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新時代和舊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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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機趕上目標車輛。
    繩降前,路明非想了想,往後把手一攤。
    “學長,刀借我用用。”
    狄克推多拍到他手上。
    路明非一笑,按了按狂風吹起的劉海。
    “走了。”
    他拉著繩,往下落去。
    凱撒的目光跟隨著路明非,當他見到下麵發生的那一幕後,聳聳肩,轉身回到座位,拿出一杯冰鎮的紅酒,翹起二郎腿,往後一靠。
    …………
    “快點!快點!那家夥追過來了!”
    “我們的飛機準備好了嗎?給我聽清楚,我的要求是隨時可以起飛,隨時!”
    “大人,您看天上!”
    “看什麽看,給我專心開車,要是被抓住,那群邪惡的魔鬼……哦我的神,該死的,他們居然開直升機!禁飛條例呢,這個國家真應該給我去地獄,他們的法律就是一本廁紙!”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
    “慌什麽,冷靜點,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的飛機隨時可以起飛,隻要到了機場,我們就安全了,而且你看看,這邊哪裏有直升機可以降落的地方,至於熱武器,他們絕對不敢在城市使用熱武器,你當這是拍好來塢大片呢,把心放回肚子裏,開你的車吧!”
    盡管這麽說著,但他頭頂的冷汗還是流個不停,神經質的目光一會看前麵,一會看天上,直到某一刻,一個人影從直升機落下,他尖叫一聲,瘋狂的奪起方向盤,車子在公路上左搖右擺,刺耳的刹車聲接連響起,忽然,車子狠狠震了下,沉悶的冬的一聲響。
    心髒彷佛要跳出嗓子眼。
    是追尾嗎?
    不,聽起來不像。
    那會是什麽?
    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
    位置是……頭頂。
    同時間,他們齊齊抬頭。
    獵刀在車頂割出一個四邊形。
    砰的一下。
    這塊四邊形被一拳打落。
    燃燒黃金童的少年蹲著,居高臨下的和他們對視,那雙尊貴的眼眸和視頻裏的一樣,當時的他走出爆炸的火海,任何火焰也無法傷他絲毫,便如同此間的君王,而如今他在高速行駛的車頂,任憑他們換向變速也是晃都不晃,隻是用他那一雙黃金童審視車內的幾人。
    完了。
    這是同時浮現在所有人心中的念頭。
    真的會有這麽強大的混血種麽?明明大家都是同時流淌有龍血和人血的存在,大家的血統都未曾跨越50%的臨界血線,為什麽你就這麽強!
    他目光陰狠,一咬牙,就準備引爆炸彈。
    路明非屈指,一枚鋼珠擊穿他的手腕,一手撐著車頂,路明非滑入車內。
    他把狄克推多放在為首者的脖子上,通過後視鏡與司機對視。
    “前麵靠邊停車,按我說的做,不然……”
    電光火石間,路明非撤刀,為首者主動尋思的計劃破產,他本想在狄克推多上抹掉自己的脖子,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紅著眼一頭撞向車窗玻璃,隻是這種程度的撞擊肯定殺不死一個混血種,他的目的也不在此,而是玻璃的切口。
    “這麽著急死?”
    路明非一把握住他脖子,用力按在車窗上,他的臉在玻璃上變形,英俊的五官扭曲到一起,充斥滿墳墓的雙眼死死盯著路明非,像是要把這個少年剝皮抽骨,一口一口,全部吃進肚裏。
    “你的眼神,奇怪。”
    路明非湊近了,兩雙黃金童倒映著彼此。
    “搞得我好像什麽魔鬼一樣。”
    “拜托,是你們先對我下手的吧。”
    男人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
    他說話。
    “你們這些,舊時代的殘黨!”
    驟然雙眼暴睜,眼白的血絲扭曲如同蚯引。
    “都給我去死啊!”
    變故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發生了。
    幽藍色的火焰無聲無息的燃燒,在他深上。
    他們兩個靠的很近,以路明非的動態視覺,自然看得清,先是眼耳口鼻,藍火從這些孔竅噴出,的確是噴,呈現出圓柱體的形狀,藍火落在他身上,點燃衣服,點燃皮膚,還好似有生命般,向著路明非爬去。
    他目光怨毒,因火焰的灼燒而慘叫,又因即將目睹路明非的死亡而興奮,特別是在他看到路明非不僅沒逃,甚至還主動向藍火伸出手,他簡直要捧腹大笑,無知!無知!真是太無知了!這就是卡塞爾的s級麽!還是號稱斬殺君主的屠龍者,沒搞清楚情況就貿然出手,s級?你怎麽敢的啊!
