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鼓勵競爭，鼓勵廝殺，將戰力放在最重要的地步的世界，居然會固步自封，甚至為了和外界斷絕聯係，直接清掃了六十億光年之內的所有事物，製造了巨大的域外空洞，避免有人找到仙天。
    難道不是應該衝出去橫掃世界嗎？這可是一品世界啊。
    矛盾，如此矛盾。
    信息不夠，隻接觸凡間的這麽點地方，無法真正觸及到仙天的全貌，還是先進城裏，或許城市之中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城市裏拿到線索，再去真世，最終去接觸作為最上層的仙天。
    李啟已經安排好了。
    於是，他對菊葉說道：“城外的景色大同小異，沒什麽特別的，進城去看看吧。”
    “這……”菊葉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是，請大人隨我來。”
    李啟知道他為什麽猶豫，因為兩個人進城，所需要的花費足以讓他傾家蕩產。
    但李啟什麽也沒說，反正先進城再說。
    菊葉最後還是老實認命，交了錢，領了代表進城資格的牌子，一人一塊，帶著李啟來到了百祿城內。
    “大人……這城內，我也不曾來過，恐怕不能給你做向導了。”菊葉進來之前，如此說道。
    “無妨，一起看看也是好的，你給我介紹一些土產就好，應該都認識吧？”李啟說道。
    “確實認識不少，但恐怕我是買不起的。”菊葉苦笑著，提前給李啟做準備。
    “看看就好，沒必要買。”李啟笑笑，帶著菊葉往前走去。
    進入百祿城中，明顯就能夠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差異。
    城市內幹淨整潔，充滿上流氣息，大量衣冠楚楚的人都乘坐著雄偉的靈獸坐騎。每個路口都有清楚的標誌和雅致的裝飾，就連空氣中都有一種淡淡的香水的香味，武裝的守衛在街上巡邏，時刻保持這裏的安全。
    這裏，法寶的數量大大的提升了，當然比不上人道的城市，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李啟注意到，在這種美好的表象之下，隱藏著大量的流浪漢，在街角，乃至於更深的小巷子裏，藏著很多很多人。
    嗯，應該都是在外麵惹了事，用全部積蓄進來躲仇家的。
    但這裏麵物價極高，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去生活，隻能在這裏麵流浪，不敢出去。
    這種情況，顯而易見的催生了大量的‘奴仆’，李啟可以看見，真正有能力在這裏生活的那些大人物們，幾乎每一個都簇擁著大量的奴仆。
    畢竟，哪怕是九品，其實也沒有辟穀，也需要吃飯，不然是會餓死的。
    戰鬥力差，剛剛突破，或者躲仇人進來，以至於拿不出更多錢來的九品，和不入品的那些修行者們，他們唯一的活路，就是給強大的大人物們當狗。
    這樣，還能混口飯吃。
    李啟輕輕點頭，這確實很符合他的印象，也能解釋為什麽城市不驅逐這些人。
    這是為了優越感。
    優越感，是對比出來的。
    如果城內的都是大人物，那等於大家都不是大人物，體感就會很差。
    所以，百祿城主巧妙的利用了這點，敲詐了那些進來避難者的所有錢財，又讓他們進來，成為大人物們優越感的來源，甚至可以壓榨他們的勞動力，迫使他們為大人物們提供廉價的人力，服務，形成了這座城市的上層階級和下層階級。
    李啟一邊注視著這些，一邊繼續遊覽這座占地兩千裏的百祿城。
    這一遊覽，就是整整三天時間，三天，李啟不眠不休的走動在這座城市裏。
    他來到城市的上層，那些大人物們常來的地方。
    這裏便是真正的幹淨整潔，來往的人，哪怕是奴隸也顯得體麵。
    這裏有勾欄坊舍，裏麵那些技藝精湛的藝人，唱歌，跳舞，彈奏樂器，水平相當不錯，取悅著貴人們。
    也有豪奢的酒樓，其中各種珍饈，隻是李啟時間不太夠用，所以隻是看了看，沒有進去品嚐味道。
    還有各類法寶，衣物，乃至於一些奇珍異寶的商品，也非常的不錯。
    總體而言，對上層階級來說，在百祿城的生活雖然有些昂貴，但品質是絕對得到保障的，足以稱得上是物有所值。
