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黛瞪大了眼睛，看向莊世農。

    她爹這個反應，很不對勁啊！

    真要說起來，到底靜萱姑姑已經是嫁過人的，又算是她爹的師妹。

    哪怕是莊世農把人救上來，也不會太影響到趙靜萱的清名。

    但……她爹這個飄忽的反應，就有點很不尋常啊！

    莊雲黛心下微微一動，卻沒有直接問出口，問莊世農：“爹，我靜萱姑姑人呢？”

    莊世農“啊”了一聲：“送回府了。”

    莊雲黛腦子裏不期然就想起康王妃跟她說過的，把她爹跟靜萱姑姑湊一對的話。

    以往她爹多少是有點木木的，人也是憨實的，莊雲黛看不出什麽來。

    這會兒出了事，莊雲黛才發現了些許端倪！

    就是不知道靜萱姑姑怎麽想。

    莊雲黛麵上不動聲色，卻是把手裏包袱一放，起了身：“爹，靜萱姑姑出了這樣的事，我得去看看。要不你陪我過去吧？”

    莊世農趕忙應了一聲。

    他又想起什麽，頓了頓，有些遲疑道：“他們說，莊文裕出了事……”

    莊雲黛“哦”了一聲，倒是很不以為意，簡單道：“……被人套了拖到巷子裏打斷了一條腿。我聽人說，他小小年紀就開始跟人在花樓裏爭風吃醋了，有這麽一日，也不是什麽很意外的事。”

    莊世農知道這個侄子對他的兒女做過什麽事，聽得他斷腿，也隻是有些唏噓，並不如何傷感。

    頓了頓，莊雲黛又道：“對了，奶奶的意思是，要讓莊文裕在咱們家養傷。我還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不行。莊文裕若是在我們家養傷，那我就出去住幾日避一避。”

    莊世農想起他回來時，女兒確實是手上拎著包袱要出門的架勢，急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我閨女還得避出自己家？！”

    莊雲黛安撫道：“爹，你別急，我也就是出去演一波。讓旁人知道，回頭我們把莊文裕趕出去養傷，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莊世農沉著臉點了點頭。

    他想起他這一對不講道理的爹娘，再想想他從湖中救起的趙靜萱……

    一顆稍稍有些火熱的心，立時被澆熄了。

    趙師妹剛從一個火坑裏跳出來，又何苦，再往他這個火坑跳？

    他神色黯了下來。

    走之前，莊世農去莊李氏跟莊老童生屋子裏看了下莊文裕。

    莊文裕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

    莊李氏一個坐在塌邊愁眉苦臉，一個坐在椅子裏青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莊世農進來後，莊李氏就像是枯木逢春一樣，眼神迸發出了光彩。

    她一把抓住了莊世農的胳膊，聲淚俱下：“老二啊，香姐兒沒了，你大哥可就隻剩這麽一個兒子！……你得幫一幫啊！”

    莊世農定定的看了半天哀嚎的莊李氏。

    他緩緩的，從莊李氏手裏把胳膊抽離了出來。

    莊李氏錯愕的看著他。

    “娘，”莊世農道，“這是莊文裕自己選的路，我幫不了；還有，莊文裕的腿不能動，一會兒我會讓人小心些，給他找個環境幽靜好養傷的客棧。”

    旁的，卻是不會再幫了。

    他也不想幫。

    莊李氏有些錯愕的看著莊世農，又捂著臉哭了起來，邊哭邊罵莊世農白眼狼，這是不顧自己親侄子死活了！

    莊世農這會兒心情也很是不好，他也不管莊李氏如何叫罵，大步出了屋門。

    莊雲黛緊隨其後，去酒窖那邊拎了兩壇月上仙出來讓莊世農拿上。

    父女倆沒再多說什麽，一道去了安北侯府。

    剛到院門口，這腳還沒進趙靜萱的院子，就聽得安北侯那粗獷的聲音正在大罵淮陽侯府上下不是東西，有本事來找他算賬啊，找個弱女子下手，算什麽本事。

    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趙靜萱無奈的笑著勸安北侯的聲音。

    莊世農腳下一頓，還是帶著莊雲黛進了院子。

    安北侯一見小徒弟跟徒孫來了，小徒弟手裏還拎著月上仙。

    他總算氣順了些，大手一揮，讓人接過月上仙來，把莊世農叫去一旁，詳細問事去了。

    趙靜萱看著精神頭還好，她從榻上下來，挽住莊雲黛的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方才沒被我爹那大嗓門嚇著吧？”

    莊雲黛笑著搖頭：“沒。”

    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趙靜萱，也是稍稍鬆了口氣。

    趙靜萱看著一切都還好，氣色猶如往日。安靜的，溫柔的坐在窗下。

    隻是，她似是有些出神，悄悄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的院子裏，安北侯跟莊世農正站在那兒聊事情。

    看著趙靜萱沒事，莊雲黛又忍不住歎道：“靜萱姑姑，薑湯喝了嗎？……得虧眼下已經開春，水總算沒先前那麽寒涼了。”

    “都喝過了，也讓大夫來看過了。”趙靜萱無奈的笑了笑，“不過是落次水，我身子骨沒那麽弱。大夫也說了，稍稍休息休息就好。”

    莊雲黛笑著點頭。

    趙靜萱打趣道：“說來也算是佛祖保佑，這次沒帶音音琴琴一道出去。不然，兩個小的落一次水，我怕是要心揪起來。怕是你爹，也救不過人來。”

    她說著，露出一個極盡溫柔的笑來。

    莊雲黛心下微微一動。

    她歎了口氣：“姑姑，總歸你沒事就好。我看我爹回去後，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嚇死我了。”

    趙靜萱臉突地紅了，她抬手拂了拂鬢間的散發，來遮掩自己的臉燙。

    莊雲黛倏地笑了，沒有說什麽，隻是心中穩當了許多，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看過趙靜萱後，父女倆回府。

    莊世農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找了莊雲黛，似是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要同莊雲黛商量：“……黛黛，我同你說個事。”

    莊雲黛眨了眨眼，等著他繼續說。

    昏黃的暮色從窗柩中映進來，落在莊世農的臉上。

    他臉上的疤痕幾乎淡的看不出什麽來了，顯得英氣極了。

    他的神色，是從沒有過的鄭重其事：“我想娶你靜萱姑姑。”

    這話一說出口，莊世農渾身繃得更緊了，一看便知道他緊張無比。

    他下意識的撚著自己的衣袖：“……今兒我救了你靜萱姑姑，好些人都看到了。雖說事急從權，但總歸對她的名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