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你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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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

    涼風蕭瑟,陰雨綿綿。

    穆颸背著手站在窗邊,麵色比天色更陰沉。

    昨日他讓長安給蘇涼送去五千兩銀票,得的“回禮”是一塊新鮮的豬肉。命下人做成菜吃了,卻覺得味道很一般。不是肉的問題,廚子的手藝不行。

    因此,昨夜穆颸對長安說,他打算今日到蘇家村看看,究竟風水有多好,讓寧靖和蘇涼不舍得離開。重點是,他去了,看在五千兩的份兒上,蘇涼總會留一頓飯吧。

    隻是沒想到,縣衙牢房出了大事。

    穆颸明麵上當縣令,暗中調查鐵礦走私,後者最近有了重大線索,這是有人急了。

    牢房的牆是人為弄塌的,逃走的死囚都是有人幫忙。

    蘇涼對胡二說的,蘇興哲身體弱跑不出去更走不遠這件事,並不是問題。

    原本就算牆塌了,被鐵鎖鏈束縛著的囚犯也是出不去的。

    而事實是,不管那些死囚想不想出去,能不能出去,都會有人“幫助”他們。

    而最麻煩的是,接下來幕後之人,到底還要“幫”那些死囚做什麽……

    長安腳步匆匆進來稟報,“主子,城南又一戶人家報案,天亮之前有人翻牆進去搶了錢,還殺了兩個人。”

    穆颸眸中寒意更盛,“懸賞令發出去了嗎?”

    長安點頭,“按照主子吩咐的,提供線索協助抓捕的,賞銀五百兩。直接抓到一個死囚送回來,賞銀千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在北安縣,這絕對是難得一見的重賞了。

    穆颸卻搖了搖頭,對此並不樂觀。

    大白天,雨下得並不大,但北安縣城以及周邊得到消息的村鎮,家家戶戶緊閉著門,街上的商鋪大都沒開業。

    沒人出門,張貼出去的懸賞令,看到的人寥寥無幾。

    官兵分了幾路,挨家挨戶調查,同時口頭告知重金懸賞之事。

    可半日過去,那些在牢裏受了大刑,身子很弱,按理說跑不遠的死囚,偏生一個都沒找見。

    而縣城從昨夜到今日午時,出了五樁命案,都是劫財殺人,在五個不同的地方。

    數量,跟逃走的死囚數一樣。

    不知內情的百姓碰上這事,難免會對新上任的縣令不滿。

    對此,穆颸擔心的並非百姓怎麽想,而是死了無辜百姓,以後少不得被他的政敵,譬如二皇子拿去做文章。

    若到最後他費盡心力破了鐵礦走私案,卻因為連個縣令都當不好,使得治下百姓傷亡頗重,被人詬病,他會慪死的。

    ……

    在全城戒嚴的雨天,蘇涼和寧靖的馬車出現在城門口,便有些突兀了。

    喝令馬車停下,上前來盤查的官兵走近看清寧靖的臉,愣住了,“可是寧公子?”

    作為本屆院試的案首,且容貌氣質不凡,前幾日又在縣城走動過,許多人都知道寧靖長什麽樣子。

    寧靖將遮雨的鬥笠抬起一些,問發生什麽事了。

    官兵知道他來頭大,不敢得罪,便說起死囚逃跑製造了命案的事。

    “盡量不要在外麵走動,若有什麽線索,請務必通知縣衙!”

    寧靖點頭,又壓下鬥笠,趕著馬車繼續往前走。

    他和蘇涼是從胡二那裏聽說此事後,離開蘇家村來了縣城。

    下著雨,徒步或騎馬都不方便,且突然從村裏消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便趕著馬車進城。

    “五個死囚,五起搶劫殺人,且凶徒都成功脫身,絕對是有人設計的。別的不說,就蘇興哲,他哪有本事做這事?”馬車裏傳出蘇涼的聲音。

    她想,真正製造命案和恐慌的,恐怕並不是那些死囚。他們隻是被人當做工具和幌子。

    碰見寧靖進城的官兵,向長安匯報了此事,長安再次見到穆颸的時候提到了。

    穆颸凝眸,“正要找他!”

