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劍膽星亮!吾授芷羽屠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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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隻聽了八個字,兩個小老頭就繃不住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句話,無比貼合荒國的情境。

    雖然荒國尚武,不論少壯,都做好了成為兵士的準備,就連集市之中都有軍需物品賣。

    就如同木蘭一般,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但此次逐夷城之戰事發倉促,僅憑集市上的存量以及如今庫存,即便短時間內能征到兵,都會麵對征衣不夠的情況。

    好一個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薑崢催促道“繼續念!”

    趙昊深吸一口氣,繼續念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薑崢雙拳半握,因為興奮,手心已經隱隱沁出了汗水。

    誰說沒有戰衣,我與你同穿戰袍!君王征師作戰,那便修整好戈矛,大家同仇敵愾!

    這哪是出征詩?

    這簡直就是每一個荒國人的請戰書!

    他雖然高居皇位幾十年,但從未忘記過與將士同吃同寢的日子。

    那段日子當真無比艱辛,在幾乎沒有朝廷支持的時候,跟異族打得刀刀見血。

    戰甲戰衣不夠用,那是常有的事情,幾乎每一個人的戰甲,前麵幾任主人,都是他們已經陣亡的戰友,但即便如此,百姓之中依舊不斷湧現出新的士兵。

    因為大家都有一個信念!

    那就是把這些毫無教化,視大漢遺民為兩腳羊並且肆意屠戮的異族,徹底趕出這片土地!

    簡單二十個字,就把薑崢帶回了那段崢嶸歲月。

    又仿佛過往映照在了現在。

    雖然荒國強盛了很多,但麵對的危機卻沒有變,同樣沒有變的,是每一個荒國人保家衛國的決心。

    二十多年的安穩生活,或許讓他們多了些溫柔的牽絆。

    但隻要知曉如今荒國的局勢,他相信大多數人的熱血都會瞬間點燃。

    趙昊方才說強行征兵,薑崢訓斥了他。

    但薑崢知道,即便有人因此家破人亡,也不會對國家有任何怨恨,因為荒國人祖祖輩輩,都是在異族屠刀之下扛過來的,才二十多年,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忘記仇恨?

    隻是,如今荒國經濟與外戰同樣重要。

    前段時間與魏國交戰,以及中秋前後的鬥詩,早就讓荒國成為中原五國不容忽視的存在。

    他不能把真實情況公之於眾,更不能強行征兵。

    否則……

    一來邊境堪憂,魏國若對楚戰線全麵收縮,拿命換西隴關,真未必能守得住。

    二來國內經濟堪憂,怕的就是方才跟趙昊形容的鬼鎮慘況再次發生。

    對逐夷城境況秘而不宣,反倒拿出出征詩,便能最大限度留下小家中的頂梁柱,讓真正適合從軍的人站出來。

    “繼續!”

    “繼續!”

    薑崢催促。

    趙昊點了點頭,繼續念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其後兩節,雖是第一節的同義複唱,卻絲毫不顯累贅。

    薑崢隻覺眼眶發熱,胸中澎湃,幾欲大吼出聲。

    回來了!

    都回來了!

    他看向趙定邊,趙定邊也在看他。

    離得很近,卻似在當年戰場遙遙相望。

    那時薑崢站在城牆上,手裏握著滿是鮮血的鼓槌,身旁是被異族強弩射殺,以及與攻上城門敵軍同歸於盡的戰友屍體。

    而趙定邊立於城牆之下,端坐戰馬之上,拚死以擒賊首!

    那次兵力雙方兵力懸殊,是兄弟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好在!

    挺過去了!

    敵將首級落地之時,這場一萬禦十萬的戰役便塵埃落定了。

    一萬將士,十不存一。

    說是慘勝,亦可說是大勝。

    雖然元氣大傷,但後來周遭城池的百姓皆是應招入伍。

    後來薑崢爭奪江山的班底,便是從那個時候來的。

    “好!”

    “好!”

    “好!”

    薑崢已經激動成了複讀機。

    看向趙昊的雙眼,已經激動得發亮。

    好小子!

    本來覺得寫出《木蘭辭》,他已經用盡全力了,卻沒有想到還有一篇《無衣》!

