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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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水,滅!”墨桑穩住心神,高喝一聲,水禪絲瞬間化作柔和的水,滅了她胳膊上的紅蓮業火。

    盡管如此,她胳膊上的皮肉也已被烈火灼傷,若是此刻掀起寬大的黑色袖袍,定然可見焦紅一片。

    墨桑半跪在地上,鴻蒙劍尖抵在她的眉心處,她深深地蹙起眉頭,便有一滴血紅迅速滴落。

    結界轟然碎裂,如四散的琉璃,散落於兩人腳邊。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結界外同樣一片死寂。

    他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

    “帝姬竟然打敗了墨桑神女……這怎麽可能?”有人喃喃出聲。

    此刻祖曦雖然站著,但她也並沒有比墨桑好到哪裏去。

    唇角血跡蜿蜒,身上被水禪絲割裂出的一身傷痕還在往外冒著鮮血。

    祖曦收回手,鴻蒙化作一抹金光沒入她眉心。

    淩亂的發絲在耳畔飛舞,她蒼白著臉色,微微垂眸看向墨桑,眼神清冷似寒月,嗓音嘶啞,“承讓。”

    淡淡說完,祖曦便化作一縷煙霧消失在鍾靈之巔。

    她是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回的司神殿,才踏入殿門,便支撐不住地昏了過去。

    一抹月白如輕柔的雲絮,將其納入懷中。

    殿內的鮫絲雲紗帳靜靜鼓動,如水般溫和澄澈的神力絲絲縷縷地包裹著祖曦的身體。

    深可見骨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閉合。

    鬱苓收回手,身前雙目緊閉的少女便失去支撐地向後仰去。

    他將祖曦攬在懷裏,斂去眸中所有神情,拿過一旁的白色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的傷口上。

    動作有些不熟練,甚至生疏。

    但鬱苓做得卻很認真,或許這是此後數萬年的時光裏,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祖曦恢複得很快,半月後便恢複如常,而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司神殿的門檻幾乎要被諸神踏破。

    短短三四百年的修行,便能將萬年修為的墨桑神女指於劍下,這是何等的修行天賦?問鼎神界至尊,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至此,他們終於明白了祖神將其立為神界帝姬的原因。

    生而為神,自然注定不凡。

    恰逢此時,祖神也出關了。

    甚至不用旁人費心回稟,祖神便已知曉祖曦的巨變。

    接下來數萬年的時光,發生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事,祖神無一例外派祖曦帶兵平亂,刀光劍影在曦禾眼前閃過,呐喊廝殺在曦禾耳畔回響。

    起初,祖曦每次都是一身傷的回來。

    鬱苓便會拿著傷藥,一點一點給她細細上藥。

    她微微偏過頭,日光勾勒出精致流暢的五官線條,纖長如蝶翼的眼睫淡淡掀起,是無與倫比的清冷絕豔。

    指尖沾染了褐色靈液,他手掌下是她血肉開裂的肩背。

    此後,她越來越喜紅衣,因為就算她在戰場上流血流得快死了,也不會讓人發現,隻要她仍能拿得動鴻蒙劍,對方便不敢上前。

    此前鬱苓做的事,祖曦一樣也可以做到,漸漸的,他反倒成了神界可有可無的人。祖神或許也是存了幾分安撫之心,將墨桑神女的婚事在鬱苓麵前有意無意地提過幾次,消息傳出來後,諸神茶餘飯後也談論過幾句。

    “鍾靈山地域廣袤,環境秀美,鬱苓神尊若真娶了墨桑神女,搬去鍾靈山居住,也不失為一樁好事,畢竟……”

    這話傳到祖曦耳中時,她擦拭鴻蒙劍的動作頓了頓。

    自此又過去數千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次數多了,祖曦早已褪去從前的少女稚氣,眉宇間是沉穩的肅殺冷冽,神界戰神的名號也響徹六界。

    此次得勝歸來之後,她毫發未傷,鬱苓像往常一樣拿著傷藥踏入司神殿,一個琉璃茶盞猛然碎裂在腳邊。

    “你走吧,離開荼靈域。”祖曦身上的金鱗甲還未褪去,點點血氣在殿內遊蕩,她把玩著祖神方才賜下的玉荊扇,眉目冷冽。

    “殿下要我去哪兒?”鬱苓垂眸,靜靜打量著腳邊的流光溢彩的琉璃碎片。

    “去哪兒都好,我不再需要你了。”

    拿著傷藥的手指微微一顫,原來不被人需要的感受是這樣。

    她此前萬年的感受,竟是這樣。

    月沅說他沒有心,或許是對的。

    他沒有心,所以他才會和她說——如從前一般便好。

    “既然殿下並未受傷,那我下次再過來。”

    “娶了墨桑,搬去鍾靈,有何不好?”祖曦身影一晃,像一團赤金色的雲霧,來到鬱苓麵前,神色肅然冰冷,“不是早在三千年前,你便喜歡她嗎,她也為了你,向我下過戰帖,而今父神有意指婚,為何不去鍾靈?”

    殿外日光灑下金芒閃閃,雲團飄忽舒展,鬱苓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嗓音一如既往的輕緩,“多謝殿下,我會考慮的。”

    月白衣擺輕輕拂過門檻,他的身影飄然遠去,空蕩蕩的大殿隻剩了祖曦一人,肅然冰冷的神色如破敗的麵具瞬間碎裂,她有些愣愣地垂眸,下意識伸出手,似乎還能觸及到他留下的一絲淡漠氣息。

    這一日過後,祖曦便一直默默等著祖神殿傳來為鬱苓和墨桑指婚的消息。他們走到這一步,並非因為沒有緣分,隻是緣分太淺,無法支撐他們走到最後,便在數次的變故之中煙消雲散了。

    日子便這樣枯燥乏味地過著,不知又過了多久,那日她尚在西海海底平定著白鯊族內亂,焦灼三月,戰事未休。

    “殿下,月沅神女求見,說有要事回稟!”

    扶在沙盤上的手指微微一顫,祖曦心尖浮現的頭一個念頭便是……婚事定了。

    如此也好。

    她掩去所有神色,“宣。”

    月沅急匆匆走進來,麵色凝重,她沉著聲音揮退了殿內其餘人。

    祖曦尚未來得及聽她開口,便覺東方忽而出現巨大的神力波動,西海整片海域都開始劇烈震顫,海水湧動,珊瑚傾倒,水晶宮上的琉璃瓦片片墜落。

    月沅在瞬間蒼白了臉色,她喚了一聲,“祖曦……”

    內心的不安急速擴大,祖曦拿起鴻蒙劍自西海水晶宮一躍而出,才剛走上岸邊,便見西海海域瞬間冷凍冰封,天地間的萬物逐漸失去顏色、慢慢枯萎,最終變成一片衰敗的灰,月光消失,星海化雨墜落。

    天地間再不見一絲光亮,淪為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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