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北祁梔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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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北祁的衣服沾滿鮮血,黏在身上,脫不下來。

    濕乎乎,血淋淋的。

    主刀醫生拿起手術剪,唰唰剪開。

    衣服一剪開,連醫生都驚訝了。

    他傷得比想象得更嚴重。

    肩膀,手臂,腰腹都中彈了,雖然做了簡單的止血,可是血還是通過傷口部位,不停地往外滲出。

    尋常人受這麽多傷,早就撐不住,暈死過去了。

    可是顧北祁卻硬撐到現在。

    甚至還能口齒清晰地對林梔兒說話,還能反過來安慰她。

    不得不讓人肅然起敬。

    麻藥推進去後,沒多久,顧北祁徹底失去意識。

    醫生開始給他清理傷口,接下來進行取彈手術……

    手術室外。

    林梔兒失魂落魄地坐在長椅上。

    護士讓她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時,她的手都是浮的,寫的字連自己都不認識。

    好不容易簽完字。

    她雙手合十緊緊握著,不停地給顧北祁祈禱。

    祈禱他能醒過來,能安然無恙。

    心揪成一團。

    疼得要命。

    像有人拿一把小刀在她心上一刀一刀地割著。

    她想到十七年前。

    第一次在孤兒院裏,遇到顧北祁。

    那年他十三歲。

    是清秀英俊的少年,雖然身上衣服穿得破破爛爛,臉上、手上還有傷,可是骨子裏卻有一種和孤兒院裏其他小孩不同的貴氣。

    像個落魄的貴族少年。

    因為格格不入,身上又有一種孤傲氣質,不愛說話。

    在孤兒院裏,被排斥。

    有的小孩看他不順眼,故意偷偷往他被褥裏倒水,或者放癩蛤蟆和蚯蚓。

    還有的小孩,故意往他的飯裏吐痰。

    被他抓到後,揍得很慘。

    但因為他不愛說話,也不肯解釋,院長就以為他欺負那些小孩,把他當成刺頭,對他很冷漠。

    衣服和吃的,給他的也不夠。

    缺衣少食的。

    而她因為母親是殺人犯,也被孤兒院裏的孩子歧視,被欺負。

    衣服經常被人偷偷剪壞。

    吃的食物,也經常被人搶走。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是些缺愛的孩子。

    有的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有的是身體有殘缺的,心裏總歸是不健全的,有的就特別頑劣,總是喜歡欺負人。

    自從顧北祁來之後,每次看到她被欺負,他就幫她揍人。

    那時候他打架就已經特別厲害了。

    每次他受傷,她都會去偷藥,幫他上藥。

    到現在,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漆黑的夜晚,他們倆經常坐在孤兒院的葡萄架下,隻是默默地坐著,都不說話。

    兩個孤單的小孩,仿佛隻是安靜地坐在一起,就覺得不再孤單。

    可是他現在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

    林梔兒孤零零地坐在醫院的長廊上,感覺好孤單啊。

    昨天她還幸福得好像在天堂。

    今天就墜入地獄了。

    像做夢一樣。

    如果是做夢就好了。

    夢會醒。

    不知等了多久,保鏢買來食物,遞給她,說:“嫂子,吃飯吧。”

    林梔兒搖了搖頭。

    她吃不下。

    一點食欲都沒有。

    保鏢硬把飯盒塞進她手裏,啞著嗓子說:“嫂子,祁哥不會有事的。他以前出任務,比這還凶險,傷得比這嚴重得多,都能死裏逃生。他命硬得很,閻王爺都怕。他不會出事的,你別擔心。”

    聽他這麽說,林梔兒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保鏢叫阿生。

    雖然才二十出頭,但是跟在顧北祁身邊有些年頭了。

    在加國的時候,就跟著他。

    是顧北祁有次出任務時,從一群乞丐手中救下來的。

    也是個孤兒,從小被父母拋棄。

    從那時他就認定了顧北祁,跟他在身邊出生入死,特別忠心。

    林梔兒聲音沙啞地說:“你能跟我多講講祁哥的事嗎?我想聽。”

    她對他知之甚少。

    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十七年前。

    阿生拿著飯盒的手往前伸了伸,說:“你把飯吃了,我就講。”

    林梔兒接過來,強行逼著自己吃起來。

    吃了一半,實在吃不下了,把飯盒放到一邊,對阿生說:“你可以說了。”

    她拍拍身邊位置,“坐著說吧,總是站著,你們也挺累的。”

    阿生謙讓了一下,不再客氣,在她身邊坐下,點燃一根煙,說:“別看祁哥是個冷血殺手,可他骨子裏也有善良的一麵。經常匿名給孤兒院捐款,幫助那些小孩。他以前住的地方,有孤寡老人,缺衣少吃的。他就趁天黑,往人家院子裏偷偷扔錢。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做好事還不留名。”

    林梔兒苦笑。

    沒想到他還有這麽一麵。

    感覺有點可愛。

    阿生彈了彈煙灰說:“祁哥槍法很準的,尤其是狙擊槍,是那個組織裏槍法最準的一個。自從我認識他後,他出任務從來就沒失手過。手上沾了太多血腥,他受夠了,想離開。可是那個組織的頭頭不讓他離開,背叛組織的下場,就是死。”

    林梔兒心被拽得緊緊的,“然後呢?他是怎麽脫離那個組織的?”