    一首平靜敘事,一首戰歌激昂。

    精神內核,卻出奇得一致。

    撿到寶貝了啊!

    他拍了拍趙昊的肩膀“好小子啊!”

    卻不料,趙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色蒼白,呼哧呼哧喘著氣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薑崢麵色一變,連忙蹲下身“昊兒,你這是怎麽了?”

    他飛快抓住趙昊手腕,查看他的脈搏,發現心脈極其紊亂虛弱。

    心疾犯了?

    他飛快從懷裏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丹藥塞到趙昊嘴裏“養心丹,快吃!”

    吞下養心丹,趙昊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尷尬的微笑“情緒太激動,沒控製住!”

    “你這孩子!”

    薑崢心疼不已,其實剛才趙昊吟這首《無衣》的時候,他就感覺這小子精神亢奮得有些異常,沒想到真把心悸給誘發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早就蹲在趙昊旁邊,雙眼之中已經急出眼淚了。

    這……

    他板著臉批評道“你個病秧子,感覺不對就停下來啊!這要是病倒了,讓芷羽怎麽辦?”

    趙昊揉了揉心口,臉色終於紅潤了起來“主要我爺爺在家裏給我講了一通,給我聽得熱血沸騰的,您又給我講了一通,也讓我恨不得砍了異族,這情緒能不激動麽?”

    薑崢歎了口氣,看向趙定邊埋怨道“你是真不心疼你孫子啊!”

    趙定邊“……”

    我心疼他個鬼!

    這小兔崽子壞得很!

    還心疾?

    他丹田都好了你都不知道!

    瞅著老爺子這副模樣,趙昊心中也是無奈,這回家的路上少不了一頓熊。

    不過這也沒轍啊!

    薑崢這小老頭很忌諱自己在軍中聲名,這兩首雖然是他極力促成的,但其實有一些越界。

    你看吧,我是病秧子,我啥都不懂,都是我爺爺講太多。

    穩一手。

    畢竟枯榮文星能夠隨便調動生氣死氣,別說心脈虛弱,就連大限將至病入膏肓的狀態都能模擬出來,不用白不用。

    這兩首詩過去,劍膽文星已經開始閃了,等到影響擴散以後,估計就能徹底點亮了。

    這波血賺。

    薑崢把趙昊架到了椅子上,情緒已經稍稍有些平複,看向牆上掛的地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對這場戰爭的把握,終於又大了幾分。

    “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歇息去吧!”

    “嗯!”

    趙定邊點了點頭,便把趙昊饞了起來,交到了薑芷羽的手上。

    這一幕落在薑崢眼中,讓他好一通失落。

    自己的小棉襖終於還是成了別人的妻子了。

    雖然這小棉襖從來沒穿在身上過,但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等到三人走了以後,他鋪好宣紙,在其上肆意揮灑,沒過一會《木蘭辭》與《無衣》便落在了上麵。

    “大伴兒!”

    薑崢喚道。

    曹公公連忙踩著小碎步跑過來“奴婢在!”

    薑崢指了指桌上的紙張“把它交給秦知禮,連夜刊印,明早朕要看到三千份!就算這小子睡著了,也得把他從床上薅起來。”

    曹公公連連點頭“是!奴婢這就去承乾宮!”

    “嗯!去吧……等等!承乾宮?”

    薑崢愣住了。

    曹公公趕緊解釋道“樂陽公主說承乾宮豎有書聖之碑,秦知禮掌管荒國書局,書法若是不濟,有損我們荒國威嚴,所以無事時便應當去承乾宮觀摩石碑!”

    薑崢下意識緊了緊衣領。

    馬上要入冬了,他卻連棉襖都沒有一件。

    他怒不可遏道“豈有此理!簡直胡鬧!把薑樂清也抓過去,明天早上朕要見到六千份!若是做不到,這個當公主的,以後就別去書局拖後腿了!”

    “哎!”

