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黛從容的出了醫館。

    莊文香從後頭追了出來，陰森森的喊住莊雲黛：“莊雲黛！旁的不說，奶奶可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你們！”

    莊雲黛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莊文香。

    莊文香這會兒看著跟先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發絲有些亂，臉上原先那哀婉的神情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股陰戾，配著有些淩亂的散發，顯得又狼狽又陰狠。

    莊雲黛挑了下眉：“是嗎？”

    莊文香語氣森冷：“是我娘，把你們趕出家門的是我娘，克扣你們口糧的也是我娘，設計要毀了你名聲的也是我娘，綁架了你妹妹的也是我娘——這些，與奶奶有什麽關係？！奶奶眼下生病，你就給五十文錢，你良心不會痛嗎？”

    莊雲黛細細的看著莊文香，倏地笑了。

    “旁人可能有資格說這種話，但你卻沒有。”莊雲黛慢條斯理道，“你娘做的樁樁件件，等同是掠奪了我跟弟弟妹妹的生存資本，供你們全家享受。你作為利益既得者，在這兒裝什麽大義凜然呢？”

    莊文香卻冷嗤一聲：“我憑什麽沒有。我娘眼裏心裏，終究隻有我弟弟一人罷了。”

    她眼裏閃過一抹恨意。

    若非她娘在公堂上將她供了出來，她又如何會被朱家人給趕回娘家！

    莊雲黛懶得同莊文香再說這個了。

    莊文香骨子裏就是極其涼薄自私的一個人，她多說無益。

    莊雲黛淡淡道：“好，不說你的事，單就說奶奶。你說，你娘做的事，與奶奶沒有關係——那好，都在一個家裏，你跟你弟弟養得麵色紅潤，偏我們二房三個孩子，麵黃肌瘦，穿的破破爛爛。奶奶是看不見？你真當你娘做的那些事，奶奶是全然不知情的？這話，你自己說說也就算了，還想拿出來騙我？”

    她冷淡的笑了聲，“無非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歸我們沒死，不想管罷了。”

    這可是三個孩子的親奶奶！

    她既然選擇了在三個孩子受難時冷眼旁觀，這會兒又哪來的立場，要求她盡孝盡心？

    莊雲黛替原主不值！

    莊老童生板著臉出來，怒聲道：“二丫，你鬧夠了沒有？！你奶奶再怎麽著，也把你們三個給養大了！旁的村子，多少女嬰，那是生出來就直接溺死的！你跟你弟弟妹妹，好歹長到了這麽大！”

    莊雲黛點了點頭：“是啊，我跟彤彤應該感謝家裏人沒把我們溺死？”

    說到這，莊雲黛冷笑一聲，“所以，我不是給了五十文嗎？”

    那五十文，就當是人道主義援助！

    莊老童生氣得手指直顫：“你爹，你爹要是知道生了你這麽個玩意，肯定覺得還不如溺死你！”

    自覺已經仁至義盡的莊雲黛瞥了莊老童生一眼，輕輕一笑：“爺爺，先前我就同你說過這話。我爹若是泉下有靈，我是不怕他來找我算賬的，但你呢？”

    莊老童生渾身一顫。

    莊雲黛袖子一甩，直接回了水磨巷子。

    莊雲彤跟莊雲期已經下學回來了，正在屋裏背書，聲音朗朗，透過窗戶傳了出來。

    莊雲黛站在院子裏聽了會兒，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來。

    ……

    先前，縣令公子來向莊雲黛提親，被拒絕這事，雖說沒人敢傳，但媒婆卻語焉不詳的暗示了一番，莊雲黛連縣裏頭官宦人家的孩子都看不上這種話，有效的遏製了一批狂蜂浪蝶的提親，避免了小院門檻被媒婆踏破的後果。

    莊雲黛好生清閑了幾日。

    隻是她沒想到，她這廂裏的麻煩少了，陸霽青那邊的麻煩，卻又多了起來。

    起因還是他那張臉。

    縣裏頭大戶人家的幾個千金小姐約著來這小店吃串串，原本進店的時候還在嫌棄這傳得神一樣的串串店地方也太小了些，她們的馬車都停不進來什麽的。

    然後又抱怨，怎麽這個店，名聲這麽火，店裏頭的桌子怎麽這麽少？

    也沒個雅間什麽的？

    這讓她們怎麽吃嘛。

    結果還沒抱怨完，就看到陸霽青一身幹練的褐色衣裳，神色冷漠的給旁桌上菜。幾人眼都看直了，頓時一個比一個文雅嬌羞起來。

    什麽桌子少，什麽沒雅間，這些問題，在此時此刻，統統都不算什麽問題了。

    她們再沒半點挑剔的，往店裏最後一張空桌坐了下來。

    交談的時候聲音也放柔了，笑得也嬌美了，自覺不自覺的，都在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

    堪稱是非常完美的顧客了。

    莊雲黛在櫃台後打算盤，一抬頭看到這一幕，倒也算見怪不怪。

    講道理，陸霽青這顏值，就算是她，也經常有把持不住多看幾眼的時候，這些嬌養著的千金們，驟然一見，難以把持，也是她非常能理解的一件事。

    幾位千金小姐十分嬌羞的用完了這一餐。

    “這串串還不錯……”

    “是啊，下次咱們可以再來……”

    幾位千金小姐互相對視一眼，離開了串串店。

    莊雲黛以為這就算完了，但臨到串串店打烊的時候，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進了店。

    莊雲黛一看，就認出來了。

    這是先前來店裏吃飯的那幾個千金小姐，其中一位的隨侍丫鬟。

    那丫鬟穿著一身桃粉色的衣裳，朝莊雲黛招了招手，以口型示意莊雲黛跟她出去。

    莊雲黛覺得怪有意思的，跟著丫鬟便要出門。

    在店裏幫著擺放桌椅的陸霽青看了莊雲黛一眼，便要跟著一道出去。

    最近盯上莊雲黛的人有些多，陸霽青這個護院當的十分自覺。

    莊雲黛連忙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跟出來。

    陸霽青停下腳步，臉上沒什麽表情，轉身回去繼續擺放桌子了。

    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偷偷摸摸的，哪怕這會兒串串店外頭沒什麽人，她還是把莊雲黛拉到了巷子裏隱蔽的一角，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來，直接往莊雲黛手裏塞。

    這個體驗太新奇了！

    “東家，跟你打聽個事兒呀。”桃粉色衣裳的丫鬟說話聲音也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