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共長生·從未變心
字數:6640 加入書籤
萬華殿。
黑白無常將近些年來冥界所經曆的事情記載卷宗全都搬上了我的書桌。
擇出其中一卷,呈給了我:“這是當初雲池神女入凡的案情經過,我等不負你望,還是徹頭徹尾的查出來了。
那時雲池神女偷偷溜回紫淵府的時候,正巧無意從侍奉在紫淵大帝身畔的神官口中得知了紫淵大帝去凡間曆劫之事,為了與紫淵大帝再續前緣,她煞費苦心的從知情人口中套出紫淵大帝的具體落身之處,隨即,自己也跟了過去。
因為不想讓上頭發現,她根本未曾由輪回殿轉生入凡,而是選擇斂去回憶與畢生修為,直接入凡,托生相府已死三小姐的體內,這才導致在王上生活的那個年代,紫淵大帝與雲池神女分明比王上入世的晚,卻在年歲上長了王上許多。
雲池神女當初入凡,純粹是為了追隨紫淵大帝。但,王上早前又讓我等去查陸少君的入凡原因,這個事,便隻能說是巧合了。
幾十年前,陸少君到了曆天劫升品階的時辰了,陸少君嫌棄挨雷劈修為增長的慢,遂同沉鈺上君討了恩典,由輪回殿轉生投胎人間,經曆二十多年的人間磨難,由此來助自己突破上仙之品。
陸少君入凡的時候也算是手續齊全,輪回冊上也如實記載了,所以我等認為,就入凡碰巧與王上相遇一事,裏麵並不曾摻雜了什麽陰謀詭計,或許,真的是天意使然,真的是王上命中合該生出這一段孽緣。”
我扶額慵懶的展開了手中卷宗,粗略掃視一遍,淡淡道:“沒有摻雜陰謀詭計還能相見,那還真是緣分不淺啊!的確是本王的孽緣,也是冥界的孽緣。對了,惡靈族近來可有什麽新動向?”
黑叔穩重道:“新動向倒是有一些,惡靈族上君借著巡視混沌淵之名,頻頻進出混沌淵。看起來,是已經開始對混沌之心打主意了。
當下混沌淵本就不太平,他們惡靈族若借著鎮守混沌淵的名義,暗中掌控混沌淵,用混沌淵來威脅冥界,那可就真的後果不堪設想。”
我拖住下巴不急不躁:“所以暫時,還不能惹毛了他們。”
白無常有些憂心:“大侄女你是當真打算,先動手收拾了他們,再去修補混沌鏡?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我和老黑實在不放心……混沌淵那邊,假若能傾盡闔族之力,我們還是能再撐幾年的……”
“對於我們神仙而言,早幾年晚幾年,與凡人的早幾分鍾,晚幾分鍾,又有何區別。該來的遲早都會來,本王可不想為了自己的一晌貪歡,就害得整個冥界麵臨動蕩,遭遇危機。
爹爹在世的時候,常同我說,為君者,必要時候,當舍小愛,而護眾生。既然受下了萬民供奉,就要擔當起庇佑萬民的重任。
君王高居雲端之上,享清風明月,就得在風雨來臨之時,第一個化傘,為子民們承受住風吹雨打。
我這個冥帝雖當的不久,但我自幼就生在未陰宮,是冥界人人頂禮膜拜的三公主,吃穿用度,都是整個三界最好的,子民們用民脂民膏供奉我,我總得還以些許回報……
再說,冥界是冥王、是父親,乃至我大哥二哥窮盡一生的心血,身為女兒,我理當為他守住這一方太平。”
“大侄女……”白無常傷感歎息,低頭委屈呢喃:“為什麽,偏偏要你一家都折在這裏……一個都不放過呢!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我卻不以為然的釋懷道:“老天爺才沒有不公呢,這不,老天爺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給本王送來了,已然算是對本王,格外偏愛了。”
“但這個親兒子,也讓王上吃了不少苦頭。”
“凡人一生短短幾十年,尚有許多難平之事呢,更何況是與天同壽的上神。能與他走到這一步,我已餘生無憾了。隻是可憐了我那個沒保住的孩子,或許,真的是命中注定我與他留不下任何結果。”
見我惆悵傷心,黑無常捏著拳頭憤憤道:“若不是王上大限將到……本座真的不想這麽輕易就放過他了!這個小混蛋,一點也不像他爹!”