    曹公公乖巧點頭,隨後便匆匆離開了乾清宮。

    去承乾宮傳完令之後,他就老老實實地回到了乾清宮大殿外,打算守一夜,盡量不回自己的住處了。

    自從趙昊大婚,他放了那個黑霧人的鴿子,他就一直感覺妖族會報複他,所以這些天工作格外老實,生怕自己再生出其他心思,露出了馬腳。

    老實工作,保住狗命。

    等這陣風吹過去了,再想著搞事情。

    ……

    馬車很快到了鎮國府。

    一路上趙定邊這個鎮國公都充當著馬夫,小夫妻則是在車廂裏麵一言不發,就跟睡著了一樣。

    進了大門,老爺子一下揪住了趙昊後脖頸的衣領“芷羽,你先休息,我跟這小子有話要說。”

    “嗯!”

    薑芷羽衝趙昊眨了眨眼睛,便腳步輕快地回到自己住處。

    老爺子把趙昊薅到了小書房裏麵,按在椅子上,沒好氣道“你小子藏得挺深啊!這都快二十年了,連我都以為你隻會作風月風景詩,結果連著兩首信手拈來,藏得不累麽?”

    剛才那番話,薑崢聽著卻是沒特別大的問題。

    兩個小老頭輪著灌輸悲壯的愛國之情,情緒到了自然能夠作出來。

    但問題……

    我根本就沒灌輸啊!

    這小子絕對早就想好了。

    趙昊攤了攤手“不敢累啊!就您兄弟那小心眼的勁兒,我可不得把鍋甩您頭上啊!”

    老爺子搖了搖頭,這麽說倒也沒錯。

    隻不過這小子……

    莫非詩才真的已經溢出來了?

    《木蘭辭》倒也罷了,姑且能夠歸功於聽的故事多。

    但《無衣》對將士百姓情緒的煽動性,可真不太像沒有上過戰場的人能夠作出來的。

    天賦,竟如此異稟?

    一時間,他看趙昊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樣。

    趙昊笑了笑“爺爺!如果您把我薅過來,隻是為了變著法誇我的話,要不還是早點休息吧!畢竟我這麽有才,真想把我誇到位,沒幾個時辰是不行的,耽誤明天出征就不太好了!”

    “小兔崽子還喘上了!”

    老爺子忍不住笑罵,從牆上取下一副地圖,問道“現在就咱爺倆,這場戰爭你說說自己的看法,勝算有幾何?”

    趙昊想了想道“如果隻看逐夷城那邊的戰場,勝率在七成以上,異族雖然騎兵凶猛,但其實逐夷城外的地形並不太適合騎兵發揮,我們荒國兵種齊全,有強弩等各種器械,異族即便掌握妖法,也未必能夠擊敗同等兵力的荒軍。”

    老爺子微微點了點頭。

    黑臉漢雖然看起來很莽撞,但真正到了戰場上,隻要不被徹底激怒,戰術指揮就不會有任何問題,相同兵力真不會怵了異族,就算他們全部都會妖術也是如此。

    至於激怒……

    黑臉漢年輕時的確容易上頭,經常被人三言兩語嘲諷就失了智。

    但現在,神武大將軍的經曆和聲望已經給予了他足夠的自信,家人都在京都被保護的好好的,他便沒有任何軟肋,任何嘲諷的話落在他耳朵裏麵,都能理解成酸狗的嫉妒。

    可以說,打仗這方麵,黑臉漢比所有其他將領加起來都能讓他放心。

    老爺子點了點頭“僅僅這樣,可不夠七成啊!”

    趙昊笑了笑“還有後勤,異族現在有妖族罩著,短時間族群擴大這麽多,的確有些誇張。但他們畢竟在蠻荒之中,土地之貧瘠就不要說了,估計早就加入蠻荒本土的食物鏈,以捕獵為生了。

    我們荒國有舉國農業支撐,他們卻把所有青壯都派了過來,兩三個月還好,時間一久必然後勤必然會出問題,異族軍隊必定越打越弱。這回夠七成了麽?”

    “嘖嘖!”