    因為，李啟已經了解到了，在仙天的凡間，大部分都是荒郊野嶺，很少會有這麽繁華的城市聚集地。
    想要維持一個城市，所需要的成本是極高的，並且還需要大量的高手來維持秩序，否則很容易被虎視眈眈的強盜們盯上。
    這可是一塊大肥肉，自然會有很多人虎視眈眈，隻能說百祿城主非常的強，強到尋常的對手不敢覬覦，這才能維係百祿城的存在。
    看完了上層，李啟便去觀察下層。
    下層，也和李啟的想象一樣。
    這裏根本就是個貧民窟。
    這裏不再光鮮，破碎，零散，混亂充斥於整個貧民窟的彎七扭八的小巷中。
    在這個地方，聚集著大量的亡命之徒，如果他們不是亡命之徒，那也快了。
    百祿城的規矩不允許這裏出現殺人事件，但對這個地方卻管控的不那麽嚴格，所以任何人都願意為了下一頓飯的著落而賣命。
    在這裏的生活，怎麽說呢……相當精彩，對於生活在其中的人來說絕對不可能無聊，隻不過大概率都很短暫，很少有人能長久的生活在這裏。
    要麽是被欺壓致死，要麽是忍受不了逃出城外，要麽就是攀上高枝，成為外麵大人物的奴仆或者打手。
    淪落至此的原因很多，可能是被仇家給打敗了，也有可能是江郎才盡，或者是被人騙走了所有的錢，但不管如何，此刻的他們都一文不名。
    這裏幾乎找不到什麽活路，所以隻要能活下去，這裏的人們會不惜做任何事。
    偷盜，搶劫，欺騙，什麽事情都可以，哪怕是為人賣命。
    李啟在遊曆這裏的時候，就曾被人搶過，不過被李啟順手拍飛了，菊葉再度被震撼，而李啟也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威名，讓一些宵小不敢隨意接近。
    畢竟，這種地方，消息肯定是很靈通的。
    除此之外，李啟也發現，下層區也有著一些大人物光顧，他們不會親自來，但李啟目睹了很多大人物的走狗，他們來到這裏，為的是招募一批下三濫的打手，或者一些要錢不要命的自殺式刺客。
    不過，這裏也不是沒有秩序，實際上，幫派和宗門統治了這片區域，他們之中也有著強者，隻是這些強者平時不住在這裏。
    這些強者統治著下層區，但他們自己卻住在光鮮亮麗的上層。
    遊曆完了上層和下層，李啟算是明白這個所謂的百祿城到底是個什麽尿性了。
    這他奶奶的……
    仙俠賽博朋克啊？
    涇渭分明的上下，上層掌握一切，表麵上看起來強大而優雅，生活優渥，充滿陽光，甚至有機會獲得長生。
    而下層，則純粹作為上層的附庸而存在，他們甚至不是‘受壓迫’的，因為上層完全不需要他們，強大的修行者完全可以把他們掃出去，畢竟他們對大人物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跑腿或者從他們身上獲得優越感。
    上下層，打一開始就不平等，這種不平等，並非壓迫和剝削造成的，而是雙方懸殊的力量對比產生的。
    對修行者而言，平等隻建立在力量和生產力之上，八品就是全麵優越於九品和不入品，差距無比巨大，下層隻能成為附庸，而且還得自己主動貼上去才行，否則人家一腳把你踹了你隻能哭。
    這不是老板和員工的區別，所有員工一起離職，老板隻能欲哭無淚，因為老板其實是依賴於員工才能維持公司的。
    這是巨龍身邊的小魚小蝦的差別，巨龍沒了魚蝦依然一點事情都沒有，魚蝦沒了巨龍可就要死了。
    所以，哪怕巨龍經常吃點，偶爾不注意拍死幾群，但他們也不敢有任何意見，還得紮著堆的往上衝，恨不得距離近一點。
    這是完全不同的依附關係。
    這麽想著，李啟突然注意到，旁邊的菊葉好像有點萎靡。
    嗯？咋回事？
    不過，李啟掃了一眼，頓時了然。
    三天沒睡覺，沒吃飯，一直陪著李啟到處逛，他快累死了。
    噢，剛剛突破到九品，既沒有辟穀，甚至也沒有道門九品的金丹提息，那自然是挺不了多久。
    但他依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顯然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於是，李啟拍了拍他，給他注入一絲生氣，暫時給他提氣，說道：“走吧，找個地方吃飯，就去那家酒樓好了。”