    他期待的看著藍火咬上路明非的手指,近了,近了,很好,就是現在!
    明亮的目光在轉變到頂峰後,驟然滑落。
    茫然。
    茫然到他都暫時忘卻了身心的劇痛。
    看著路明非完好的手,又看看路明非的臉,他張張嘴,什麽也說不出口。
    路明非沉思。
    這火焰,有問題。
    是混血種的言靈麽?從來沒見過這種言靈,周期表之外?但不對勁,哪有燃燒自己的言靈,有什麽用,自殺還是同歸於盡?
    這些還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路明非的感知。
    他有青銅與火的權柄,這是龍王權與力中的權,諾頓因為缺少了力而無法真正發揮這青銅與火的威能,他則不同,路明非可以用武道修為推動,但如今的他隻是非人,加上當初他以青銅與火的權柄為天下普通人開啟超凡的門,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威能,所以路明非肯定是成不了真正的青銅與火之王,本來這也沒被他放在心上,也是,路明非拿到權柄的本意就是開超凡的門,使人人都能習武,龍王的冠冕什麽的,他從未在意。
    就算如此,殘缺的青銅與火權柄還是給他帶來了許多能力,比如操控火焰,前不久正是靠著這一能力帶著零從炸彈襲擊中幸存。
    但現在,路明非驚訝的發現,他竟無法操控這人的藍火。
    這似乎不是普通的火焰。
    之所以路明非安然無恙,起到關鍵作用的並非是青銅與火的權柄,而是他的武道勁力。
    如果沒有這一身勁力,麵對藍火,他八成已經中招了。
    之前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路明非恍然,這人的尋死都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現在,創造出可以用藍火傷到自己的時機。
    順著這個思路再往前推,或許今晚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此刻。
    “說,這是什麽!”
    路明非問他。
    車子已經停了,玻璃和車身,所有接觸到他的物品,都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它們逐漸失去色彩,變得蒼白,在抵達某個臨界後,卡察卡察的碎裂,那聲音很脆很利落,像是堅硬的死皮,失去一切的活性。
    路明非心中一動。
    這就是藍火的效果。
    渾身著火的他從茫然中回過神。
    看著路明非,笑了笑。
    “真不甘心啊。”
    “最後還是沒能殺死你。”
    他的目光變得清澈透明,之前的所有瘋狂和偏執,統統煙消雲散。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他虛弱的歎氣。
    “看起來,你是真的拿到了青銅與火的權柄。”
    “但不對啊。”
    “你明明還隻是混血種,沒有跨過臨界血線,更別說是成為純血的龍了。”
    “搞不懂,搞不懂。”
    “你怎麽忽然跟我說這些。”
    “哈哈。”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反正我都快死了,隨便說一點,也無所謂。”
    “不要試圖從我的屍體裏得到什麽,火焰會吞噬一切,什麽都不會剩下。”
    說著,他最後看了眼路明非,那目光出奇的複雜。
    “新的時代終會降臨,你們這些舊時代的殘黨,必將被審判,清算身上的罪孽。”
    路明非等了下。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他搖搖頭。
    “我快死了,你們……”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路明非並攏雙指,連點其周身竅穴,藍火隨之漲落,隻是數息,最後一指落在眉心,他震了一震,照著路明非點按順序,一枚枚竅穴依次亮起,放出光來,彼此串聯,分割藍火,最後與眉心的光相連,構成最後的陣圖,那是一尊龍首龜甲的玄武,路明非麵色凝重,如搬山嶽,如挪星辰,緩之又緩的在玄武雙目點下,頓時,似龍點睛,他喚起玄武的神,這神物舒展身軀,嶙峋龍首擺了擺,張口一吸,便如那鯨吸水,霸道藍火盡數被其吞了去。
    灼燒身心的痛楚不見了,他下意識鬆口氣,但眼中卻充滿了疑惑,和更深的茫然。
    這到底是……
    “睡吧。”
    路明非在他眼前一抹,這人還來不及說什麽,已是閉上眼。
    吞噬藍火的玄武虛影打了個哈欠,化作迷蒙的光,鑽入他的眉心。
    全身灰白化的進程為之一停,路明非點點頭,成了。
    他捏了捏眉心。
    九州裏有一門龜息術的法門,讓武者調整到類似動物冬眠的狀態,可以借此延壽,或者受重傷的人用這個法子等待救援。
    路明非剛才使的正是類似的法門,是龜息術的源頭,玄武法,隻是他修為有限,隻能用殘式,完整的玄武法不僅可以收涉所有傷勢,還能緩慢的進行治療,殘式就做不到療傷。
    總之,這人沒死,就行。
    凱撒踩著灰白的地麵,一把扯開駕駛室的門,把司機敲暈扔出去,自己坐下。
    卡察,卡察。
    灰白的車座裂紋密布,眼看就要完全碎裂,忽的一停,凱撒風輕雲澹,和椅子根本不挨著,穩穩地紮著馬步。
    他看了看後視鏡裏疲倦的路明非。
    “你睡吧,後麵的事有我在。”
    路明非閉上眼,嗯了聲。
    “這人沒死,他身上的秘密很重要,麻煩學長多多關注。”
    “放心,交給我。”
    之後就沒了動靜,凱撒往後看了眼,路明非歪著頭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這時的他看上去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少年,有些稚嫩,有些青澀,隻是他睡著了眉仍是皺的,身體也呈現出戒備的姿態,是缺乏安全感嗎?