    “屬下去請寧公子過來!”長安說。

    “如果蘇涼跟他在一起,也叫過來。”穆颸吩咐。

    ……

    寧靖和蘇涼到了縣城的家,正在計劃接下來的事,就聽到了拍門聲。

    “寧公子,我家主子有請!”長安開門見山,見蘇涼出現在廊下,便高聲說,“主子請蘇姑娘也過去!”

    蘇涼有點奇怪。穆颸就算沒有焦頭爛額,也不至於有閑暇找他們說些沒甚著急的事。

    兩人隨長安到縣衙,穆颸住在後麵宅子裏。

    剛進門,就見雨中跪著七八個不住磕頭的百姓,臉上都模糊一片,淚水和雨水無法分清。

    雨聲中交織著哭聲,哀求聲,令人聞之悲戚。

    長安也有些發愣,不知這些人是怎麽回事,忙引著寧靖和蘇涼繞開。

    門開著,穆颸坐在暗影中,手裏拿著一張被雨水打得半濕的信紙,麵色陰沉,如紙上被暈染開的墨。

    “主子,寧公子和蘇姑娘來了。”長安恭聲說。

    穆颸看過來,放下手中的信紙,擺手示意長安出去。

    長安到外麵,把門窗都關好,皺眉看著院中跪著的人,叫來個侍衛到角落,低聲詢問。

    “你剛走,他們就來了,是這次院試前三名秀才的家人。”

    “那三個秀才昨日結伴出發到省城潛山書院去,都被人抓了!”

    “他們三家收到綁匪的信,是那三個秀才親筆寫的,還按著血手印。”

    長安聽到這裏,狠狠擰眉,“信裏說什麽?”

    侍衛臉色難看,“說讓用主子的人頭,換那三個秀才活命。”

    房中,穆颸把信給蘇涼和寧靖看過了,問他們怎麽看。

    “昨日出發的三個書生,走得再慢,昨夜逃走的死囚也是追不上的。更別說他們先在城中犯下命案,又出城去抓人,再一早送信到那三家人手裏。”蘇涼說,“這是有人蓄謀為之。穆大人不是找我們幫忙的吧?”

    穆颸卻點頭,“是。”

    蘇涼不解,穆颸卻看向寧靖,“我再問你一次,你得了邢玉笙的牌子,真的隻是他恰巧在北安縣,你們偶然結識?”

    開口回答的是蘇涼,“其實那牌子是給我的。”

    穆颸皺眉,“什麽意思?說清楚。”

    “刑世子病重,在秋明山莊休養,因為前任縣令千金黃婉兒的關係,我們才認識。我給他醫治過,那牌子是謝禮。”蘇涼說。

    並非為了跟邢玉笙撇清關係,事實本就如此。

    穆颸知道黃婉兒,因為他讓長安調查過邢玉笙在北安縣的活動。是在蘇涼到縣衙告黃婉兒之後,他們才跟秋明山莊有了來往。

    跟蘇涼的話完全可以對上。

    否則,若寧靖早就是北靜王府的人,不會臨考前半月才報上名。

    “我還當寧靖是邢玉笙的好友,原來,是你。”穆颸揉了揉額頭,“你對寧靖可真好。”

    蘇涼猜到穆颸找他們的來意,鐵礦走私案,怕是跟北靜王有些幹係。而從昨夜到現在北安縣出的亂子,必然跟穆颸要查的走私案有關。

    穆颸若懷疑寧靖跟北靜王府關係不淺,找他來,又叫蘇涼也來,定是想好好“談談”的。

    但蘇涼沒問。而寧靖能不說話,就不會開口。

    穆颸得知他們跟邢玉笙交往的始末,果然不再解釋為何找他們。

    “當下的事,你們可有解決之法?”穆颸問。

    寧靖站起身來,“沒有,告辭。”

    蘇涼反應過來,連忙起身,“穆大人,我們幫不上忙,不打擾了。”話落就追著寧靖走了。

    穆颸黑著臉,看那兩人撐傘離開,一副“沒事別找他們,最好有事也別找,沒空”的樣子。

    長安進門來,“主子,那三個秀才的事,怎麽辦?”

