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並不高昂，反而平靜正常，像是一段敘述。

    但就是如此簡簡單單的敘述，卻令林婉陷入了沉默，隻覺渾身發熱，鮮血加速流淌，仿佛快要沸騰了那般。

    對餘華而言，考取清華，前往國外，這是始終不變的目標。

    誠然，留在國內發展，隻要不出意外，憑借當前的表現和天賦，餘華成為大學教授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按照時間線來說，不久之後甚至能成為西南聯大的教授，名揚國內學術界，除此之外，還能利用自己的智慧研究各種應用技術和軍事武器，幫助國家抵抗日寇侵略，獲取名聲。

    但，餘華還是選擇前往國外。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這是未來。

    祖國想要強盛崛起，永遠離不開科學。

    當然，還有另外一條路，那就是留在國內發展，等抗日戰爭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再前往國外。

    隻不過，那時候留給他的時間和機會就太少了。

    趁著二戰還未正式爆發，餘華還有機會前往美國，甚至前往歐洲，擴展自己的見識，補全自己缺少的基礎部分，如此一來，才能有更大的作為。

    還是那句話，餘華從不認為身為穿越者的自己就高人一等，隨隨便便就能搞出尖端科技，科學研究需要基礎，先進科技需要基礎，他腦子裏記錄的那些超前知識和科技，更需要無數基礎知識予以鋪墊，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

    如果穿越之前他已經是大學生，如果穿越者並非是他，而是一名中科大畢業的博士生或研究生，也許根本不需要費盡心思去國外。

    隻不過，事情沒有如果。

    他才是被三千萬同胞選中的幸運兒。

    “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你應該明白你這個願望有多難實現……”餘華這番話回蕩於耳邊，感受到來自於餘華的意誌和情緒，林婉深呼吸一口氣，一雙眼眸望著餘華，抿了抿嘴唇，言語蘊含一絲期盼，一絲希冀，一絲……害怕。

    她被餘華描述的場景深深吸引住了，隻不過，理性思維極強的她，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身為中華極少數的高學識女性，林婉雖是學生，卻對整個中華乃至世界有自己的認知，更別談她還有另外一個從未對餘華述說過的身份。

    天空沒有日本飛機的轟鳴，北平不再有租界和各國駐屯軍，中華外交官們不會再含淚抗議，屬於中華內河的長江沒有國外軍艦，這種屈辱時代必將結束。

    這樣的場景，真的能夠實現嗎？

    “會。”

    餘華抬頭望向湛藍天空，深邃而浩瀚的雙目凝望那一輪懸掛於東方的驕陽，而後低下頭，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正聲道：“我明白，非常清楚，但我一定會做到，超越所有人。當然，也祝瑾瑜你超越所有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言語依舊平和，看似狂妄的話語，卻充滿說服力，令人一聽便生出信任之感。

    此時，一縷縷陽光落在餘華身上，眼中含光，並不算特別帥氣的臉龐流露出一抹獨特氣質。

    耳邊傳來餘華的祝福，看著身處璀璨陽光之中的餘華，林婉怔了一下，內心跳動速度下意識加快數分，她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餘華，充滿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還有，往日基本聽夠了的稱讚之詞，如今一聽，卻顯得格外悅耳動聽，直擊內心。

    看來，她也是一個俗人。

    感受到內心變化，整個人不禁莞爾一笑：“瑾瑜謝君祝福。”

    “剛才還以為你會懷疑我的想法，現在感覺心情怎麽樣？”餘華笑著詢問道。

    “正如你所言，國外的先進技術和知識，是祖國實現強盛的關鍵，我們即需要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拯救中華，更需要先進技術和知識令中華強盛，瑾瑜非常讚同和支持你的觀點。”

    林婉笑著：“至於心情，精神煥發，鬥誌滿滿，心中仿佛有一團火焰正在燃燒，你的理想如此偉大，那瑾瑜也不能落後，當更加努力學習之，不能被你拉的太遠。”

    “共勉之，珍惜時間，加油。”餘華同樣笑著，舉起右手，五指並攏，露出掌心。

    “啪！”轉瞬，一道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傳出，隻見掌心略有些許繭子的小手同餘華的右手觸碰。

    擊掌過後，林婉退後一步，一雙如寶石般清澈的眼眸凝望餘華：“我要去圖書館了，還記得欠我一頓飯嗎？”

    “記得。”餘華一怔，立馬想起當初在圖書館內承諾的那一頓飯，笑了笑。

    “畢業之後，全聚德烤鴨，我會回答你之前那個不禮貌的問題。”林婉上前一步，立於餘華跟前，頗為大膽且專注的直視餘華雙眼，說完，有些俏皮般的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轉身離去。

    微風襲來，青絲拂動，迎著暖陽，林婉留下一道背影，漸行漸遠。

    那個不禮貌的問題嗎？

    餘華默默注視林婉的背影遠去，若有所思，他當然知道林婉口中的‘不禮貌的問題’是什麽，整個人有些出神：“你的答案會是什麽呢……”

