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寧，稼先，你們好，沒想到你們來了。”下課步入辦公室的華羅庚，見到兩名謙謙有禮的少年之後，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微笑點頭。

    辦公室內並無其他數學教授，隻有楊武之端坐於座位之上，旁邊站著兩名少年，一人為熟悉的恩師兒子楊振寧，另外一人是楊振寧的同學稼先。

    “華叔叔，我和稼先學業上遇到了些許問題，趁著今日周六，回來尋找父親解惑。”少年楊振寧解釋道。

    另外一邊的少年稼先並不言語，靜靜站著，一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眸望著華羅庚，透出一絲尊敬之色。

    對於少年稼先而言，年紀輕輕便已成為國立清華大學教授的華羅庚，屬於他心中的偶像和目標，既尊敬又崇拜。

    “振寧，稼先，關於你們的問題暫時就到這裏，先回去，我和你們華叔叔聊聊天。”見到華羅庚手裏夾著的文件，正在批閱文件的楊武之，放下手中派克鋼筆，轉頭看向兩名少年，說道。

    “華叔叔再見。”

    “華叔叔再見。”

    聽到父親這番話，少年楊振寧和少年稼先各自會意，感受到一絲氣氛的變化，點了點頭，向華羅庚道別過後，離開辦公室。

    “振寧，稼先，再見。”華羅庚微笑道。

    待兩名少年離去過後，辦公室內歸於平靜。

    “羅庚，如果還是那件事的話，就不要提了，我是不會給特務處工作的。”

    楊武之正襟危坐，麵容嚴肅，率先向華羅庚強調自身立場：“而且，我也勸你莫要趟那趟渾水，小心惹了麻煩。”

    給藍衣社特務處工作，這樣的情況並不符合他的處事觀念，他無法邁過心裏的那道坎。

    他是大學教授，中華曆史上第一位留美數學博士，全國數學中心的重要支柱之一，有著屬於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摻和到藍衣社特務處那幫家夥之中，算什麽事？

    無論出於利益，還是個人角度，總而言之一句話，他楊武之絕不會給特務處工作。

    他不願跟華羅庚的關係鬧僵，也不願意給特務處工作，所以直接把話說在前麵。

    “老師，不是這件事，羅庚此番找您，是為另外一件事。”聽到恩師楊武之這番話，華羅庚輕輕搖頭，沒有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道。

    楊武之聽聞，愣了一下，好奇道：“哦？你說，隻要不提這件事，其他事情都好辦。”

    “投稿清華學報。”華羅庚回應道。

    楊武之立即來了興趣：“羅庚，你最近有了新成果？”

    “不是我的成果，而是我的徒弟，名叫餘華，他是一個數學天才，最近寫了一篇重構勒貝格積分的數學論文，我覺得文章質量非常高，符合學報投稿標準，便準備給他投稿，今天來找老師您，就是想參考一下您的意見。”華羅庚微笑道。

    身為清華算學係正教授的恩師楊武之，乃是清華學報自然科學版老牌審稿人之一，主要涉及數理方麵文章，基本上所有關於數理領域的投稿，都會由楊武之審核。

    餘華這篇數學論文，華羅庚覺得寫的非常好，具備一定程度的學術價值，如果再得到楊武之的認可，那過稿基本就穩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一次不正規的學報審稿。

    當然，作為正教授的華羅庚，乃是清華學報自然科學版的新晉審稿人，同樣主要涉及數理方麵。

    “沒想到你今天是來走後門的，第一次見你如此在意一名學生，重構勒貝格積分，有趣，文章呢？”

    聽到華羅庚的解釋，楊武之總算回過神來，忍不住笑道：“不過，我有言在先，這篇文章要走後門的話，質量必須過硬。”

    “在這。”華羅庚麵容含笑，遞上數學論文原稿。

    楊武之接過論文原稿，放在麵前，簡略審核格式和標題，基本符合論文要求，檢查完畢過後，目光隨之投向開頭部分，經過一段簡潔且直接的文段講解過後，由一連串數學公式和符號構成的證明過程進入視線。

    數學文章審核，主要查看兩個部分——證明過程和邏輯，二者不能出現任何一處錯誤。

    無論是證明過程，還是邏輯，一處錯誤即可判定死亡。

    不過，這篇文章暫時還沒有出現一處錯誤，就已目前所見到的證明過程而言，全部正確。

    伴隨著時間逐漸流逝，楊武之越看越投入，到了最後，右手已然握上了派克鋼筆，取出草稿紙進行演算。

    見到老師楊武之如此模樣，華羅庚立於一旁，麵含微笑，並不言語。

    “這篇文章……非常優秀，非微積分論大成者不可寫出。”

    不知過了多久，楊武之放下派克鋼筆，抬起頭，言語透出一絲讚歎，給予客觀評價過後，一雙透出智慧之意的深邃目光，投向華羅庚：“羅庚，這真是你之徒弟所作，而不是你在背後操刀？”

    讀完文章，楊武之知曉整篇論文的含金量，非微積分論大成者不可寫出，必須具備無比紮實的微積分論基礎，才能做到重構。

    “您是知道的，數學作假毫無意義，無論何時，一試便知。”聽到老師楊武之這番話，華羅庚心知過稿已經穩了，笑著說道。

    “羅庚，你這位徒弟餘華是哪所學校的學生？北大算學係，還是燕大算學係？清華學生水平我還是知道的，除去少數幾個尖子之外，其他人或許能懂勒貝格積分，但不可能做到重構。”楊武之陷入沉默，事實的確如華羅庚所言，任何學科都能造假，但唯獨數學，既不可能造假，其次造假也沒有意義，整個人輕輕搖頭，看著華羅庚，詢問道。

    華羅庚說道：“他還是一名……高中學生。”

    “什麽？”楊武之充滿錯愕和不可思議的聲音，回蕩於辦公室內。

    高，

    高中學生？

    楊武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手裏這份《重構勒貝格積分》論文，居然是由一名高中學生撰寫的。

    不可思議。

    真的不可思議。

    “餘華目前就讀於北平四中，高三學年級，前些日子羅庚偶然發掘。”華羅庚繼續解釋道。

    楊武之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所以說，他其實學習微積分論的時間並不久，對吧？”

    “對。”華羅庚點頭。

    “……”楊武之默默無語，腦海裏下意識回想起了今天來找他詢問函數問題的兒子振寧。

    都是高中，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為何如此之大？

    人家華羅庚的徒弟餘華，高三學年級已經掌握微積分論，自家兒子高一學年級，還在折騰函數，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大到無法對比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