我心酸的笑了笑,“是啊,大限將到,前塵往事,不好的,也不想再記仇了。就這樣與他平平靜靜的過下去,直到死,也挺好。”
白無常噘嘴糾結道:“也許,當年那些事,都隻是場誤會呢。我一開始就覺得,那小子這麽喜歡你,怎麽可能出門一趟再回來就變心了……
前一陣子我閑的沒事,就和他身邊的湳竹神官在一起喝著小酒聊天,據湳竹神官說麽,當年他侍奉在紫淵大帝身畔的時候,紫淵大帝雖然在不少方麵恩眷雲池神女,但與雲池神女相處,還是十分有分寸,有距離的。
好幾次雲池神女想貼上去,都被紫淵大帝給刻意避開了。王上登基以後,紫淵大帝突然將雲池神女貶黜流放,也是因為紫淵大帝發現雲池神女隱瞞王上常去紫淵府看他一事,才盛怒之下把雲池神女丟離了身畔。
隻是那時候他才發現真相,早已遲了,雲池被流放的第五日,王上便下凡曆劫了,紫淵大帝後來之所以滿三界的瘋找你,也是因為後悔內疚……道歉的話都沒機會說,王上就消失了,換做是誰,都著急。”
我看完卷宗,又將之合上,聽著白無常的描述,勾起唇角,心情好了些:“怪不得他上輩子總和我說,他是來還債的,他的出現,就是為了對我好,照顧我一生一世的。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做過的事情,已成定局,再難更難。”
黑無常倒是很讚同我的話:“往人心口紮刀,還指望心傷能愈合麽?有些傷痛,隻能彌補淡化,卻不能連根拔起痊愈。因果輪回,他千年前種下的因,此時,也該嚐一嚐果了。”
想了想,又與我道:“混沌鏡的事情,他近來也在查,下手的速度倒是挺快。這小子生來便心思縝密,我擔心,用不了多久,他即便不親手查出來真相,也能猜到幾分……”
“那就……”我頓了頓,下定決心道:“再將事情做的絕一些。”
“做絕?”
我嗯了聲,“總之,本王與陸清明這場博弈,他,連旁觀者都不能做。”
大抵是聽出了我的意思,黑白無常沉默了少時,拱手順從:“是。”
——
入夜,暮鼓敲響。
花藜幫我換上了一件輕薄的長睡裙,按著我的吩咐罩住了殿內泰半夜明珠的光華,端來一壺上好的梨花釀,不放心的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夜風很涼,佳釀入腹,渾身俱是被激起了冷意。
酒過三巡,昏昏沉沉之際,我撐著疲乏無力的身軀,起身,扭頭要往內殿的大床處去……
驀然腿軟,身子前傾,卻跌入一個染滿淡淡蓮香的懷抱。
“四妹。”他的嗓音,有點幹巴巴的。
其實自撲進他懷中的那一瞬,我就曉得是他來了。
嗬,他果然不是很聽話,讓他回去閉門思過,他才不會老老實實的待在家中呢,就冥界那些守門的小陰兵,能攔得住他紫淵大帝才怪……
黑叔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一身殺傷力極強的真神力量,是得想法子,控製一下了。
不過,既然他來了,我也著實想念他了,今晚就放縱他一回,也無妨。
“三哥。”我突然伸手鎖住了他的腰,昂頭裝作醉眼迷離的同他糾纏:“你怎麽來了……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很想你。”
大約是沒想到我會醉成這樣,醉的都忘記了恨他。
他脊背陡然一僵,呼吸沉重了好多,默了良久,方敢再次如視珍寶的將我擁進懷中,用盡全力的緊緊摟住,聲音酸澀夾雜著低顫,哽咽道:“我也想你……四妹,我都記起來了,回冥界以後,我去混沌淵,化出了混沌鏡,將你我的所有過往,都給記起來了……四妹,我不曾變過心,我深愛之人,一直都是你,千年之前是,千年之後,亦是。”
我靠在他的懷裏,勾了勾唇角,撒嬌耍無賴道:“三哥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三哥,要抱抱。”
“四妹……”他深情揉捏著我的肩膀,長呼一口氣,心疼憐愛道:“你喝醉了。傻姑娘,現在怕是也隻有在你喝醉的情況下,你才肯這樣粘著我,無所顧慮的說想我吧。都是三哥的錯,讓你受了這樣多的苦。你恨我吧,恨我,我心中也好受些。”
“才不要恨你呢。”我突然踮起腳,貪婪的往他唇上啄了下,軟語如絲的低低引誘他:“我想睡覺,三哥,我想讓你陪……”
“四妹。”他癡癡凝望著我的這張臉,眼中情緒複雜。
這個大笨蛋,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竟然能無動於衷?!
