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青帶著一身夏夜微微的涼氣進了恒升院正房。

    太夫人身著一身家居衣裳，頭上釵環都卸了，手邊放著一杯溫溫的紅棗枸杞水，笑著看陸霽青進門，正要說什麽，卻見著陸霽青眸色中帶著不同與往日的寒意，她微微一怔。

    “這是怎麽了？”太夫人關切的問。

    陸霽青眼神淡淡的，單刀直入的問起了太夫人：“祖母，聽說，在我成親後，你要把清客仙客開了臉給我？”

    在一旁伺候的清客，手一抖，臉色立即就變了。

    她二話沒說，立即垂首跪了下去。

    仙客也在，她聽得陸霽青這般問，卻是會錯了意，臉上染上一抹薄薄的紅暈，含羞帶怯的站在那兒，一雙美目仿佛帶了無盡的情意，欲說還羞的看著陸霽青。

    陸霽青卻不曾看她一眼。

    隻淡漠的看著永國公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蹙眉。

    這話，她隻跟清客說過，清客的性子，她最是清楚，是斷斷不會把這樣的話傳出去的。

    估摸著是什麽小丫頭偷聽了，傳了出去，最後到了陸霽青耳中。

    太夫人笑著問道：“你既然這樣問了，我也不瞞著你。是有這麽個打算……你放心，這兩個丫鬟，品性都很是不錯。到時候給了你，也能幫著你夫人打理王府。”

    仙客聽著這話，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差點跳出了心口。

    她嬌羞的低下了頭。

    卻不期然聽得陸霽青那森寒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祖母，我這輩子同黛黛之間，都不會再有旁人。”

    這話別說是仙客了，就連太夫人聽得都愣了下。

    她皺眉道：“可……”

    哪有這樣的道理？

    陸霽青冷聲道：“我言盡於此。”

    說完，陸霽青轉身便走。

    太夫人急了：“阿青，你等等。”

    陸霽青頓住腳步。

    太夫人一顆心隻覺得撲通撲通直跳，方才孫子那一眼，冷漠得很。

    “阿青，祖母隻是希望你身邊能多幾個知冷知熱的人……”太夫人低低的歎了口氣，“祖母沒別的意思。你若不喜歡，祖母不安排了就是。”

    陸霽青看著太夫人兩鬢斑白的頭發，閉上了眼。

    再睜眼時，他隻簡短的扔下一句：“祖母早點休息吧。”

    說完，大邁步出了屋子。

    永國公太夫人無力的坐回了椅子裏，深深的歎了口氣。

    清客膝行到太夫人身前，低聲道：“太夫人，不是奴婢說出去的。”

    永國公太夫人有些疲憊道：“我知道不是你。若是你，這話中便不會也把你給帶上。”她拍了拍清客的肩膀，“好了，別跪著了，起來吧。”

    “是。”清客低低的應了一聲，起了身。

    仙客帶著哭腔，紅著眼道：“太夫人，這，這到底怎麽一回事啊？”

    永國公太夫人抬眼看了一眼仙客，仙客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的落下。

    她方才乍一聽說，太夫人打算把她跟清客開臉給了攝政王，她心都差點蹦出了嗓子眼。

    但喜色還沒上臉，便又聽得攝政王語氣不帶半點回寰餘地的，把這事給否決了。

    這一喜一悲，讓仙客整個人都有些扛不住。

    她梨花帶雨，也顧不得這樣一來，真實想法會暴露在太夫人麵前了。

    太夫人是很疼愛仙客的，不然也不會縱容仙客的一些小心思，還打算把仙客指給身為攝政王的嫡長孫。

    但這會兒她整個人都有些疲累，並沒有什麽精力來安慰仙客。

    她隻淡淡道：“沒什麽，今晚的事，別多想。”

    “可是……”仙客哽咽著還要說什麽，清客卻已經眼中帶著一分厲色，警告似的看了過來。

    仙客強行忍住了。

    太夫人心累的很，沒有多說什麽，便讓清客扶著她進了內室歇息。

    仙客咬著唇，站在外頭的簷下等清客伺候完太夫人出來。

    她記得，今兒應該是幽客值夜。

    不多時，清客悄悄的出來，掩了門。

    仙客便把清客直直的往遠處廊下拽。

    幾個小丫鬟見著這兩位大丫鬟姐姐好似臉上都不大高興的樣子，都有些膽顫心驚的，也不敢湊上去，都遠遠的躲開了。

    左右都無人了，仙客這才站定，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情緒有些激動。

    清客站定後拂了拂被仙客拽得有些褶皺的衣裳。

    仙客一看清客這還帶著幾分鎮定的模樣，便上了火，她壓低了聲音，帶了幾分惱羞的嗔道：“你怎麽還能這麽冷靜？……方才，方才那事，你怎麽看？”

    清客早就看出了仙客對陸霽青的意思，她平靜道：“什麽怎麽看？方才王爺說的也很清楚了，太夫人也答應了。”

    仙客臉一白。

    好在這會兒隻有廊下一盞燈籠微微搖晃，暗得很，她臉色的變化並不太明顯。

    仙客難以置信的喃喃道：“……那你怎麽還這麽冷靜？你，你就不想……”

    不想當王爺的妾嗎？

    這話她沒好意思直白的說出來。

    “我確實不想。”哪怕仙客沒說出來，清客也能猜到仙客的意思，她斬釘截鐵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仙客咬著下唇，不說話。

    她心裏亂糟糟的。

    清客見仙客一直沒說話，大概也能猜到這會兒她在想什麽，她歎了口氣，看在多日姐妹的份上，還是壓低了聲音，很是懇切的勸道：“……方才王爺的話你也聽到了，王爺跟未來的攝政王妃娘娘情比金堅，此生隻願有她一個。咱們去湊什麽熱鬧呢？……王爺那性子，咱們伺候太夫人久了，難道還不清楚？他性子那般冷漠，對於自己不在意的人，那是半個眼神都不願意多給。你生得這般漂亮，往後讓太夫人指個好人家不好麽？何必非要去貼王爺的冷臉？”

    清客無比懇切的說了一長串，說的嘴都有些微微發幹。

    但仙客卻越發激動起來：“……王爺那般，那般仙姿玉璋，即便是我去貼他的冷臉，我也是願意的！”

    清客無奈的歎了口氣。

    你願意有什麽用？

    也得王爺自己願意啊。

    她自知是無法三言兩語就把仙客的心思給扭轉過來，隻最後告誡了一句：“……總之，眼下是王爺不願意，太夫人也答應了。咱們當奴婢的，就安心當好奴婢，旁的事，也就別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