    李啟指了指上層區的一家宏偉酒樓，樓高六百丈，占地四五裏，李啟之前觀察過，這裏麵各種異獸，美姬，樂師不斷，非常奢華。
    看見李啟指的地方，菊葉咽了一口口水，緊張的說道：“大人……我，我沒錢了。”
    “好了，我請客，走。”李啟笑笑，帶頭朝著那邊走去。
    菊葉卻在此刻，突然感受到……
    自己的身體，好像正在愈合。
    雖然依舊很餓，但卻多了一些精神。
    是剛剛那一拍？
    菊葉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好濃鬱的生氣。
    他心中一喜。
    或許這就是對方信任自己的第一步？那自己搞不好還真能活！
    他到現在還以為自己很有可能被卸磨殺驢，畢竟……這個世界的強者們，確實不太好相處。
    而如今對方願意這麽說，甚至願意給自己療傷，那是不是，自己真的能給對方當狗？
    菊葉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堪的。
    能給大能者當狗，那是最大的榮幸啊，不像有的野狗，跑來跑去都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誰，隻能到處在地上搶食，互相廝殺。
    有主人的狗，那可是不愁吃穿的。
    而且……對方還答應過，要救自己的師姐，說不定對方會真的履行諾言呢？
    是吧？
    菊葉這麽想著，但抬頭一看，李啟已經快走遠了。
    他連忙追上去，跟上李啟的步伐。
    而李啟那邊呢，則進入了這座酒樓之中。
    “把你們這邊的招牌菜，拿得出手的，各上一份。”李啟走了進來，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如此說道。
    侍者微微訝然，因為很少會有人這麽點菜的。
    當作為這裏的侍者，他也沒有蠢到去問什麽“買得起嗎？”“吃的完嗎？”這種話，來這裏的都是大人物，眼前這位的修為他更是看不穿，所以隻是恭敬的低頭：“那樣的話，大廳的桌子，恐怕放不下，還請大人到天頂上房。”
    “好，帶路吧。”李啟點點頭，沒有拒絕。
    侍者帶路，李啟等人乘上了一隻青藍色的大鳥，大鳥背上背負樓閣，是這裏的電梯。
    大鳥緩緩騰翔而起，順著上升氣流，一路緩慢平穩的飛到了酒樓的頂上。
    菊葉戰戰兢兢的。
    他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而且他剛剛發現，這隻做電梯的鳥……修為和他一樣，若是在外麵的話，這絕對是一隻盤踞一方的凶獸。
    但在這裏，隻能給人當電梯。
    李啟卻不覺得有什麽，說實話，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推演仙天的社會結構之中，對外界的這些雜事根本就不怎麽在乎。
    這就是高品修行者的心態，李啟事到如今，很少關注外界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了，畢竟已經見過很多很多了，凡人們……大多都大同小異吧。
    他們所在乎的東西，所追求的東西，在李啟眼裏，都顯得過於渺小了，實在是很難有共同語言。
    人道或許會在乎凡人們的訴求，隻要他們契合人道的標準，但李啟獨行慣了，巫道並不是會到處拯救蒼生的道統。
    來到了樓頂，李啟坐了下來。
    緊接著，大量的餐食被送了過來。
    李啟點了許多菜。
    異獸肉，珍魚宴，沒見過的植物，靈草，特殊味道的香料，不同的發酵方法，各種各樣的烹飪手法，全都擺了出來，整整四百多碟。
    李啟作為一個吃貨，其實也挺喜歡吃的，但這些畢竟是九品而已，所以他隻是嚐了嚐，說實話，對於八品九品這個層級來說，相當的不錯，許多李啟都不曾吃過的靈獸，味道對於李啟而言很有異域風情。
    而在旁邊的菊池，則吃的不亦樂乎，李啟每一樣都隻嚐一口，剩下的都是他的。
    不過……
    李啟突然注意到，有人在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