    老爺子滿意地笑了笑“繼續……”

    趙昊撇了撇嘴,手指戳在地圖上“妖族養異族了二十年,聽起來很炫酷,但其中必定有不少資源傾斜。忙著跟異族交配,本族子嗣必然少,幫異族狩獵,自身食物肯定少。這次攻城看似聲勢浩大,但若拋開異族不談,他們的實力其實是二十年來的最低穀。

    如果咱們兵力足夠,再多拿下三城之地也無不可,若是運氣再好點,再奇襲幾個部落,精壯倒是跑得快,到時我們殺幼留老,再過二十年,他們實力必然更加衰弱。”

    嘶……

    這孫子還真夠狠。

    雖然妖族的繁殖力也不弱,但母體生育之後,實力會大幅度衰退,想要養育後代,父體也要付出極大的精力。

    所以,他們即便再能生,也要控製著生育率。

    殺幼,會讓他們戰力斷代。

    放老,會給各個部落留下拖累。

    即便他們依舊能夠恢複元氣,二十多年的虛弱期,也足夠荒國做一些事情了。

    但他還是擺了擺手“若我們荒國真有那麽多兵力,你還能這麽吹吹,現在還是算了吧。你剛才也說了,這是隻考慮逐夷城,若是全盤都考慮進來,你覺得如何?”

    這回,趙昊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思忖片刻才說道“這次異族的攻勢屬實有些古怪,你說他們跟以前一樣靠著本能打吧,他們做出了威脅我們大動脈的決策。說他們背後有高人指點吧,但這次攻勢看起來生猛,跟他們的動機有有所出入。

    他們想要回小豆莎,隻有兩種方法,要麽是通過大動脈威脅我們把人交出去,要麽徹底把荒國打垮再逼我們交人。但隻要我們不妥協,他們頂天了也就是斷我們幾個月的漕運,除非齊國一方麵不打他們還一方麵不讓我們借道。

    何況他們的威脅也是有限,若沒有楚國當攪屎棍,僅靠齊隊都未必防不住,我們還在國境處準備接盤。

    大動脈威脅行不通,就隻能打垮我們荒國,他們難不成想靠硬攻?若是這樣真的能成,異族就不會被趕出去了。

    這次異族給我的感覺,好像開竅了,但又沒有完全開竅,除非他們還有更妙的後手,不然最多隻有兩敗俱傷收尾。”

    趙昊瞅地圖了好久,才不確定地說了一句“反正我暫時看不出來這後手能插到哪裏。”

    老爺子也是點了點頭,頗為詫異地看了趙昊一眼,這孫子的看法跟他近乎完全一致。

    這次妖族裏麵,必定有一個大手子。

    因為威脅大動脈這種舉動,不可能是一拍腦門就想出來的。

    但這個大手子,卻好像隻有這麽靈光一現。

    這才一板斧,就直接歇菜了?

    有些不對勁兒。

    他也是因為有這個隱憂,所以才拉著趙昊嘮一嘮,說不定這小子腦袋一抽,真跟那些妖族抽到一塊去了。

    畢竟這貨以前就開過不少神奇的腦洞,化解各種尷尬的局麵,把自己那老夥計哄得戒心全消。

    結果這次,這小子分析起來這些東西條例頗為清晰,根本不像是腦抽型選手。

    這就有點難辦了。

    老爺子歎了口氣,感覺自己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因為自己孫子不是神經病而遺憾的爺爺。

    他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睡覺吧!”

    趙昊迷了“哈?這就讓我回去了?”

    “不然呢?”

    “不是,您叫我過來幹什麽?”

    “年紀大了睡不著覺,想聽人念念經。”

    “???”

    趙昊罵罵咧咧地退出了書房。

    老爺子既是高興,又是發愁。

    腦洞沒看到,卻看到趙昊頗為清晰的思辨能力。

    果然老趙家血脈好。

    可能力強的人,野心也會相應膨脹,這小子以後恐怕難管教啊!

    ……

    趙昊有些蛋疼,他本來想著老爺子把自己叫過去出考題,是為了臨走前給自己安排一波搞事的啟動資金。

    比如三千死士啥的。

    結果……

    聽我念經來的?

    算了!

    看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自己隻能老老實實呆在京都了。

    窩火麽?

    有一點!

