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強敵

字數:9014   加入書籤

A+A-




    鴻臚寺卿觀看著下方的對戰。

    他幾乎要控製不住,差點把椅子的扶手捏碎了。

    這對他這種三品存在來說,可是非常罕見的,雖然他並非真正的三品。

    他的真實修為是四品人道儒家修士,官位則是三品公卿。

    但縱然如此,能讓他失態乃至於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的情況也是極少的。

    而眼下,就是如此。

    “十九……”他默數了一下。

    然後。

    “二十……!”他終於沒忍住,泄露出了極其細微的威壓,身周的桌椅都有些開裂。

    這些桌椅都是法寶,價值不菲,不過現在都已經被他無意識泄露的威壓給碎掉了。

    在不遠處,那位巫神山公子,連續敗退了二十個人!

    皆是聞名的青年才俊,要知道,夠資格參加這個宴會的人,可都是各部被寄予厚望的天才,是來見世麵的。

    但那位巫神山公子……

    多聞博識,善談名理,就不說了。

    其形骸放言,語出驚人,讓人咬牙切齒,卻又指據鑿鑿而驚座,震得下方的一波接著一波的驚恐。

    就和李啟說的一樣,比背書,他沒怕過人。

    鴻臚寺卿作為三品,他腦子裏有不知多少種能駁倒李啟的辦法,可卻隻能看見下麵的小輩們挨揍!

    這讓他愈加惱火。

    而且,也不是不曾有過能駁倒他的人出現。

    但是,他馬上就直接動手把自己看到的那個後輩打了一頓,並說對方隻會口上空談,並不懂的自己說的道理。

    也正是這件事,讓鴻臚寺卿徹底失態。

    但他也感覺到無比的驚異。

    怎麽可能?

    他觀察對方神魂年齡,也不過二三十歲,他是怎麽記下上萬本古籍的?一言一句盡數出自典籍,化用極好,理解極深,關鍵是還能使出對應的術法。

    不過二三十歲的人,哪怕他從娘胎裏開始修行,又如何能記下這麽多東西?而且還能理解的這麽深刻。

    他一天有三十個時辰的時間嗎?!

    他不修煉了嗎?所有時間都拿來背書學習?!

    這可不是什麽扭曲宙光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切實的,隻花了這麽多的時間,因為哪怕是扭曲宙光,年齡也會正常推進的。

    更可怕的是,鴻臚寺卿用神通觀察這位巫神山公子的修行脈絡,發現他才修行三年多一些。

    三年多一些,跑步進入八品,同時學識淵博,根基紮實,甚至可以舌戰群雄而獨占上風。

    怎麽可能!?

    巫神山現在的人員素質到這個地步了嗎!這是那個山溝溝裏麵撿到的天生靈童啊?

    一重接著一重的衝擊,最終導致了這位三品稍稍有些失態。

    這一點點失態,沒有逃開對麵那位大巫的眼睛。

    那位大巫看了一眼,故意發出了很清晰的一聲低笑。

    這讓鴻臚寺卿更加火冒三丈!

    小輩再怎樣也不會讓他失態,但一位同品級的大巫的嘲弄卻真的讓他怒了起來。

    不過,真的惱怒之後,他的表情卻變得冷靜了下來,甚至眼神都柔和了起來。

    憤怒從來不會衝昏他的頭腦。

    連自己的念頭都控製不住,怎麽可能修行到現在這個地步?

