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擔綱起家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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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毅虹跪在郝奶奶遺像前,大哭了一場,她為郝奶奶離開她而哭,她為金鎖背叛她而哭。

    一陣旋風輕輕掠過,卷起了紙盆裏的一層紙灰。紙灰順著旋風打轉,形成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旋渦。

    毅虹似乎感到郝奶奶在顯靈,她問“奶奶,我該怎麽辦?”

    她耳邊響起了郝奶奶的聲音“沈……家……”其實,這是郝奶奶臨終前說的兩個字。

    可悲啊,沈家已經被攪和得一團糟。為了金鎖,為了生下思鎖,毅彩姐姐和毅花妹妹被逼婚,弄得背井離鄉、亡命天涯。父親萬固雖然傷害過自己,但心中並未忘記老三,他摔傷失憶完全是因為我沈毅虹啊。

    沈毅虹,你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狹隘的愛情,現在完全可以說,是一廂情願的愛情,卻無視父母情、姊妹情,既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家人,更傷害了兒子思鎖。既然知道思鎖得不到父愛,為什麽要一意孤行把他帶到這個世界呢?這難道不是很殘忍嗎?

    十幾年的等待,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苦命人在煎熬,負心漢在逍遙,這還有公理嗎?

    毅虹似乎領會到了郝奶奶臨終前所說的“沈……家……”兩個字的含義,沈家已經如此不堪,還要讓它繼續糟下去嗎?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剛懷上思鎖時的一件往事,那時父親萬固並不知道毅虹懷孕。他邊吸水煙邊咳嗽,她為父親捶背,勸他不要吸煙。他放下水煙壺,對毅虹囑咐道爹老了,你雖是女兒身,將來這個家全靠你。你兄弟姐妹慫得像什麽似的,你就是嫁出去了,還是要幫襯他們。

    是的,這個家是該自己擔綱的時候了。弟弟毅裏倒插門到金家,與來弟雖然年齡差距較大,但兩廂情願,這倒不讓人太操心。姐姐毅彩和妹妹毅花亡命何方,真讓人放心不下,但除了牽掛又有什麽辦法呢?

    眼下,最棘手的是哥哥毅千的婚事,買賣婚姻本來就是違法的,把小嫂子囚禁在房間近兩年,更是違法。雖然大隊、小隊睜隻眼閉隻眼,但倘若有人舉報到公安部門,哥哥毅千就得以非法拘禁罪被判刑。娘受得了這個打擊嗎?毅虹產生了救救哥哥毅千的強烈衝動。

    怎麽救?放走小嫂子是唯一辦法。

    兩千塊錢買回來的媳婦,哥哥會撒手嗎?娘會同意嗎?這是個大難題呀。

    毅虹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忘記了擦眼淚就把門打開了。

    毅虹說“哥哥,你來了。”

    毅千說“毅虹,娘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瞧你,又哭了吧?人死不能複生,郝奶奶已經走了,你要多保重。”

    毅千說著就跪下來向郝奶奶的靈位叩頭。毅虹說“哥哥,你坐會兒,我做兩個菜。咱倆喝幾盅,好好嘮一嘮。”毅千說“好啊,那就簡單點,有下酒的就行。”

    毅虹拿來一瓢花生米,毅千主動燒鍋,兩人配合默契地炒起花生米來。毅虹一邊翻炒一邊說“哥,你還記得嗎?娘給我們姊妹五個一人分十粒花生米吃,我在屙屎,不小心把裝花生米的小布袋掉進茅缸裏了。”

    毅千說“記得,記得。你把眼睛都哭紅了。”

    當時,毅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一份給了毅虹。毅千用釘耙在糞水裏打撈,撈是撈上來了,可小袋浸透了糞水。

    “哥哥,太臭了,不能吃的。”毅虹掏出哥哥給的花生米小布袋說,“你的花生還給你。”

    毅千說“不要,這個我拿到河裏洗洗就行。”他說著就奔向屋後水踏子,洗淨後他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模模糊糊地說“好吃,好吃。”不一會兒,他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毅虹又哭起來,連忙為毅千捶背。毅千捧水嗽了嗽嘴說“沒事,就是有點臭,熬不住就吐了。”

