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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名‘有教養’的年輕小姐,伊迪絲當然不會讚同卡羅琳做出‘隔著整條大街對達西先生一行人打招呼’的舉動,而是等到簡調整好情緒、卡羅琳臉上不自然的紅暈也褪去之後,這才裝作不經意路過的樣子,推開了之前達西先生一行人進入的那家珠寶店大門。
事實上,該來的人基本都來了,也不知道該說是上帝保佑還是活見鬼了。
依舊漂亮可愛的賓利先生一手攙著他的一個姐妹,不知在說些什麽;達西先生落後半步的距離,身邊跟著一個身穿棕紅色長裙的年輕小姐,肌膚蒼白如紙,身材亦同樣單薄如紙,可比伊迪絲前幾天見過的生著病的喬治安娜還要瘦弱可憐。
“真遺憾,喬治安娜沒有辦法出門,我想我們可以帶一件禮物給她……”
伊迪絲不小心聽到這位小姐正對斂眉不語的達西先生這樣建議道。
看來又是一個拜倒在達西先生馬褲下的仰慕者,也不知道脾氣不太好的賓利小姐是怎麽能夠忍受放任自己的心上人與之相處的。
伊迪絲戲謔地想著,剛剛準備裝作驚訝的樣子叫住達西,就看到達西先生似有所感地回過頭,然後順勢拉開與那位小姐之間的距離,朝她們走來。
“伊迪絲小姐,聖朱爾斯小姐,以及,班內特小姐。”達西先生頷首道。
伊迪絲確信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達西先生看向簡的目光有些古怪,似乎有些微隱藏極好的愧疚情緒。
三位年輕小姐紛紛屈膝回禮,達西先生則向她們介紹自己的表妹,安妮.德.包爾小姐,這時賓利先生、賓利小姐以及赫斯特夫人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於是一臉驚喜之情不加掩飾的賓利先生便拉著他那兩位臉色不太好的姐妹過來打招呼。
“班內特小姐!”困擾在賓利先生心頭的種種煩憂似乎在這一瞬間因為簡.班內特的突然出現,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而這位先生並不知道自己開口第一句話就叫他的姐妹難受極了。“感謝上帝!我真沒想到會在倫敦見到您!”
他真摯地望了望簡的臉,發覺它依然如同上一次見到那樣健康美麗,雖然腦海中閃過姐妹們以及好朋友的勸說因而感到些微失落,但很快這一點兒失落的情緒就被再次與他心目中的天使再次重逢的激動之情所掩蓋。
簡在賓利先生旁若無人的灼灼目光當中微紅了臉頰,溫柔地說:“賓利先生,您還好嗎?”
“我……我還不錯。”賓利先生緊盯著簡的俏顏,下意識地回答。
卡羅琳看不下去,伸出手在兩人中間晃了晃,特特地向賓利先生發問:“賓利先生,那麽喬治安娜還好嗎?”
“啊?”賓利先生這才回過頭,微微睜大那雙同樣藍得極其漂亮的眼,“我想關於達西小姐的病情,達西知道的會比較清楚一些,我才從城外辦事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去達西府上拜訪。”
說到這兒,這位年輕紳士顯然有些愧疚之意。
卡羅琳冷笑了一聲,說:“怪不得上一次簡去格魯斯汶納街拜訪賓利小姐以及赫斯特夫人的時候沒有碰上你呢,賓利先生。”
盡管賓利先生善良可親,但這並不代表他是一個愚不可及的笨人,他第一時間聽懂了卡羅琳話語中的意有所指,破天荒地皺了皺眉,卻又因為性格原因無法做出任何責怪他的姐妹們的行為,因而沉默了下來。
賓利小姐僵硬地笑了笑,走上前來說:“德包爾小姐正要挑選她在五月舞會時會用到的首飾,或許你們願意提供一些建議?”
“五月舞會?”卡羅琳覺得有些耳熟,便小聲向伊迪絲問:“那是什麽?”