    不過,還是得想辦法處理。

    既然對方是個真正的天才,那恐怕自己這邊也得去找那些值得寄予厚望的天才來攔一攔了,否則實在是臉上無光。

    這可是大唐的臉麵!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神念一動。

    就連對麵的大巫都沒有察覺到,一道隱秘的信息從這裏傳輸到了人道終端之中,擴散到龍脈上,然後一路通傳到太學。

    ————————

    此時此刻的太學中。

    一座書院裏。

    一位謙謙君子模樣的男人,突然從書堆裏抬起頭。

    他長相一般,但氣質極佳,似乎隱隱有一股正氣在他體內氤氳,雖然容貌普通,卻給人一種極其清新舒暢的感覺,好像一顆青竹。

    青竹沒有花兒那麽美麗耀眼,但卻能讓人清氣拂麵。

    他抬起頭看向門外,因為外邊有人來了。

    不過他並沒有生氣自己的研究被打斷,因為他知道有人來打擾肯定是有事。

    卻見有人推門而入。

    是門房。

    “柳直講,有您的消息,加急加密,看標識,是一位紫袍公卿發來的,請您速速處理,東西就先放在這裏了。”那位門房極為恭敬的說道,然後敬仰的看著那位‘柳直講’。

    因為對方確實值得敬仰。

    太學有些學生,雖然還沒有畢業,但已經有了官位,也就是在太學內的官職。

    太學內部有導師,官職名叫四門博士,正七品上,其掌束修之禮,督課、試舉,論選士之秀者,曰''''選士''''。

    說白了就是教導主任,負責監督學業和考試,並評判太學學子們的成績。

    四門博士有助教三人,從八品上。

    又有直講四人,俸祿、賜會,同直官例。

    這位柳直講,就是以學生之身,擔任直講一職。

    直講職責,掌佐博士、助教之職,專以經術講授,也就是雖然是學生,但實際上卻在給其他學生上課。

    太學學生都是何等的素質和學識?同為學生,卻可以給他們上課,這位柳直講又該是何等水平?

    所以門房才會對他給予敬仰的眼神。

    實際上,大部分上經學課的太學生都會對這位堪稱‘大師兄’一樣的柳直講抱以敬意。

    堅毅勇敢、樂善好施、聰慧過人、博學多識、慎思明辨……

    評價他的褒義詞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有人說,每當有人多想到了一個好詞,就更加能了解柳直講一點。

    太學院祭酒親自在他的學績上點評“柳君逸博學無所不通,自天文、律曆,以至山川要隘,校勘經史,敕編諸書,了如指掌。深知古今治亂得失,通習掌故。於經則通唐以來諸家之郵,於史則兼多家義法,各館纂校之事,可悉以倚任。”

    這般優秀的人才,哪怕是在太學這種天才雲集的地方,也可以排入前十。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修為一般,因為專注於各方經義的原因,他沒有那麽多精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導致現在已經四十來歲,要臨近畢業了,卻依然還是八品的原因。

    但唐國的官位,就是為這種人才設置的。

    就算你全心讀書,做研究,沒有時間和心力積累修為,你也可以直接通過官位晉升到高品,不必擔憂壽元的問題。

    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當。

    柳君逸放下典籍,拿起終端,開始閱讀上麵的信息。

    “鴻臚寺的消息……”他喃喃道。

    鴻臚寺邀請他去一場對外國宴,與人辯論?

    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和人爭論,但這畢竟是一位紫袍公卿的邀請,不好拒絕。

    而且,消息上說,這位來自他處的巫神山公子,博學多識,難逢敵手,他也很好奇居然有這樣的人。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去看看吧。

    柳君逸收起東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衫,悄然出門。

    沒有驚動任何人。

    卻見有清風繞席其身周,

    穆穆清風至,吹有青衫動。

    青衫似春草,草長條風舒。

    了見水中藻,青蓮出塵埃。

    修塗馳軒車,長川載輕舟。

    隨著長風吹動,他也隨風而去。

    不過片刻鍾後,那條大瀆的河中島中,有一青衫儒士翩然而至,普普通通的行於路中。

    ——————————

    此時,李啟正在指責自己的第二十五個對手。

    他大聲喝道“聖人言,內以治宗廟之禮,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禮,足以立上下之敬,你口中言禮,卻妄圖出奇招而製勝,可見你並不信禮,言行不一,知而不行,還妄圖談禮?退下吧!”

