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諺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裏像是被剜了一塊去的。

    他怔怔的看著莊雲黛。

    那眼神，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莊雲黛覺得也不至於吧。

    怎麽好像她是個負心渣女，把人給拋棄了一樣？

    莊雲黛輕咳一聲：“唐二公子，還有旁的事嗎？”

    唐天諺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猛地上前一步。

    陸霽青神色冰冷的往前，擋在了莊雲黛身前，冷眼看著他。

    唐天諺渾身一顫，他攥了攥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雲黛妹妹，”唐天諺聲音有點低，“我就是，想約你一道去看花燈。”

    “不必了。”莊雲黛的聲音從陸霽青身後傳來，因著看不到人，這聲音在呼氣成白霧的夜晚，顯得有幾分清冷，“我已經跟家人約好了。”

    唐天諺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雖說冷酷無情的把人給打發走了，但莊雲黛的心情，難免也受到了一點幹擾。

    直到到了街市上，看著那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花燈，莊雲黛這心情，才又好了起來。

    莊雲彤莊雲期打從生下來，還是頭一次見此盛景，兩個人的眼睛一時間都不知道往哪裏看好。

    莊雲黛耐心的帶著兩個小家夥，從街市東，逛到了街市西，隻要弟弟妹妹稍有中意此物的痕跡，她就拍板：“買！”

    似是要一股腦把這些年弟弟妹妹缺失的給補回來似得。

    陸霽青麵無表情，手上抱滿了莊雲黛姐弟三人買的小玩意。

    莊雲黛忍笑看了一眼陸霽青，陸霽青垂下眼眸，寧可看地，看懷裏抱著的一大堆東西，就是不看莊雲黛。

    莊雲黛：“……”

    隨他隨他！

    誰讓人長得格外好看！

    她對長得格外好看的人，也是格外的寬容。

    莊雲黛正笑盈盈的，看到某處，臉色突然就變了。

    她看到人潮熙攘中，那做過人拐子勾當的扈七娘，懷裏顛顛的抱著一個小女孩，在逗弄著。

    小女孩一臉懵懂，抱著一串糖葫蘆，吃得正歡。

    莊雲黛頓時就警覺起來。

    雖說不知道這小孩子是扈七娘自個兒生的，還是她拐來的，但，莊雲黛不敢賭。

    莊雲黛壓低了聲音，同身後的陸霽青吩咐幾句，讓他先帶著莊雲彤莊雲期回去。

    陸霽青淡淡的看了莊雲黛一眼，隻道了一聲好。

    兩個小家夥玩得已經盡興了，他們按照大姐的吩咐，一人牽著陸霽青的一片衣角，同陸霽青往家裏去了。

    莊雲黛一邊安排著家裏人，一邊還不忘分心去注意那扈七娘的動靜。

    待莊雲彤莊雲期跟著陸霽青走了後，可巧，就見著那扈七娘懷裏紮著朝天辮的女童，揉著眼睛哭了起來。扈七娘哄著小女孩，沒有半點不耐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孩子哭鬧不休的母親。

    周圍人都沒有半點起疑。

    扈七娘抱著哭鬧的女童，隨著人潮，腳下一拐，無聲無息的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

    莊雲黛眼神沉了沉，也悄悄的跟著拐了進去。

    小巷子裏沒有半點光，正好在陰影中，黑布隆冬的。

    莊雲黛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就見著小巷某處一道的角門，開著一道縫，有若有似無的聲音，從縫裏傳了出來。

    “……事情都辦妥了？”

    “妥了，那戶人家要童養媳，太大了不好控製，太小了又怕夭折，這個年紀正好。”

    “……怎麽還哭個不停啊？”

    “這死孩子，我哄她半天，上次的藥呢？還在不，我給她灌點。”

    “哎，你可悠著點，上次差點灌死一個，這次可別再失手了，交不了差！”

    “嘖，我扈七娘做事，你大可放心~”

    莊雲黛貼著牆邊，冷靜的想，清楚了，這小女孩果真是扈七娘拐來的。

    ……

    李老四是個燈籠匠，近一年的收成都指著這些燈籠。

    今晚上花燈賣得不算多，李老四一邊發愁的想著得幹點什麽來補貼家用，一邊分出些心神來聽著妻子康氏在那絮叨著準備收攤。

    “今晚上賺了幾十文，拿出二十文來，我去扯塊布。”康氏收拾著攤子，輕歎，“……給大丫做身新衣裳，也快說親了，女孩子家，總穿著打補丁的衣裳，也不像樣。”

    李老四覺得媳婦說得有道理，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要不花三十文，你多扯點，二丫打小就沒怎麽穿過新衣裳，也給她做身。”

    雖說生活有些艱難，但康氏卻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二丫，聽到沒，你爹爹說要給你扯布做新衣裳呢？”

    ——康氏頭也沒回，在那收拾著花燈攤子，卻遲遲沒有聽到身後女兒稚嫩的聲音。

    康氏心底隱隱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來，一回頭，結果就見著兩人身後的小板凳上空蕩蕩的，原本坐在這兒的小女兒，不見了。

    康氏隱隱察覺出不好來，卻又不敢往那邊去想，她聲音顫抖，微微提高：“二丫！二丫！”

    李老四也察覺出不對來，他額上全是冷汗，強笑道：“這小丫頭一定是，一定是坐不住，跑出去玩了……”

    康氏心裏直打鼓，她強作鎮定：“你，你先收攤，我去找找二丫。”

    李老四忙不迭的點頭。

    “二丫，二丫……”康氏帶著哭腔喊著小女兒的乳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街道裏走。

    李老四心神大亂的收了攤子，等了好一會兒，康氏跌跌撞撞哭得滿臉是淚跑回來了。

    她抓著李老四的胳膊，聲音已經哭啞：“我，我找不到二丫……二丫，二丫是不是讓人拐走了？”

    李老四腳下一軟，差點要癱倒。

    但康氏這會兒顯然已經瀕臨崩潰，他若是再倒下去，那怎麽能行？

    李老四咬著舌尖，他聲音也直哆嗦：“不，不會的。咱倆一起去找，走，走。”

    卻也說不出旁的來了。

    崩潰的兩口子互相攙扶著，哭著喊著二丫的小名，逢人就問，有沒有見到一個紮著朝天辮的小女孩，大概這麽高。

    不少人都心生惻然，幫著一道尋找。

    也有年紀大的，歎了口氣：“趕緊報官吧，這估摸著就是遇到拐子了！”

    找到最後，倒是隱約從另外一攤販那得了個消息。

    說是看到有人抱著個像是兩口子描述的小女孩，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