伊迪絲還沒有回答,聽到她們談話的賓利小姐便曖昧一笑,帶著點兒傲慢的口吻解釋道:“1780年時國王陛下為以他的皇後莎拉命名的產科醫院籌款,舉辦了一場盛大的五月舞會,邀請年滿16歲的名門千金在這個特別的舞會上覲見君主,貴族名媛將會穿著白色長裙在夏洛特皇後舉辦的舞會上舉行自己的成人禮,同時尋找心儀夫婿,正式宣告進入高級社交圈。此後,這場舞會逐漸演變為年度社交舞會,也喻示著每年的社交季在這之後正式拉開帷幕。一般來說,接到邀請的貴族千金都會提早幾個月準備舞會上將會用到的服飾,不過看來聖朱爾斯小姐並沒有同德包爾小姐一樣的煩惱,以至於連五月舞會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賓利小姐說完湊到了德包爾小姐身邊耳語了幾句,然後便聽到這位年輕小姐掩住了小嘴,衝著卡羅琳的方向發出了一聲輕笑。
“十分抱歉,聖朱爾斯小姐。”感應到卡羅琳不太友善的目光,德包爾小姐連忙分辨道,“我隻以為賓利小姐形容的有些誇張了,今日我特地邀請我的表哥陪同我逛街的原因確實是要為了即將到來的社交季做準備。至於五月舞會的事,陛下還未從宮中發出請帖,我也並沒有想好是否會去,畢竟那樣一場大型舞會對於我的身體是一項沉重的負擔。”
她彎了彎唇角,看向達西先生。
事實上,這位擁有大筆遺產的女繼承人確實體製欠佳,因而常年呆在肯特郡的羅新斯莊園與她那位恨不得將她捧在心尖尖上嗬護的母親相伴。不過這一次意外從她的表妹,也就是達西小姐的往來信件當中察覺到一件令她不得不在意的事情,這才花了大力氣說服了她的母親派人送她進城,並順理成章地住進了達西家。
達西先生抿著唇,沒有說話。
卡羅琳囁嚅了一下嘴唇,想到德包爾一家幾乎無望並且不被達西先生本人所承認的所謂‘婚約’(那或許隻不過是曾經的達西夫人同她的姐妹隨口說出的一句玩笑話),也沒有開口。
伊迪絲問:“達西先生也要去宮裏跳舞麽,我以為你並不怎麽喜歡跳舞,這在年輕人當中並不多見,不是麽?”
“伊迪絲小姐,隨意臆測他人的喜好並不是一位淑女該有的行為。”賓利小姐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伊迪絲的話,“達西先生和我跳過舞,他跳的很不錯。”
很顯然,賓利小姐理解錯了伊迪絲的意思。
達西道:“是的,那並不是我的興趣所在。”
伊迪絲笑了,說:“那你真該找個像德包爾小姐這樣性格安靜的小姐做伴,達西先生,否則要是一位非要跳到天亮才肯歇歇腳的小姐,或許會令你頭疼不已。”
達西定定地盯著伊迪絲笑盈盈的麵龐看了兩秒,沉聲道:“我的想法倒是與你恰恰相反,伊迪絲小姐,以及,有些話不該由你這樣的小姐說出口。”
“而有些話同樣不該由你這樣的紳士說出口,達西先生。”伊迪絲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地接口,“我以為你心目中的那位小姐恐怕很難接受你這樣令人難以親近的性格,盡管我個人衷心地祝願你早日找到那位足以與你匹配的彭伯利的女主人。”
伊迪絲覺得做為劍橋畢業的高材生,達西先生也有腦袋不太好使的時候,比如關於如何處理他的好友賓利先生與簡.班內特小姐之間顯而易見的感情。
顯然,達西先生對於班內特小姐出現在城中並無意外,他習慣性的臭著一張算得上英俊的傲慢麵孔,首先下意識地向賓利先生投去了一瞥,但在這途中已然克製地將視線收回,隻不過嘴角不大明顯地再次下降到了一個嶄新的弧度。
可令人費解的是,不論出於他本人在鄉下時對於班內特家另一位小姐伊麗莎白.班內特小姐的特殊關注,還是出於一對真誠的朋友之間所該給予的尊重,抑或是一位正直的紳士所應當具備的品德,他都不該與賓利小姐這樣心胸狹隘的女人同流合汙,幫著這一對姐妹向賓利先生隱瞞關於簡進城並拜訪過格魯斯汶納街的事。
與之相反的是,伊迪絲在這件事上非常讚同卡羅琳的觀點,認為賓利先生同簡是最好不過的一對,同樣的溫柔可親,叫人一看到他們就快樂;雖然簡的嫁妝有些微薄,但賓利先生的父親卻是靠經商積累了如今的財產;一個是紳士的女兒,一個是風度翩翩的紳士,身份地位上也是門當戶對;或許班內特太太和她的小女兒們行事有些出格,可賓利姐妹又好得到哪兒去?