    但趙昊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因為第四顆文星。

    當時劍膽文星和琴心文星同時出現,雖然沒有點亮,但自己已經了解了它們的功用。

    劍膽文星,蘊養唇槍舌劍,開口便能傷人!徹底點亮,甚至能提升士氣,助人悟殺伐勇武之道。

    “開口便能傷人……”

    趙昊念叨著。

    此刻劍膽文星正靜靜懸浮,此時正有無數淩厲的劍氣圍繞其瘋狂旋轉。

    他意念一動,當即有一道劍光從口中噴吐而出。

    劍勢之烈,猶如風刃切膚。

    啊這……

    趙昊心中大喜,因為他感覺得到,這劍氣即便三四品的強者也不能輕視,而且一裏之內,隨便調用。

    這簡直就是特娘的禦劍術。

    而且,若直接將劍膽文星中的劍氣全都調動出來,一波劍氣雨,甚至能誅滅上千的普通軍隊。

    不但如此,這劍氣甚至能夠通過詩句來催動,引動更神奇的效果。

    隻不過趙昊不想動靜太大,所以沒有試。

    他有些興奮。

    雖然枯榮文星的鎮魂釘也算自保能力,甚至能夠傷到宗師,但距離太短隻能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把它當做暗器,並不能作為常規作戰手段。

    一旦對手不止一個,那就直接歇菜。

    唇槍舌劍香啊!

    最重要的是,帥啊!

    鎮魂釘再猛,也是無形物質的。

    穀<spa>  猛不猛,是一時的事兒。

    帥不帥,那是一輩子的事兒。

    搞明白了這些,趙昊美滋滋地回到了屋裏。

    “回來啦?”

    薑芷羽坐在桌旁,托著腮看著趙昊,眼神之中隱隱有一絲失落的神色。

    趙昊坐到旁邊,笑嘻嘻地抓住她的小手“發生啥事了?愁眉苦臉的樣子。”

    “倒也沒有!”

    薑芷羽搖了搖頭“就是感覺什麽忙也幫不上,這次去乾清宮隻能聽著你們說話,也就到最後才陪你演了演戲。”

    趙昊笑道“已經夠了,即便真能說上話,現在也不能說太多。”

    薑芷羽眼簾微垂,隨後看向他的眼睛“以後我真能幫上忙麽?”

    小丫頭不自信了。

    趙昊攥著她的手“一定能!”

    “可我不會!”

    “我教你!”

    “教我何物?”

    “屠龍術!”

    薑芷羽眼睛猛然一睜,驚詫道“如今臣子,習的都是從龍、扶龍之術。這屠龍之術又是何物,你既然想讓我為女帝,那你我便是龍,又為何要屠龍?”

    趙昊笑了笑“需要屠的自然不是你我,而是這皇權。”

    “可若沒有了皇帝,國之焉存?”

    “隻是削弱了皇權,讓國變成一國之國,而非一家之國。”

    “一國之國,一家之國……”

    薑芷羽隱隱有所明悟,不由陷入了沉思。

    趙昊等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其實荒國在六國之中,勢必會是所有百姓的理想之國。但其實,荒國如今局麵的偶然性很大。接連數代明君,很容易讓人產生這盛世能無限延續下去的錯覺。

    但其實呢?

    兩個小老頭年輕時,老皇帝被妖道蠱惑,不理朝政,幾個皇子內鬥,異族鬧翻天了都沒見人去管。

    若真讓他們登基,還能延續前幾任皇帝年輕時的賢明麽?

    如今的皇帝,英明了一輩子,但也不可能把一窩蠢蛋調教為下一任賢君。

    即便是他,如今老了,也因為所謂的“薑姓”江山百般內耗。

    今日,他內耗的是心力。

    遲早,內耗的便是國力。

    中央集權毋庸置疑是一定要執行的,但如果所有的權力都匯聚在寥寥一兩個人身上,那麽隻要這個人出問題,國家勢必會出問題。”

    薑芷羽聽得睜大了眼睛。

    雖然她活了十幾年,近乎從不出鍾粹宮,但宮中書籍她也都翻了一個遍。

    盡管沒有每一本都吃透,但也看進去了幾本書。

    這麽多書,沒有一句這般大逆不道,卻又直擊要害。

    她不理薑崢,的確多是因為弑母之仇。

    但其實,薑崢對她的關心,她是看在眼裏的。

    還是對薑崢敬而遠之,便是因為他高高地坐在那個位置,一切感情便都是能夠丟棄之物。

    貴妃擋了他的路,殺貴妃!

