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易軍沒有和李啟待太久，他很快就離開了靈綢界，畢竟隻是來幫忙的。
    武者的殺力就是這樣，在李啟揭露跟腳，並且幫助壓製對方的術法之後，他突襲近身之下，一個人就打爆了對麵。
    而李啟這邊，則在收拾完殘局之後，去拜訪了靈綢界主。
    來到靈綢界主的辦公室，李啟敲了敲門。
    “請進……”裏麵傳來靈綢界主有氣無力的聲音。
    李啟推門走入其中，看見了有些憔悴的靈綢界主，身為五品，她這幅樣子可真是……不太體麵。
    因為，她早就知道了天道被煉化，甚至李啟都沒瞞她。
    這就是她做出的選擇，在親眼看見李啟以六品之軀承載了天道的反噬之後，她就做了決定。
    “來的是公子啊……那，塵埃落定了？”靈綢界主看見李啟，反而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癱坐在了椅子上。
    “界主是五品，應該能看見戰場才是，還是說，界主自己閉上了眼睛？”李啟走過去，坐到了靈綢界主的對麵。
    “是啊，我不敢看，不過……來的既然是你，那人道使節應該已經離開了吧？”靈綢界主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下來。
    “界主的道心隻有如此的話，以後的路恐怕很難走啊。”李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重新開了一個話題。
    “有什麽辦法呢？我是天命之子，此生五品已是極限。”靈綢界主也自然的順著李啟的話說下去，沒有再追問人道使節的去留。
    李啟已經暗示了，那自然不必再問。
    “原來界主是天命之子，那怪不得如此……不堪。”李啟搖了搖頭，話說的稍微重了些。
    靈綢界主沒有反駁，隻是繼續話題：“如今天道已被公子煉化，這個世界已落入公子囊中，公子可否高抬貴手，放我去域外流浪？”
    “為何？我煉化天道隻是權宜之計，又沒準備霸占這個世界，天道之後會雙手奉還，我隻是害怕界主投靠人道而已，至於界主願不願意加入巫道，但隨自願，巫覡尊重世界文明本身的意願。”李啟如此說道。
    靈綢界主苦笑一聲：“有意義嗎？不加入人道，那就隻有被人道清算，最後還是得選擇一方加入。”
    “這不是巫道的錯，我們不會逼迫你們，但……雖然不逼迫你們加入，可你們也不能與巫道為敵，否則後續都是自找的。”李啟攤手，並不願意背這個鍋。
    巫道認為世間萬物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無數的類似生態位一樣的位置組成了一個穩固的平衡，也就是巫覡們想要維護的‘天地人神鬼’之間的平衡。
    他們很少強迫別人做什麽，除非必須，比如靈綢界想要成為巫道的敵人，那自然就不必多說了，肯定是要動手的。
    但若是不幹涉到巫道，那巫道一般也不會幹涉你，除非你運氣特別不好，遇到某個巫覡出於個人原因要找你麻煩。
    個人原因那就不說了，這個什麽理由都有，但巫道作為一個整體，大致上是有‘不幹涉’這種行事風格的。
    “是啊，人道沒錯，巫道沒錯，錯的是我們，是靈綢界自己的錯……”靈綢界主喃喃說道。
    李啟沒有回答，而是解除了自己對天道的控製，然後微微行禮之後，離開了此處。
    開什麽玩笑，巫道自己都身不由己必須做出選擇呢。
    哪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李啟看似高高在上，還不是得被迫參戰？
    誰沒點難處呢？
    離開這裏，李啟也不耽擱，徑直前往靈綢界的界外碼頭，準備在那兒出發。
    靈綢界的事情已經不需要管了，自己留下來的商會會收尾的，穩定了五品世界代表的世界群，那就可以前往心宿的核心了。
    域外奇觀‘大火’。
    利用神易軍給自己的法訣，看看能不能真正的溝通大火，爭取到星官的一點點偏心，或者哪怕是絕對中立，也是大功一件了。