就是這樣般配的一對,這些人卻一個個忍不住想要跳出來拆散他們。伊迪絲真想問一句,連簡.班內特這樣好的姑娘都看不上,你們倒是想要給賓利先生挑一位什麽樣的好妻子?
除非達西先生果真如了賓利小姐的願,願意把自小嬌養長大的天真妹妹喬治安娜嫁給賓利先生,那麽賓利小姐或許會激動得提前以‘達西夫人’自居。
達西先生隻深深地看了伊迪絲一眼,淡淡地說:“但願那將如您所願,伊迪絲小姐。”
雖然達西先生這樣輕易地放過了出言不遜的伊迪絲,‘達西夫人’卻忍不住跳出來反駁了,隻聽賓利小姐冷哼了一聲,怪聲怪氣地說道:“伊迪絲小姐,你有閑情逸致替別人操心終身大事,不如多管管自己吧。我近來可是聽說了好多關於你和那位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的斐倫男爵閣下的故事,真是精彩極了。”
伊迪絲像是沒有聽懂賓利小姐的諷刺一樣,十分真誠地誇獎道:“你說得對極了,賓利小姐。”
盡管心中暗自嘲笑著這位伯爵小姐也並不是看起來那樣聰明,賓利小姐依然高傲一笑,狀似含蓄地勾了勾紅唇。
伊迪絲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誠摯地說:“我會替你轉達你對男爵閣下的傾慕之情,才華橫溢、風流倜儻?我想爵爺會很樂意有這樣一位年輕美貌的小姐這樣形容他的——以及,你真該換一位消息靈通的貼身女仆了,賓利小姐。”
“我可沒有傾慕那個——”
“好了,女士們,如果沒有喜歡的,不如我們繼續前往下一家店鋪如何?”十分自然地無視並打斷了賓利小姐急不可耐的辯解,伊迪絲噙著笑建議道:“卡羅琳?簡?”
簡正沉浸在與賓利先生的四目相對中,聽到自己的名字,這才有些慌亂地驚醒。
她羞赧地微微垂下了頭,露出一半動人的緋紅麵頰。
從鼓起勇氣跟隨舅舅一家來到了城裏,再到突兀地上門拜訪卻失望而歸,最後卻在快要對這份感情絕望之際再次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這些日子以來她仿佛墜入了深深的了無希望的無邊黑暗,可今日偏偏得以重見光明,簡實在無法不在此時全然克製住自己的感情,因而不免有些失態。
“班內特小姐,”賓利先生依依不舍地將目光從簡那張優美的麵容上移開,“伊迪絲小姐,聖朱爾斯小姐,我們的馬車上帶著上好的艾爾啤酒以及蜂蜜酒,出遊所需的鴿肉派以及小蛋糕,當然還有水果精選,正準備稍後前往海德公園的野餐船上享受今日難得的好天氣,或許你們願意賞光加入?”
簡回眸看了伊迪絲一眼,帶著歉意道:“聽起來這十分美妙,但抱歉的是,我們恐怕得去皮卡迪利大街與夏綠蒂匯合。”
“是盧卡斯小姐嗎?她也在城裏?這可真是件大好事!”賓利先生並沒有在意簡的拒絕,而是熱情地提議道:“為什麽我們不請上她一起?我可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盧卡斯小姐了,她還好嗎?我聽卡羅琳說盧卡斯小姐現在做了伊迪絲小姐的女伴當,她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
賓利先生的問題一個緊接著一個,也不知道是他天生就充滿著好奇,還是這位年輕人絞盡腦汁想要多留他的心上人在自己眼前多一秒。
伊迪絲糾正道:“事實上,是家庭教師。今天上午她正和一位慷慨的夫人學習花藝,因此隻能晚一些與我們匯合。”
“你對自己的家庭教師可才叫慷慨呢,伊迪絲小姐。”賓利小姐掩著嘴嬌笑,裝作自言自語地說:“花藝?就算那位小姐學得再多,恐怕也很難再為自己增添光彩了。”
聽了這樣的話,卡羅琳再也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學著賓利小姐的腔調道:“可真是夠刻薄的,也不自己先照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