    公主擋了他的路,為何不能殺公主?

    就如同成親之時皇後說的那般責任越重,不一定會越殘忍,但若想要不殘忍,付出的心血就越多。天下很大,人很小,可能沒有那麽多心血可流。

    賢君如此,更何況昏君?

    變一家之國,為一國之國。

    所謂屠龍……

    便是如此?

    薑芷羽握了握拳頭,身體已經隱隱有些顫抖。

    趙昊笑了笑“此去道阻且長,即便我也隻有不到五成的把握,你可願與我同往?若不願,待到戰事安定,我找機會帶你投奔奶奶,逍遙快活過一生。若你願,我們一同披荊斬棘,撕開這昏沉夜幕。”

    他曾經覺得,自己就應該瀟灑快活過一生,沒心沒肺,什麽家事國事都不會放在心上。

    但越來越發現,這世上誰能獨善其身?

    六國,有六個皇帝,誰人不自危?

    疆域之內有豪門萬千,誰又能放浪一生,不受任何束縛與威脅?

    今日異族攻荒,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明日齊國崩陷,納貢豪門必將被人魚肉。

    佛道兩教,曾經高高在上,如今蟄伏吸血,不也是整天心中充滿算計?

    老爺子六國第一宗師,不也是被老夥計忌憚,如今雖受萬千人景仰,但反目之後,誰又能體體麵麵脫身離去?

    思來想去,好像也就奶奶能護佑自己沒心沒肺活一輩子。

    有奶奶和凰禾兩個大腿,即便在外域也能活得滋潤,但其實不過也就是去當寄生蟲。

    奶奶即便那般隨性,卻也是隻身重傷離開荒國,十幾年不見家人一麵。

    或許天外天真有無拘無束的仙人,但這些跟自己沒有關係。

    既然如此。

    那便搞事兒吧!

    說實話。

    趙昊沒有把握,即便腦袋裏麵有足夠多的記憶。

    但再為現今的理念,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套到另外一個世界,更何況這世界上還有超凡力量?

    這場翻天覆地的變法,必定屍骸遍地。

    屍山血海之中,未必沒有自己一具。

    如果他出生在納貢派橫行的齊國、窮兵黷武的魏國、吏治黑暗的楚國、全民嗑藥的晉國亦或是內鬥不斷的燕國,他早就提桶跑路了。

    沒有希望,一成都沒有。

    隻有在荒國,他才有一些信心。

    因為荒國血統正,受命於民,有內味兒。

    但有個前提,就是鬥贏一個小老頭,再說服另外一個小老頭。

    光是這樣,就已經很有難度了。

    接下來西有異族,東有五國,血肉裏還有佛道兩條寄生蟲。

    歪日!

    這得戰鬥多長時間?

    趙昊平時不樂意想,因為一想頭皮就有點發麻。

    這股情緒順著心玉傳到了薑芷羽的心頭。

    她靜靜地看著趙昊,忽然展顏一笑“我們的家庭,何須寄托在奶奶的羽翼下?再說,我們有奶奶,我們仇人也有奶奶,真要發生矛盾,總不能讓兩個老太太去打架吧?你快教我屠龍術吧!”

    趙昊笑了笑“行!那我便教你屠龍術的第一式。”

    說著,他取出筆墨紙硯。

    在薑芷羽期待的眼神中,寫下一行大字

    辯證唯物主義。

    薑芷羽“……”

    趙昊“……”

    前路怎麽走誰都不知道,為了以後不走偏,得先豎起唯物史觀。

    ……

    第二天一早。

    趙昊就感覺一雙柔嫩的小手正在推自己。

    薑芷羽的聲音在耳旁傳來“趙昊……”

    趙昊眼睛沒睜,不滿地嘟囔道“叫相公!”

    薑芷羽咬了咬嘴唇“相公,快起床!爹和爺爺要出征了!”

    “霧草!”

    趙昊一拍大腿,坐起了身,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

    誰能想到,他跟小狐狸共居一室,竟然輔導她了一晚上考研政治。

    小狐狸很聰明,但並不妨礙教書很累。

    竟然連出征都錯過了。

    他問道“已經走了?”

