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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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別】

    半夜聽後院馬嘯,寧靖睜眼,並沒有起來。

    一早蘇涼起身時,他已不在房中。

    廚房裏燒好了熱水,蘇涼洗漱後,仍不見寧靖,言雨所在的房間也沒動靜,便做起早飯來。

    粥快煮好的時候,蘇涼回頭,就見言雨走到了門口。

    先前單純樂觀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間被人抽去了所有生氣,蒼白柔弱,眼睛腫得厲害。

    四目相對,言雨開口,聲音沙啞,“蘇涼……”

    隻是叫了個名字,便淚如雨下。

    蘇涼放下勺子,剛扶住言雨的手臂,她就無力地靠了過來。

    “對不起……”言雨哽咽。

    “你沒做錯什麽。”蘇涼輕歎。

    言楓再壞,他對言雨的關心愛護不是假的。

    前日遇險,言楓命大,被蘇涼救回來,言雨懸著的心才放下,短短一日過去,又親眼目睹言楓慘死。

    對她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

    “我大哥……”言雨再提起言楓,悲痛中夾雜著失望,“是我太天真,不識人心,連唯一的親人都根本不是我以為的模樣。”

    蘇涼實在不擅長安慰人,也不想說“言楓隻是一時糊塗”這種鬼扯的話。事實如何,她們都已心知肚明。

    “你接下來什麽打算?”蘇涼轉移話題。

    言雨坐在小板凳上,灶膛裏熊熊燃燒的火焰照得臉上多了幾分暖色,但曾盈滿笑意的眼眸,卻染不進半分溫度。

    “我要回家。”言雨低聲說。

    蘇涼有點意外。

    “送我大哥回家安葬,給我自己報仇。”言雨說。

    “找言武報仇?你想要什麽樣的結果?”蘇涼問。

    言雨沉默片刻後,反問道,“若他真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是我爹對不起他在先,你認為,我該怎麽做?”

    “犯錯的是你爹,並不是你。”蘇涼神色淡淡,“親兄妹又如何?他能狠心殺你,若有機會,最好把他除掉。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他選的。你一旦心軟,最後死的定然是你。”

    言雨點頭,“你說得對。”

    “其實,你若是找個地方過安寧日子,也沒什麽不好。”蘇涼並非不讚成言雨回去複仇,但這必然伴隨著極大的凶險,再把命搭進去,不值當。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謝謝。”言雨看向蘇涼,眸光柔了幾分,“如果我想留下,你會收留我的吧?”

    蘇涼挑眉,“那你這大小姐隻能給我當丫鬟,砍柴挑水,做飯洗衣,幹不幹?”

    言雨斂眸,輕聲說,“樂意之至。但我還有心願未了。”

    蘇涼沒有追問言雨的心願是什麽,她覺得應該不隻是報仇。

    早飯剛做好,寧靖從外麵回來,手中拿著一把帶著露珠的鮮嫩野菜。

    是蘇涼昨夜在白家吃到的,當時誇了兩句,還問白大娘從哪裏摘的。

    “我想吃,就去找了一些。”寧靖說。

    也是實話。

    ……

    言文不在。他半夜騎走寧靖的馬,也帶走了言楓的屍體,要到縣城買好壽衣棺材,雇傭鏢師護送回家。

    待安排好,再回來接言雨,追上鏢師一起走。

    早飯後,言雨正要收拾地上被血浸透的被褥,蘇涼直接抱起到後院,一把火給燒了。

    言雨坐在桌邊,麵前放著殺死言楓的鐵錐,見蘇涼回來,就問她,“你們是不是要離開此地了?”

    蘇涼搖頭,“暫時沒有要走的打算。”

    “可……”言雨的視線落在尖利的鐵錐上,秀眉微蹙,“寧曜知道寧七公子在這裏,不會放過你們的。”

    蘇涼很淡定,“躲不過一世。”

    言雨歎氣,神色認真地看著蘇涼,“若是哪天你們離開這裏,去了別處,一定要給我送信,讓我知道如何找到你。”

    “好。”蘇涼應下。

    言雨是她在這世上的第二個朋友。

    第一個,當然是神棍假相公寧靖了。

    ……

    一早拉著野豬到鎮上去賣的白家父子,臨近正午的時候回來了。

    白大娘帶著白小虎來給蘇涼送錢。

    “飛雁酒樓收的,將將四百斤,算一斤十五文,一共賣得六兩銀子。”白大娘說著打開布袋子,整整齊齊的六吊錢。

    白小虎笑嘻嘻地說,“我爺說了,我家要一兩就行了!”

    蘇涼拿過三吊錢,“昨夜定好的,一家一半。”

    最後白大娘揣著三吊錢走了,白小虎問蘇涼何時再上山打野豬。

    “過兩日,天氣好的話。”蘇涼看向屋後的大山,真有了打獵的興致。

    不過才下過大雨,山中泥濘,暫時不適合去。

    “一定要叫上我!”白小虎興奮地跳起來。

    “你爹娘同意就行。”蘇涼笑著點頭。

    白小虎飛也似地跑走,蘇涼進房間,把錢放在桌上,輕歎,“家裏沒肉了,明日連菜都沒了。”

    寧靖放下手中的書,“我去賭坊試試?”

    蘇涼語氣幽幽,“上次還說給人抄書,這次就變成賭博了,寧公子,你墮落了。”

    “你不同意?”寧靖問。

    蘇涼搖頭,“我也想去。”

    寧靖又拿起了書,“記得練字。”

    ……

    午飯後,蘇涼又給言雨熬了一碗藥,她喝下後沉沉睡去。

    半夜離開的言文,申時騎馬回來,打水清洗了院中角落的馬車。

    “寧七公子,這馬和車能否……”言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拿去吧。”寧靖點頭。

    言文深深作揖,“大恩不言謝,若是我能助小姐奪回家產,定回來報答兩位恩人!”

    他身上本有些銀兩,但已花掉不少,接下來路途遙遠,還得留一些做盤纏,沒錢另外買車馬了。

    而那車本就是言楓的,寧靖也沒打算用。

    房中,言雨正淚眼婆娑地抱著蘇涼,跟她告別。

    “那個言文,確定可信嗎?”蘇涼問。

    “嗯,文哥哥是我娘收養的孤兒,自小待我如親妹。”言雨悶聲說。

    “總之,以後不管對人對事,都多加小心。”蘇涼叮囑。

    言雨眸光堅定,“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不久後,言雨上了馬車,身上穿的還是蘇涼那日給她買的衣服,最後深深地看了蘇涼一眼,放下車簾,“走吧。”

    “兩位保重!後會有期!”言文話落,揚起馬鞭,趕車離開了。

    馬車出蘇家村後,言文開口,“小姐,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等把言武解決掉,再接你回家可好?”

    “不好。”言雨聲音很冷,“我知道該怎麽做。”

    言文深深歎氣,“我本以為,小姐會想要留在這裏,也不是壞事。”

    “這裏很好。但我欠蘇涼錢,還欠她命,豈能心安理得留下讓她照顧?我要回去,拿回言家的一切,送給她。”言雨聲音很輕,卻透著決然之意。

    言文愣住,“此事,寧夫人知道嗎?”

    “她對我無所求,這是我自己的心願。”言雨說,“從今往後,蘇涼就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