    李啟也不耽擱，已經在靈綢界耽擱了這麽些年了，雖然幾年時間其實不算什麽，畢竟都是長生種了，一場小小的爭鬥花個幾年也是常事。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李啟來到了靈綢界域外的碼頭，在這兒放下自己的鬼車。
    鬼車和周圍的飛舟差距巨大，四周有地獄異象浮現，有小鬼在周圍敲鑼打鼓，各類冥獸不斷嚎叫，嚇了周圍人一大跳。
    李啟也沒管他們，開著鬼車，就在異象的簇擁之下，在域外狂奔起來。
    一條鬼路蔓延而去，有陰魂於空中語笑，或歌或哭，鬼共牽走，駭人至極，畫風一點都不好看，不過……倒是挺符合一般人眼中的巫覡印象。
    巫覡嘛，詭異一點也很正常，李啟祭祀的時候還跳大神呢，沒差啦。
    就在這種畫風下，李啟的速度飆到了接近千倍天道極限，在域外一路狂奔，保持這個速度，大概需要一年零三個月左右，就能趕到距離大火最近的一個巫道自己建設的大型世界，在那裏有列宿的分支。
    是的，列宿分支，最後還是得通過列宿傳送過去，想靠千倍天道極限的速度飛到大火，如果老老實實哼哧癟肚的跑，大概需要三百年左右。
    沒辦法，域外就是很大，很空曠，隻有大能者或者沒有急事的人才有資格在域外趕路，其他人還是老老實實走鋪好的高速公路吧。
    一路上很是無聊，基本上什麽都看不見，隻有很偶爾的情況下才會和一些世界級巨船擦肩而過，但也僅限於擦肩而過，對方甚至都看不見李啟，隻能看見鬼車的尾氣。
    就這麽平靜的過了一年多，李啟趕到了列宿所在。
    這個大型世界是四品，是巫道親自建設的，原本沒有土著。
    沒錯，雖然是四品世界，但是沒有土著文明，就是一個空殼，據說是因為此地的天道極其暴虐，數次滅世，最終將所有文明都湮滅，變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死地。
    當然，死地是死地，但世界本身卻一點問題都沒有。
    世界如果隻是為了存續，那麽並不需要生命，是生命需要世界，而不是世界需要生命。
    天道數次滅世之後，文明本身就再也影響不到世界了，所以就這麽一直維持著四品的情況，直到巫道發現這個世界，將之煉化。
    這裏麵基本就是巫神山的小型翻版，巫道用自己的理念將之改造。
    李啟也沒有在這裏多留，隻是稍微補充了一下自己的補給，拜訪了此處的宗人，留下了自己的情報與蹤跡，然後借用此處的列宿分支，休的一下，來到了大火不遠處的神道世界。
    大火周圍一圈，都是星官所掌控的神道世界。
    李啟有些興奮，因為他還是頭一次接觸到真正的‘神道正統’。
    作為巫覡，他們和神道的關係其實是不錯的，星官們也是巫覡們時常打交道的大神。
    這可不是那些野神能觸及的存在。
    李啟在列宿傳送的過程中，禁不住有些向往，他有點迫不及待的看看真正的神道世界是什麽模樣的了。
    幾個時辰之後，李啟如願的落回了域外虛空之中。
    在這裏，‘大火’顯得分外鮮明，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烈焰在虛空之中掛著，但並不熾熱，也並不刺眼。
    在幾十萬光年之外看見的大火是這個亮度，如今近在遲尺，不過一兩光年的距離，依然還是這個亮度。
    似乎，‘大火’的光，完全沒有任何的衰減，最初是如此，幾十萬光年之外也是如此。
    隻是，這片世界群……
    空洞，死氣沉沉。
    毫無任何的生機可言。
    哪怕是在靈綢界那種地方，都四處可見世界級巨船，有個人用的飛舟，星辰之中穿梭著許許多多的交通工具，無盡域外的生機勃勃盡顯無疑。
    但是，在這片神道所控製的疆域之中，毫無生機。
    李啟可以感覺到宏偉，壯觀，在大火龐然的力量之下，李啟能夠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他也可以瞧見許許多多的世界正在井然有序的運轉著……
    可是……雖然是在運轉，但卻沒有一個人，一艘船去突破世界壁障，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交流，這些世界肯定是很強的，神道直屬的世界，李啟之前搜集到的情報都表示這裏甚至有五品駐紮。
    如此強大的世界群，怎麽會這樣？
    沒有商業？沒有交流？