    薑芷羽無奈點頭“天還沒亮就去校場了!”

    趙昊瞅了瞅天色,估摸著快辰時了,頓時有些無語“就沒過來叫我們?”

    薑芷羽攤了攤手“好像爹在院子外吼了幾嗓子,然後被爺爺擄走了。”

    趙昊“……”

    薑芷羽問道“那我們還去麽?”

    趙昊直接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就躺了回去“繼續睡覺吧!我們現在應該沉溺溫柔鄉不能自拔,昨晚已經在小老頭麵前出過風頭了,今天就呆在家裏吧!”

    說著,就把被子朝上麵拉了拉。

    欲行不軌之事。

    然而就在這時,天邊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戰鼓聲。

    荒國的出征戰鼓,可是用宗師級凶獸的皮做成的,據說鼓聲可傳百裏。

    雖然相隔這麽遠,但還是聽得有些熱血沸騰的。

    薑芷羽紅著臉把他腦袋推走,小聲說道“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好像不太好!”

    “是不太好……”

    趙昊撓了撓頭,把規規矩矩地把她攬在懷裏。

    靜靜地聽著遠方的聲音。

    全力催動啟智文星之後,感官憑空敏銳了數百倍。

    鼓聲結束之後,又遠遠傳來一陣陣口號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首《無衣》,在荒軍將士的眾誌成城之下,氣吞萬裏如虎。

    即便趙昊相隔老遠,也聽得熱血沸騰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就察覺到了異樣。

    文氣!

    漫天的文氣,從京郊方向湧來,隨著戰歌聲,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胸膛,融入劍膽文星之中。

    本來忽亮忽暗的劍膽文星,霎時間光芒大作,僅僅一瞬間就被徹底點亮。

    即便戰歌聽了,依舊有文氣湧入。

    與以往的文氣不同,這次文氣淩厲無比,入星之時皆凝成劍氣,旋於劍膽之上。

    果然!

    趙昊之前就摸出規律。

    文氣多少,並不在於做出來的詩詞文章有多絕,而是它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引起了多少共鳴。

    千古名篇,若寫出來就束之高閣,也不可能產生一絲文氣。

    若做出來的不合時宜,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

    但這首《無衣》昨晚得到了皇帝和鎮國公的認可,今天更是直擊萬軍之心,帶來的文氣已經超出了趙昊的想象。

    劍膽文星越來越亮,一瞬間,光芒竟然與明心文星有所互通,兩顆文星上竟然連上了一條線。

    啊這……

    這突入起來的變故,把趙昊也給整懵了。

    這……夢幻聯動?

    一時間,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芷羽?

    他念頭一動,一道劍芒從劍膽文星上電射而出,融入到明心文星中,然後飛快反饋到薑芷羽對應的星子上。

    懷中,薑芷羽忽然一動。

    “啊?誰叫我?”

    看到趙昊的古怪的眼神,薑芷羽愣了一下“剛才的聲音是你?”

    趙昊心中大喜,沒想到唇槍舌劍還能這麽用。

    他趕緊問道“你剛才聽到的聲音怎麽樣?”

    薑芷羽麵色有些古怪,不過還是說道“仙音恢弘,宛若神明。”

    成了!

    趙昊有些興奮,又試驗了好幾次,發現這玩意好像隻能單向傳送。

    雖然靠這玩意兒打電話不能行了,但當神棍完全是沒問題的。

    這丫的。

    又開發了新玩法。

    ……

    一個時辰後。

    京都城牆。

    趙昊和薑芷羽站在城牆之上,望著城牆下浩浩蕩蕩的軍隊,久久不語。

    荒隊,不論從何地出征,臨走的時候都要繞城一圈。

    有著“念我故土,衛我河山”的意思。

    趙昊遙遙地望著,黑臉漢端坐在火麟馬之上,威風凜凜。

    此次出征,他被封為征夷大將軍,凡是逐夷城對抗異族的軍隊,皆由他調遣。

    但威風之餘,他總是時不時地朝城牆上望一眼。

    沒有看到趙昊,便會罵罵咧咧地啐一口唾沫。

    每到這個時候,趙昊都會發現,黑臉漢對應的星子,就會冒出一縷極細的黑氣,下一瞬便消失不見。

    嘿!