    毅彩領著小妹毅花、小弟毅裏走過來,說“我們每人拿兩粒花生米給哥哥。”

    想到這裏,毅虹對哥哥說“那時候,家裏雖然窮,有哥哥的保護,姊妹幾個真的很開心。”毅虹擦擦淚又說“現在,家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

    “毅虹,你不要難過,這也不能全怪你,要怪就怪沈家的祖宗立的那些破規矩。”

    “哥哥說得沒有錯,時代變了,我們也要跟著變。什麽女兒不能在娘家生伢兒,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捆綁能成夫妻嗎?”

    毅千不吭氣了,也許毅虹說的“捆綁能成夫妻”刺激了他。其實毅虹是有意這樣說的,她想看看哥哥的反應。小嫂子被他捆綁關在房間裏快兩年了,可還是不從他。毅千是為馴服不了媳婦著急,還是為自己捆綁的違法行為自責呢?毅虹看不明白。

    菜做齊了,毅虹拿出一瓶洋河、一瓶雙溝讓哥哥選。毅千口水快流出來了,乖乖隆的咚,這麽好的酒。他喝過最好的酒就是海通大曲,至於雙溝、洋河別說沒有酒票兒,就是有也買不起,妹妹太客氣,真把哥哥當回事。他高地說“那就都嚐嚐唄。”

    毅虹劃根火柴,那酒瓶封口的紅色塑料薄膜向上竄起一束綠茵茵的火苗。毅千拿起另一瓶酒,也點了火。兩隻酒瓶的火苗相映生輝,毅虹和毅千相視一笑,從未有過的開心。

    毅千也不客氣,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從這個酒瓶中倒一杯,喝完了就從另外一個酒瓶中倒。嘴裏喃喃道“到底是名酒,真香。”

    酒好菜好,又是在妹妹這裏,毅千不拘禮節,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他趴在桌子上,嘴裏咕囔“妹妹待哥哥好,好久沒有這樣痛快了。老婆,我不逼你,你不能走,你想通了咱就生個伢兒,沈家香火……”不一會他就打起了呼嚕。

    毅虹見他喝得爛醉,就背他到床上睡覺。酒後吐真言啊,從哥哥的酒話裏可以看出,他是不會放棄小嫂子的。

    不能讓哥哥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必須把小嫂子救出去,也就是救哥哥,救沈家。

    夜已經很深了,估摸著父母應該睡了。她換上毅千的衣服,戴上毅千的帽子,悄悄地溜進了沈家。大門沒有栓門閂,而是用短凳撐著,這是為毅千留的門。毅虹輕輕推開門,一絲微光射進了屋。

    父親萬固無憂無慮地打著呼嚕,娘睡得醒,她連忙坐起來懵懵懂懂地說“毅千回來了。”

    毅虹向娘搖搖手,嘴裏發出噓的聲音,意思讓娘別說話。娘打了個哈欠說“我睡了……”

    毅虹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小嫂子果然被捆綁在床柱子上,她正點著瞌睡。踏板上濕漉漉的,窗戶裏射進來的微光照射在踏板上,反射出一串暗淡的光亮,這一定是小嫂子憋不住尿失禁了。

    她湊到小嫂子耳邊輕聲說“別出聲,跟我走。”

    毅虹牽著小嫂子的手,悄悄地離開了家門。

    哥哥毅千正在酣睡,酒味充斥著房間。毅虹給哥哥留了張便條,上麵寫道

    哥哥,你犯了非法拘禁罪,妹妹為了救你,不得已帶走小嫂子。你若愛她就勇敢地追求她,捆綁不成夫妻。你把爹娘托付給毅裏和來弟,我每月會寄去生活費。外麵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路靠你自己走,我相信哥哥。毅虹。

    寫完信,毅虹向郝奶奶靈位叩頭,然後畢恭畢敬地把牌位和遺像放到箱子裏,說“奶奶,你不要怪我,我舍不得你一個人待在這裏,毅虹要帶你飄洋過海,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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