏,卻死於皇太孫之手。由此可見,皇帝是樂於見到皇太孫殺掉這個酷吏,在朝臣之中收買人心的。
更值得人深思的是,藍玉案之中,朱允炆居然能直接插手,並且給大臣定罪。
那麽由此可見,其實曆史上藍玉案的真正幕後之人,未必就是洪武皇帝。
而是,得不到藍玉等人支持的皇太孫,朱允炆。
一時間,朱雄英腦中思緒紛亂。
“殿下?殿下?”藍玉呼喚兩聲,“您?”
“沒事!”朱雄英笑道,“如此甚好,你就去通知那詹徽,讓他帶人來抓人。”說著,壓低聲音,“這事,你不要親自出麵!”
場子是藍玉砸的,但他露不露麵卻大有玄機。
隻要他現在不表明身份,江夏侯周家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是他帶人砸的。就算知道了,等周家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再知道朱雄英也在其中,即便是有氣也不敢生。
可若是藍玉直挺挺的報官,把這地方舉報了,那這個梁子就結大了。
隨後,在賭坊人詫異的目光之中,這些前來打砸搶的惡徒們,居然罵罵咧咧的把搶來的財物,又原地放好。也沒在毆打他們,隻是把他們都捆起來,眼睛綁住,都關進了屋裏。
一個時辰之後,聽說應天府的同知大人正帶人往這邊趕來。藍玉便帶人,悄悄的撤走。
當日,京師就暴出大案。
應天府在城外查獲賭坊一座,不但有賭,聲色犬馬一應俱全。涉案參賭人等二百餘人。許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甚至其中還有大理寺卿的兒子,太子妃呂氏的親弟弟。
洪武十六年新年未過,馬上風聲鶴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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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莊子是周德興家的?”
夜色深沉,老爺子寢宮之中還亮著燈,他斜靠在竹椅上,雙腿上蓋著厚厚的毛毯,閉著眼睛對他麵前跪著的男子問道。
錦衣衛指揮使毛驤,五體投地一般的跪著,“回皇上的話,那地方正是江夏侯的產業,是江夏侯之子羽林衛僉事周子驥一手張羅起來的。”
“既然你早知道,為何不端了?”老爺子忽然睜開眼,厲聲喝問。
毛驤瞬間冷汗淋漓,“臣,死罪!”
其實不是他不想端,而是這等事,即便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沒有皇帝的命令他也不能端。狗是最了解主人的,他若直接端了,日後他的主子,想去尋別人的晦氣和錯處,就沒了理由。
“咱聽說,太子妃的弟弟,涉及到了此案之中?”老爺子看看他,繼續閉眼,再次說道。
“是!”毛驤想想,低聲道,“呂公子是那處賭坊的常客,不但輸了不少錢,還在那個地方欠了不少錢!”
“這事,應天府不要管了!”老爺子哼了一聲,“你們錦衣衛來辦!”
“那涉及到江夏侯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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