    頂點小說
    說來如果芬格爾在這裏,大概已經嘿嘿笑著開始拍照了,路明非睡著的寫真照,這樣的名頭放在守夜人論壇,就卡塞爾的貴族小姐和少爺們,一張寫真五百美金,眼都不會眨一下。
    可惜芬格爾不在這裏,不然要是讓他得知自己錯過一個如此千載難逢的賺錢機會,恐怕這位卡塞爾的狗仔之王腸子都能悔青,s級的睡照啊,他可一張都沒有,說起來芬格爾就想哭,明明他是路明非的室友,住在同一間寢室,為什麽就是拍不到路明非的睡臉,每次偷偷起夜拿出相機,就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s級已經亮著他的黃金童安靜的看著自己,淩晨兩三點的夜啊,多嚇人,芬格爾差點都控製不住尿意了。
    現在這機會說千載難逢是一點沒錯,路明非明顯累的狠了,這還是凱撒第一次看到這個樣子的s級,沒準給他拍照就可以,隻是芬格爾不在,凱撒的話,他對s級的照片也沒興趣。
    凱撒隻是覺得這樣子的s級真是少見,印象中,自從路明非進入卡塞爾,他就一直很趕,像是有什麽非得完成不了的目標,而且時間還所剩無幾,他就一直在賽跑,跟自己較勁。
    說到底,不是所有卡塞爾學生都有著往死裏努力的自覺,習武是很痛苦的事,想一想多少人每天跑步都堅持不下來,甚至別說跑步,就連每天早起都做不到。
    我就多玩一局。
    我就多看一集。
    三分鍾,就休息三分鍾。
    勞逸結合嘛,今天放鬆一下沒關係的。
    既然是放鬆,就幹脆吃點好的獎勵獎勵自己吧。
    類似這樣的念頭,都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要緊,但一個又一個,積少成多,原本雄心勃勃要完成的事,要堅持的習慣,就這樣功虧一簣,到最後你驚訝的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成了那個一事無成的大人。
    夢想就是溺死在這些瑣碎的妥協裏。
    人是需要目標的,精英也需要,路明非就是他們的目標,他的努力所有卡塞爾的學生都看得到,所以還有什麽理由偷懶妥協。
    凱撒拿起手邊的狄克推多,這是路明非在睡前放下的,指間撫過其上的煉金銘文,彷佛能聽到這把煉金武器的零在歡呼,能引得殺戮的器具歡呼,也隻有殺戮這件事本身。
    凱撒睜開眼,灼熱的黃金童,他下車,提著刀,靴底踩踏地麵,天將明,晝夜交替的黑暗裏,來自四麵八方的怪物靠近,腥臭的殺意籠罩此處,蟲與鳥都噤聲,他顧盼四野。
    諾瑪在耳機裏說紙牌的人還有五分鍾趕到戰場。
    凱撒豎起食指,噓了聲。
    他笑著。
    “諾瑪,讓紙牌帶條毯子過來。”
    躁動的死侍們衝向報廢的車。
    還有車前的凱撒。
    他揮刀,開始無聲的殺戮。
    “路師睡著了,要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