    拒絕，還是……

    同意？

    不得不說，他當初的確有些喜歡林婉，隻不過，在沒有完成自己的目標之前，餘華並不準備在兒女之事上過多涉及。

    有則好，無則罷。

    不過，林婉卻是餘華現有層次所有朋友之中最關鍵的存在，即便有錢人周遠和譚清都比不上她。

    因為，林婉有著另外一個身份，是他準備以張三身份接觸八路組織的紐帶。

    “算了，想那麽多幹嘛……搞數學，搞數學，搞數學。”想了想，沒有任何思緒，輕輕搖頭，餘華默念提神醒腦咒語。

    整個人複步而行，很快抵達學校門口，經過檢查證件，隨即離開四中，前往約定位置。

    沒多久，餘華抵達約定位置，由於路上同林婉聊了聊天，耽擱些許時間，徐銳早已抵達，靜靜等候。

    “先生，這些天北平城菜價和米價紛紛上漲了一成半，此外，前天第二十九軍在東城抓了一個日本間諜，後來由於政府原因又給放了，情況基本正常，關於槍的事情，銳子已經打聽到了，一把德國駁殼槍連槍帶彈價0塊大洋，子彈配備00發，法幣300。”

    “0塊大洋……暫時先買1把駁殼槍。”

    聽完定期匯報的北平城局勢，餘華點頭，到了最後關於駁殼槍價格進入二胖，嘴角微微抽搐，這他媽的太黑了，價格竟然要比進口價貴三倍左右，他清楚記得，曆史上中正老哥去年購買的一批德國原廠毛瑟手槍價格在80法幣左右，現在黑市要價0塊大洋，300法幣。

    整個人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先買一把應急再說。

    有槍和沒槍不是一回事，再貴，在自身安全麵前也得買。

    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法幣貶值速度，黑市一把德國駁殼槍購買價為0塊大洋，或300法幣，兩者匯率已經達到1：1。

    通貨膨脹率進一步提升。

    物資似乎愈發匱乏，戰爭味道已經來了。

    “是。”徐銳點頭記下。

    “另外，這裏是640塊錢的支票，你去交通北平分行取了，再以最快速度兌換為銀元或金條。”餘華拿出身上最新的支票，遞向徐銳，交代道。

    法幣是不能留了，一刻都不能留，銀元穩定，金條最好。

    “是。”

    “還有，這是一份設備材料采購清單，以上所列設備和原材料需盡快買到，安置於上次讓你租賃的工坊之中，另外，你以工坊為基礎搭建一個實驗室，這是設計圖紙，可以請人幫忙，我要一個星期之內完工。”

    整份設備材料采購清單，由燒杯、豬油、棉花、硫酸、硝酸、純堿、由乙二醇、丙二醇和乙醚等醇醚類溶劑、二苯胺、酒精燈等原材料和基礎設備構成，采購難度總體簡單，醇醚類溶劑和火藥安定劑二苯胺稍微困難，內容清單直指餘華的下一步計劃——建立化學實驗室，完成三種火藥技術的開發。

    豬油蘊含豐富的丙三醇，棉花蘊含自然界植物之中最多的纖維素，二苯胺，樟腦和石墨，這是製造硝化棉的基礎材料。

    硫酸和硝酸，以及豬油，是硝化甘油的基礎材料。

    有了這兩種含能材料，便可以製造單基發射藥和雙基發射藥。

    經過這些天的學習，頭腦聰明的徐銳已經能夠看懂設計圖紙，將建立小型化學實驗室的任務交給他，基本沒有問題。

    小型化學實驗室將會建立於曾經眾人製造啟明牌燈源的臨時工坊內，整間工坊在完成使命之後，便被餘華單獨租下。

    “是。”徐銳接過設備材料采購清單和設計圖紙，放入懷中。

    交待完事情，餘華準備返回學校，向徐銳提醒道：“好了，暫時就這樣，我先回學校了，銳子，注意自身安全。”

    “銳子明白。”聽到餘華的關心，徐銳露出一個笑臉，左右看了看，隨即離去。

    餘華沒有過多耽擱，轉身離去，不多時，返回學校，繼續鑽研實變函數論，化學實驗室要建立，主學科數學亦不能落下。

    ……

    三月悄然流逝，四月初，一股真正的春意浮現，籠罩於北平城。

    不知何時，校園和城市街道的大樹抽出嫩枝，一抹綠意忽然出現，點綴這片沒有光汙染和沙塵暴的城市。

    象征著希望的光芒，籠罩身處戰爭邊緣的北平。

    隻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中下層普通人而言，隨著物價不斷上漲，物資頻頻短缺，隻求填飽肚皮的他們，不知希望從何而來。

    進入四月份，位於豐台地區隸屬中華駐屯軍的日軍部隊，忽然變得平靜起來，不再進行軍事演習，負責駐守盧溝橋附近的第三十七師部隊倒是鬆了一口氣，軍長宋哲元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平津地區兩年多以來的對峙和膠著，盡管期間有些矛盾和衝突，甚至達到開火的程度，但最終都以雙方協商為終結。

    演習？

    你想怎麽演，就怎麽演，我懶得管。

    軍長宋哲元覺得平津間地區的日軍總兵力不多三萬左右，轄下第二十九軍總兵力已達十萬，日軍斷然無法同二十九軍對抗，即便張自忠送過一份破譯部分日軍電文內容的軍事情報，依舊沒有引起他的關注。

    針對盧溝橋進行演習，那又如何？

    有部下秦德純和馮治安在，起不了什麽風浪。

    隻不過，這件事卻引起張自忠的警惕。

    “日本人忽然停下演習，藎臣心中頗為不安，以日寇忘我中華之心來看，他們絕不可能就此停息，此番舉動應該是麻痹我軍意誌和雙眼，暗地裏實則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一輛自天津駛往清華園的別克汽車之中，坐在後排座位的張自忠，右手夾著香煙，麵含擔憂之色，向身旁田鴻說道：“可惜，我的話和情報並沒有引起軍長關注，在他眼裏，我還是親近日本人的張自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