    正統神道是這樣的嗎？
    懷揣著這種疑惑，李啟駕駛著鬼車，朝著距離大火比較近的神道世界趕去。
    雖然這不是天下的神道大本營，不過應該也能看出來一些東西吧？李啟這麽想著。
    花了幾天時間，他緩緩來到一個世界壁障外。
    這個世界壁障完全封閉了，進不去。
    一般而言，類似靈綢界的這種世界，世界壁障都會開個口子，方便進出，不需要每次進出都必須穿越世界壁障。
    但神道世界，壓根就沒有這個口子，從一開始裏麵的人就沒準備出來過，同理，外麵的人也別想進去。
    李啟皺眉，他開始穿行，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造訪了約莫一兩百個宇宙。
    這個世界群，那麽多世界，每個都是這樣。
    哇，搞毛啊。
    神道的疆域怎麽回事？這是壓根沒準備和人交流嗎？
    李啟在虛空裏轉悠了小半年，愣是沒找到半個能說話的，無盡虛空裏空空蕩蕩，隻有世界在穩定的運行，外界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
    “或許是……方法不對？”李啟心中暗道：“要不試試請神？”
    他想著，於是飛入虛空裏，擺下祭壇，開始嚐試請神。
    這是巫覡常用的手段，也是祝人的看家本領之一。
    所謂：“以言告神謂之‘祝’，請神加殃謂之‘詛’”，這也是最初天下的巫覡們，與天下的先天神靈們溝通的方式。
    祭品擺開，禮儀備足。
    觴牢具品，管磬有節。
    祝道夤恭，神儀昭晣。
    桐珪早貴，象輅追設。
    聲達樂成，降歆豐潔。
    有風笙響徹，薰然香馨，愔愔管磬皆起。
    這是一場頗為盛大的祭祀，因為李啟要想要溝通的範圍比較大，他要溝通的是虛空之中，目前他能看得見的所有世界。
    畢竟是正統祝人，很快，他的祭祀就有了回應。
    於是，就在這一刹那——
    轟隆一聲！
    李啟感應到了來自‘神明’的回應。
    不是那種被信眾簇擁的信仰成神。
    不是占據山水而成的山水神祇。
    不是被杜撰出來的虛無神靈。
    而是……一條大道，來自心宿的大道！
    李啟可以看見，之前他造訪的那些世界，他路過發現世界壁障完全閉合的世界，動了起來。
    這些世界，像是經絡和穴位一樣……組成了一個身體。
    怎麽說呢……
    星座圖？
    李啟曾經在那種圖畫之中，看見的星座，幾顆星星被點綴，然後被線連接起來，接著這些線又組成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隻是，圖畫裏的星座輪廓其實看起來也不怎麽大。
    但現在……數百個世界集結起來的這個所謂的‘星座’，回應了起來，並且用澹藍色的星光凝聚出了軀殼，在李啟的麵前現身！
    李啟一直在想，神道世界，應該是怎麽個情況，卻不曾想……神道的星官一脈，就是世界本身！而且不是一個世界，他們就是一個個星座，由世界組成的星座！
    李啟看著那具占地恐怕有半光年的巨大身軀……
    這是，什麽星官？修為是怎樣的？
    在那般巨大的壓迫之下，李啟深吸一口氣，靠常年摸高壓電線鍛煉出來的鎮定，仔細觀察星官的身軀。
    首先，這絕對不是上古星官，應該隻是星官一脈的正神。
    上古星官們，最次都是三品，四相，九曜，十二元辰，二十八宿，每個都是鼎鼎大名，有數的，如果自己認不出來，那肯定就不是。
    如果隻是普通的星官，那應該……能看穿。
    李啟感知全開，除了已經封印了的真知道韻之外，用上了自己的所有手段。
    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那一尊正神的軀殼之內……
    他們沒有內天地，因為他們的內天地就是真正的世界。
    他們也沒有所謂的‘己道’，因為神道就是最普適的，最常見的‘世道’！
    神，即天地本身！
    神就是天地偉力的具體顯化，是天生的大道！
    “巫覡，何事喚我？”那尊星官，發出了無聲的消息，但李啟卻覺得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