    若是北安縣院試前三名都被殺了,真會很麻煩。

    穆颸冷聲說,“我已派人去調兵過來,但就怕來不及。”

    幕後之人知道穆颸的身份,他不可能用性命去換三個秀才。那三個秀才哪怕還活著,也活不了多久了。

    來到北安縣後,暗中的調查一直沒受到太大阻礙。

    穆颸今日才知道,是之前沒查到什麽,幕後的人在觀望。

    他剛查到重要線索,這邊馬上就出了事。

    是否跟北靜王有關,暫時無法確認。穆颸倒希望寧靖是北靜王招攬的門客,如此他策反寧靖,便能得到些有用的東西。

    三個秀才的家人還在哭求穆颸救人,有個婦人暈倒了。

    穆颸讓長安找個地方安置他們,他看著天空聚攏來的黑雲,終於體會到這趟差事的艱難之處。

    ……

    寧靖是趕車來的,走出縣衙,他進了車裏,讓蘇涼趕車。

    馬車緩緩離開,蘇涼低聲問,“怎麽辦?”

    他們就是來抓死囚的,但不能明著跟穆颸合作,因為有些秘密不能暴露在穆颸麵前。

    “找個隱蔽的地方。”寧靖說。

    蘇涼會意,趕著馬車拐進最近的一條巷子,等她再開口,聽不到回答,掀開車簾,寧靖已不見了人影。

    蘇涼也沒找他,心知他定是發現了什麽,或是想到了辦法。

    她獨自趕著車穿過巷子,回到在縣城的家,關好門,等寧靖回來。

    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寧靖才回來。

    他脫下不知哪裏找來的蓑衣,扔到後院。

    蘇涼遞了杯熱茶過去,還沒問什麽,又聽見敲門聲。

    還是長安。見到蘇涼很快開了門,便又往她身後看,就見寧靖正坐在窗邊喝茶。

    “穆大人又有新吩咐?”蘇涼問。

    長安連忙收回視線,拱手道,“半個時辰前,那三個秀才找到了!是捕頭被收買了,昨日他代表縣衙送三個秀才出城,給他們的吃食裏下了藥,把人迷暈偷偷帶回來,藏在自己家裏。”

    蘇涼很驚訝,“怎麽找到的?”

    “那捕頭突然說肚子疼要回家一趟,卻在家門口被人擰斷了脖子!接到消息我們立刻趕過去,在他家中沒找到凶徒,卻找到了三個秀才和許多來曆不明的財物。”長安一臉慶幸,“主子說那捕頭辦差中途回家,怕是打算殺掉三個秀才,毀屍滅跡。”

    “太險了,不知道是哪個大俠及時出手。”蘇涼感歎。

    她心知,長安會突然出現,定是穆颸在懷疑他們倆跟捕頭被殺有關。

    “是啊。”長安點頭。

    “鐵礦走私獲利巨大,財帛動人心,被收買的未必隻有那個捕頭。”蘇涼想到,就提醒長安,“昨夜牢房當差卻沒被殺掉的獄卒,不妨查一下。”

    長安神色一震,“是有兩個受傷沒死的……告辭!”

    看著長安策馬匆匆離開,蘇涼關好門回房。

    她不必問,就知道寧靖定是猜到縣衙有人被收買,參與其中,而在這個時候,那些“鬼”,免不了要殺人。

    而寧靖可以憑借他的特殊能力,發現行凶者。

    萬幸,那三個秀才還活著。寧靖動手殺人之前,定已確定他們所在,甚至那捕頭突然回家,都是寧靖暗中做了什麽導致的。

    “不是說好打架讓我上?你自己都解決了。”蘇涼坐下。

    寧靖把書合上,“他供出一個人。”

    “誰?我去抓。”蘇涼覺得來活兒了。

    寧靖薄唇輕啟,“我。”

    蘇涼:……

    “栽贓給你,目的是讓穆颸認為幕後黑手是北靜王府?”蘇涼很快想到。

    寧靖點頭,“城西裕民巷第五家,門口兩棵老槐樹。去吧。”

    “是那捕頭背後的人?”蘇涼問。

    寧靖點頭,“小心點。”

    蘇涼神色一正,“好,我去看看情況。你不去?”

    寧靖搖頭,“我累了。”

    蘇涼默默回房,換了一身沒穿過的男裝,布巾蒙麵,戴上鬥笠,打開後門,確定四下無人後,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後,寧靖再次出門,往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