    “頭頭說離開可以,要麽把所有的錢留下,要麽把命留下。”

    林梔兒問:“祁哥選擇了第一個?”

    “是的,祁哥留下了所有的錢。但是走的那天,那個頭頭又變卦了,派人暗殺祁哥。祁哥僥幸才逃出來,也受了重傷,傷得非常嚴重,奄奄一息。等他傷養好後,他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反擊,把那個頭頭給暗殺了,把他的錢據為己有,然後離開了加國,去京都找他父母。後麵的事,你就知道了。”

    顧北祁身上是有很多傷疤。

    即使他做過去疤手術和植皮手術,但是那些疤痕,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

    林梔兒更加心疼顧北祁了。

    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

    一分一秒地挨。

    整個人像在油鍋裏煎著,又像被架在火堆上烤。

    等待這麽漫長,尤其是生死未卜的等待。

    中間不時有護士進進出出,一會兒是送血袋,一會兒是調其他科室的醫生過來。

    林梔兒的心也跟著晃來晃去。

    第一次體會到了提心吊膽的感覺,真的是心提在嗓子眼上,膽吊在半空中。

    心像拽得緊緊的,像頭發絲那麽脆弱。

    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林梔兒神情就緊張得不行。

    從天黑熬到天亮。

    手術室的門都沒打開。

    林梔兒的心都快要灰了。

    手術時間越長,就代表風險越大。

    灰完,她又暗罵自己不要想得這麽晦氣,他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一夜沒睡,頭昏昏沉沉的。

    快天亮時,她趴在長椅上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

    被人抓著領子,一把拽了起來。

    林梔兒睜開迷糊的睡眼,漸漸看清眼前的人。

    是顧鳳驕。

    她一個激靈站直身子。

    顧鳳驕的臉,今天看起來太凶惡了,鐵青著,眼袋浮腫,眼睛裏滿是血絲,披頭散發,像個女鬼。

    昨晚阿生打電話告訴他們的。

    原以為他們得下午才能來,沒想到一大清早就趕到了。

    林梔兒艱難地說:“顧阿姨,對不起……”

    話未說完。

    “啪!”

    顧鳳驕一個大耳光抽到她臉上。

    林梔兒被打懵了。

    劇痛讓她說不出話來,半邊臉肉眼可見地腫起來,耳朵嗡嗡作響。

    她以為自己聾了。

    好半天,才能聽到聲響。

    保鏢阿生急忙過來,拉著顧鳳驕的手,把兩人分開。

    顧鳳驕指著林梔兒的鼻子,破口罵道:“你這個掃把星!敗家女!要不是你,我的祁兒不會出事!你害了我的祁兒,你還我的祁兒,我那可憐的孩子啊。從小受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才找到,居然出了這種事!”

    她抹著眼淚,痛哭。

    哭著哭著,又要來打林梔兒。

    阿生和另外一個保鏢,急忙把林梔兒護在身後擋著。

    阿生說:“霍太太,追殺祁哥的,很有可能是他以前的仇人,跟嫂子沒有關係的。”

    顧鳳驕怒道:“怎麽沒關係了?要不是她和祁兒偷偷結婚,兩人出來度蜜月,祁兒就不會被人追殺。”

    正說著。

    身後傳來一道黯啞低沉的聲音:“要不是你當年把祁兒弄丟,他就不會去當殺手。他不去當殺手,就不會結仇。不結仇,也沒有人,找他報仇。歸根到底,原因在你身上。你要怨就怨你自己,何必拿別人出什麽氣?”

    林梔兒捂著半邊臉,抬頭看過去。

    是霍正霆來了。

    顧鳳驕回頭瞪著霍正霆,怒氣衝衝道:“你還有臉說我?當年要不是你隔三差五去找你那個初戀,藕斷絲連,我能和你離婚?我不和你離婚,就不會帶著祁兒去國。不出國,祁兒就不被人拐賣,更不會被送到孤兒院。沒送到孤兒院,就不會被殺手組織挑走,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她越說越氣憤。

    上前一把抓住霍正霆的衣襟,“霍老狗!你還我祁兒!你還我兒子!”

    霍正霆伸手想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

    可是氣憤之下的女人,蠻力十足。

    他居然沒推動。

    霍正霆身後的保鏢上前,要來幫忙。

    顧鳳驕厲聲吼道:“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你們誰敢插手試試?”

    霍正霆的幾個保鏢,一聽這話,不敢再上前了。

    自從池嬈死後,顧鳳驕在霍家的地位,如日中天。

    越來越高傲,高傲得都有點跋扈了,簡直就是橫著走的那種。

    就連霍正霆都得讓她三分。

    就更別提他們這些小保鏢了。

    把保鏢震住後,顧鳳驕推著霍正霆,把他猛地推到牆上,厲聲道:“霍老狗,要是我的祁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今天就殺了你給他陪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