    估計是罵我不送他出征呢!

    黑臉漢又朝城牆上望了一眼。

    趙昊下意識想躲,不過最終還是穩穩站定,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然後指了過去。

    瑞思拜!

    黑臉漢咧開嘴笑了,也瑞思拜了回來。

    父子倆眼神一觸即分,黑臉漢心中安定,便不再回頭,用馬鞭抽了一下馬屁股,便帶著軍隊行進更快了幾分。

    行了!

    兒子已經看到了。

    再一步一回頭,就顯得太娘們了。

    征夷大軍向西趕去。

    馮大鈞也帶著需要回防的軍隊回了西隴關。

    最後是老爺子帶的三萬軍隊,風風火火地趕往荒齊邊境。

    飛揚的塵土尚未落地,本來熱鬧的京都就冷清了幾分。

    “都走了!”

    趙昊緩緩吐了口氣。

    薑芷羽靠在他的肩上“都會回來的!”

    趙昊呲牙一笑“那必須!我爹跟我爺爺一個比一個猛。咱們也回家吧,陪陪娘!”

    薑芷羽輕聲應道“嗯!”

    臨下城門的時候,趙昊輕輕歎了一口氣。

    相比於邊疆的戰場,自己這邊也一點也不輕鬆。

    不但要防著那個神經病南子陵,還得跟薑崢鬥智鬥勇。

    若是有餘力,齊國那邊估計也不能消停。

    不但寧婉梨等著被拿捏,羲和天也進入擴張的重要階段。

    隻有寧婉梨上位,他才能真正打入齊國的權力核心。

    本來還覺得遠隔千裏,信息傳遞不方便。

    但有了劍膽文星和明心文星聯動,可操作空間應該大了不少。

    ……

    齊國。

    雲霧茶莊。

    主戰派又匯聚在了一起,凡是能坐在會議桌旁的,都是主戰派舉足輕重的人,大家彼此早已熟識。

    隻不過這次,好像多了兩張陌生的麵孔。

    一個中年婦人,一個須髯皆白的老人。

    雖是初來乍到,但沒有人敢輕視他們。

    那位老人,是齊國第一糧商沈家家主的親弟弟,也是沈家第二話事人,沈虯。

    那位夫人,則是溯城羲和天派來的代表。

    羲和天?

    十幾天前沒人聽過這個名字,但現在卻是能夠力挽狂瀾的存在。

    僅靠白糖,就將日落西山的袁氏雲霧茶給硬撐了起來。

    這些天,雲茶仙乳已經成為京都婦人最愛的飲品,即便比之普通茶水價格高得離譜,還是有無數人願意為其買單。

    原本已經門可羅雀的袁氏茶樓,重新變得熱鬧起來,有時候想過來喝,甚至還要預約。

    總之,袁氏產業,活過來了。

    這次主戰派開會,除了要商談這場仗該如何打,還要決定羲和天和沈家究竟應該坐在哪個位置上。

    範氏顯得很淡然,正不急不慢地喝著雲茶仙乳,笑道“諸位勿急,袁氏的賬本還有一段時間送來,不如大家先品一品自家的雲茶仙乳再說。”

    眾人對視了一眼,皆是點頭。

    如今主戰派式微,正是報團取暖的時候,雖然感覺這羲和天似乎別有用心,但再怎麽樣也比那些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納貢派強。

    喝了一口。

    嗯!

    甜!

    寧婉梨也喝了一口,奶茶帶來的滿足感,還是有些讓她扛不住。

    不過她顯然沒有心情沉浸在美味當中,因為今天馬上要製定主戰派的大戰略。

    而且羲和天提出了很多條件,究竟應該滿足幾條,還得看這十幾天的盈利情況。

    約莫一刻鍾後。

    敲門聲響起。

    “進!”

    “吱呀……”

    陳管事走了進來。

    左手抱著賬本,右肩站著一隻穿雲梟。

    穿雲梟爪子上綁著密信,是從荒國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