    隨著李啟的叱喝,又有一人羞愧退下。

    場麵一片寂靜,已經暫時沒有人起身挑戰李啟了。

    李啟一邊說一邊打,已經連續橫掃了二十五人,其他人已經不敢輕易起身。

    丟臉事小,但就怕是繼續助長李啟之威。

    人之氣自有其氣魄,李啟連站二十五人,勝勢累積,氣魄雄渾,正是有愈戰愈勇之勢,無人敢輕攖其鋒,生怕自己讓他的氣勢越來越龐大。

    還是晾一晾李啟,讓他的氣勢消下來,然後再去挑戰才是正途。

    但這個時間裏,旁邊的巫神山眾人各自開懷,其他人麵前東西都放涼了,他們卻故意開始切肉吃飯,歡談飲酒。

    言客和鍾明樓還算是克製,隻是開始吃飯而已。

    博嶽這個不怕死的甚至還跑去向大巫敬酒,大聲嬉笑,好像沒被人打過一樣。

    但有李啟在前麵頂著,倒也不至於打到他們。

    隻是,就在李啟都以為這幫人會停下的時候,突然有人對他接話。

    “夫禮者,經天地;理人倫,其用以治,則與天地俱興,故昭二十六年《左》稱晏子雲“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本其所起,燧皇始出握機矩,持鬥機運轉之法,指天以施政教。”

    “禮本天地之理,奇招為何不能算禮?”

    李啟看向聲音傳來處,一位氣質隨和的青衫修士從外邊兒趕來。

    那青衫儒士趕來,接著李啟先前的話題,如此說道。

    李啟心中一凜。

    就連巫神山眾人都放下了食物,看向了那位初至的儒生,彌大巫也微微眯眼。

    另一邊。

    不少唐國人精神一振,鴻臚寺卿表情鬆和了下來。

    有些儒生竊竊私語“是柳君。”

    “居然是柳君,他怎麽會來這裏?”

    “柳君是誰啊?不過看起來好像能接得住?”

    但也有些人不是認識他,趕緊對身旁的人問柳君是誰。

    不過,柳君逸不管四周的竊竊私語,而是繼續向前,對李啟發問

    “禮,天地之所變化,政教之所生,自人皇初起,燧皇之後,曆六紀九十一代,至伏羲始作十言之教,如此乃成,不管伏羲燧皇,皆是人皇,可見禮出自人皇,人道。”

    “你既是巫覡,又如何敢對人道談禮?禮之一物,和巫何關?公子誤以為禮是俗禮拘束,甚至以此為據辯駁他人,你又真的了解禮嗎?”

    柳君逸緩步向前,走向李啟的位置,如此對李啟問道。

    場麵一片寂靜,眾人盡皆看向這邊。

    李啟皺眉,對方這算問到點子上了。

    如果從這個方向理解‘禮’,那李啟剛剛的就純粹是謬論,沒有說服力。

    與此同時,卻見四周有‘規矩’展開。

    李啟感覺到了,有一股無名的力量,形成了‘禮製’,將他的四肢束縛,讓他行動變得困難。

    不過……

    很溫和,沒有攻擊性,僅僅隻是單純的牽製而已。

    就好像水一樣。

    如果隻是泡在其中,幾乎沒什麽感覺,好像不存在一樣。

    但若是想要加速移動,那麽柔弱的水就會形成巨大的阻力,在空氣中能輕而易舉突破音速的箭矢在水中卻寸步難移。

    李啟就感覺到自己被水包裹住了,隻要遵循‘水’所固定的方向,那就行動無礙,但若是想要逆水而行,便是困難重重。

    感受到了這種拘束,李啟立刻認真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對方對禮的理解,以及對應的術法。

    於是,李啟看向對方,心中認真,思慮之後達到“君子言禮起於何也?聖賢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製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於物,物必不屈於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

    李啟所言,便是他認為的禮的起源。

    人生下來就有,想要滿足,就會對外界有所索求,如果索求無度,沒有標準,就會發生爭鬥。

    有爭鬥就會產生混亂,混亂就會導致窮困。古之聖王厭惡混亂,就製定禮儀規製,使物資和兩者相互製約,保持長久的協調發展,這就是禮的起源。

    “禮是人所規範的,是古之聖王所製成的,和自然之理有何關聯?君子難道是覺得自然之理創造了禮製嗎?”李啟反問道。

    這時候,那儒生立刻回答道“為何不是?於時質略,物生則自然而有禮,故有羊羔跪乳,鴻雁行列,蟻有軍容,豈由教之者哉?是三才既判,禮自然而有之。”

    禮本身就是天生的,所以有羔羊跪乳,大雁自己排列,螞蟻也能形成軍列,這些都是天生的禮。

    隨著二人的辯論,雙方的術法也各自展開。

    雜魚沒了,狠家夥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