我知道他還在為之前的事情感到愧疚,便無奈的隻好自己主動些,騰出一隻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急切的向他投懷送抱,鼻音凝重的柔媚道:“三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有個小寶寶……”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要是還能坐懷不亂,我就真要將他扔出去了!
然而這次他沒再讓我失望,倏地臉紅,呼吸也急促了。
怔怔的與我四目相對幾秒鍾後,總歸還是按奈不住的猛地將我打橫抱起,帶我進內殿,入紅帳。
層層簾幔垂落在地,紗外有紅燭搖晃,勾的一室春光暖洋。
他把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大床上,陪著我一起在紅帳深處沉下身來,大手托著我的腦袋,扶我正在軟枕之上……
薄唇吻上了我的耳根,他沙啞著嗓音,在我耳畔傷懷道:“三哥也想和你有個孩子,做夢都想。”
我情動輕吟,摟住他的脖子:“三哥,我喜歡你……”
他終於滿足的輕笑一聲,眼底雖有一瞬欣喜,但麵上愁色,卻還是絲毫未散。
手上動作急躁的解開了我身上披著的輕薄睡裙,指尖的溫暖,一寸寸的染上心口肌膚。
“四妹,我也心悅於你,很愛,很愛。”
我臉頰灼熱的貼近他一些,嘟嘴裝糊塗:“那為什麽,你回來了,都不來見我……”
他貪心的狠狠吻了下我的唇,輕喘著回答:“我何時不見你了?”
我暈沉沉的抱緊他:“就是你剛從外麵曆劫回來的時候,我去見你,你次次都讓雲池將我擋在門外……你以前,從來不會不見我的。”
他柔情萬分的啃噬著我脖頸,“那時,我在外麵受了很重的傷,全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我怕你見到會哭鼻子,所以就對外聲稱閉關修煉了,不僅是你,其他所有人,我都沒見。”
我愣了一下:“你那時候受傷了?”
他嗯了聲:“三哥可是天帝之子,那劫,是立儲之劫。是上蒼考驗新儲君是否能順利勝任八荒正主的劫,自然非同小可,十萬年的折磨,若不是心中一直有個念頭,想撐到活著回來看見你的那一日,三哥早就死在了須彌境。
原本是不想那麽快就回冥界的,但天劫一過,三哥便想你,想的厲害。三哥若不喜歡你,當初天劫一過便可重回天界,又怎會再回冥界做什麽紫淵大帝。天界太子的名號,可比紫淵大帝響亮。”
聽著他溫存時道破的真相,我不由紅了眼眶,憋屈的說道:“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曉得你受傷了……我什麽都不知道,壞三哥,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他笑的疲倦,又溫柔:“三哥曉得,是雲池把你擋在了門外,給了你不少委屈受。三哥後來都知道了,隻是三哥知道的太遲了,沒攆上你離去的步伐,又讓這個心結,伴了你千年之久。”
我一時心中五味陳雜:“那當初那句,少時言語,都是戲言,做不得真,是你說的麽。”
他撫了撫我的腦袋,似想將一世柔情,都給予我:“不是,我怎舍得。”
我縮了縮腦袋:“那我給你寫的信,你也沒看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