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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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手佛入東廠。

    這對陸行舟來說,絕對是一個真正的大好消息。

    東廠本就缺少頂尖戰力。

    血手佛,是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先天胎息高手。

    這般入了東廠,可算是解了東廠燃眉之急。

    而這意義還不止於此。

    血手佛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如雷貫耳。

    他能入東廠。

    便是給天下江湖一個信號。

    也給他們一個開端。

    很多有想法的人們也是會陸續前來的。

    這意義非凡。

    “此酒當敬佛陀。”

    陸行舟和馮謙益送走了血手佛,並安排好了住處,然後回到了主閣殿。

    玄機閣的事物,交給了周無靈去處理。

    一切正陸續地安穩下來。

    兩人心中皆是暢快,忍不住開了一壇玄機閣上珍藏了多年地落英酒。

    也沒有吃飯菜。

    就這麽一並站在主閣殿的樓頂。

    享受著空氣之中吹來的冷冽山風,對酒慶賀。

    天還未亮。

    但卻已經要將亮。

    天空上的黑暗正在做最後的掙紮,星辰月光逐漸歸於隱寂。

    隻有那一絲魚肚白,慢慢的撕開黑色。

    “此酒當敬陸公公。”

    馮謙益舉著酒壇,看著陸行舟,眼睛裏依舊是有光。

    比天上那些將要消失的星辰還要璀璨。

    “多謝陸公公,幫我報了父母之仇,也奪回了玄機閣。”

    馮謙益今日是真的開心。

    她奪回了玄機閣。

    當著天下江湖人的麵,揭穿了卓天南的真麵目。

    然後,又將其折磨,手刃。

    父母的在天之靈。

    可安息。

    而她也是知道的,這一切,都是歸功於陸行舟。

    如果不是東廠,她不可能靠著一己之力,將卓天南這麽多年經營起來的龐大勢力,給毀掉。

    說不定。

    她也會遲早死在卓天南的算計之中。

    是陸行舟給了她這一切。

    對酒暢飲。

    轉眼間半壇酒下去。

    馮謙益臉上多出了幾分淡淡的醉意。

    臉頰發紅。

    這落英酒,是選的秋日百花凋謝時,從枝頭上落下的花瓣所釀造。

    花瓣剛落,尚未落地,被專人采集。

    然後以精致古法釀造為酒。

    再封酵三十年。

    可成。

    落英酒醇厚香氛,但卻極烈。

    初入喉可口,酒勁兒將如排山倒海而後至。

    一般人不可抵抗。

    陸行舟內力身後,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但馮謙益卻開始要醉了。

    恍惚之間。

    往昔情形。

    她和陸行舟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這酒勁兒爆發的一刻,好似皮影戲一般,飛快地在眼前閃爍而過。

    她眼睛裏的光越發的濃鬱。

    好像要溢出來一般。

    “陸行舟。”

    風吹著她發絲飛舞,她突然抽了一鼻子,說道,

    “我派人查過你和徐盛容的過往,也派人去了嶽麓書院。”

    “你是不是那個陸行舟?”

    陸行舟端著酒壇的手,突然一僵,但很快又是反應過來。

    他笑著道,

    “開玩笑。”

    “我覺的沒有開玩笑。”

    馮謙益目光灼灼的盯著陸行舟,聲音裏有一些急促,還有一些緊張,

    “我看過你看徐盛容的眼神兒,不一樣。”

    陸行舟往喉嚨裏灌了一口酒水,然後站了起來。

    馮謙益已經醉了。

    這個時候說的話已經超出了理智。

    陸行舟不想再糾葛。

    他轉身,道,

    “喝醉了就回去休息,想那些……”

    “陸行舟!”

    馮謙益突然竄了起來,眼神迷離,從後麵將陸行舟給抱住了。

    那酒壇子因為她的倉促動作,而倒下。

    酒水順著屋簷向下流淌。

    她把臉頰用力的貼在陸行舟的後背上,低聲道,

    “我很多時候都在想。”

    “如果,我能夠早一些遇到你,在嶽麓書院之前就遇到你,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你不會入宮,我也不會……”

    “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寧可不報仇,寧可不要現在的一切,寧可……”

    馮謙益說到這裏,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這些話。

    她已經憋在了心裏多時。

    她知道。

    玄機閣事情已經解決。

    陸行舟很快就要離開了,兩人再見,或許隻能是兩年後,關隴草原開戰之時。

    她想找機會把心裏的話講出來。

    讓自己不會後悔。

    “馮姑娘,過往,已定。”

    陸行舟沒有給馮謙益把話說完的機會,他輕輕的掰開了馮謙益的手,縱身而起,

    “咱家餘生,隻念家國。”

    那淡淡的聲音,隨著風吹過,落在了馮謙益的耳中。

    而陸行舟的影子,卻已經消失不見。

    馮謙益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覺的混身上下都有些寒,頭也是劇痛,像是要裂開一樣。

    突然一陣風吹了過來。

    她胸腹之間一陣難受,她跪在了屋頂上,然後哇哇的嘔吐了起來。

    她嘔吐的撕心裂肺。

    她抓著屋頂上的瓦片,低低的啜泣出聲。

    她或許是醉了。

    但她卻沒有說假話。

    可是,陸行舟竟然都沒有給把話說完的機會。

    就離開了。

    “陸行舟。”

    “你這個王八蛋!”

    馮謙益突然抓住了旁邊倒著的酒壇子,舉了起來,把裏麵剩下的落英酒瘋狂的往臉上灑。

    瘋狂的往喉嚨裏灌。

    待酒水灑盡。

    她猛地將酒壇朝著陸行舟消失的方向扔了出去。

    砰!

    酒壇落在了地上,然後炸裂開來。

    ……

    陸行舟回到了住處。

    開門的時候,竟然不小心被門框絆倒了腳,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他關閉了屋門。

    沒有點燃燈火,而是沉浸在這種黑暗之中,走向了窗前。

    坐在了書桌旁。

    黎明前的光線是最黯淡的。

    但依稀能夠看到書架上的筆墨紙硯。

    但陸行舟對這些沒有興趣,他腦子有些亂。

    馮謙益的意思。

    陸行舟早就已經明白了。

    但他心已死。

    是沒有什麽感覺的。

    他之所以踉蹌而退,是另有原因。

    最早的時候,他察覺到馮謙益有一點點那些心思萌芽的時候,他其實,也推波助瀾了。

    他那個時候還沒有報仇。

    他一門心思想的,就是找徐盛容報仇,他想要盡可能地掌控力量。

    也包括馮謙益以及玄機閣。

    所以,他推波助瀾。

    對馮謙益有過很多細心的舉動。

    也是間接的將馮謙益心裏的那些情愫,給催化了出來。

    然後才有了今日。

    陸行舟心已死去,再加上,這具身子也已殘缺。

    他根本沒有男歡女愛的想法。

    但馮謙益卻又被他帶上了這條路。

    他心裏很愧疚。

    “當初,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也蒙蔽了心思啊。”

    陸行舟在這黎明前的夜色之中,安靜的沉默了許久,喃喃的歎了口氣。

    他真的。

    後悔了。

    而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

    他突然之間覺的,自己和當年的徐盛容很像。

    做了一樣讓自己覺的不齒的事情。

    砰!

    他用力的握緊著拳頭,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白發披散開來。

    低垂下來。

    他把腦袋深深的埋在了兩個掌心裏。

    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

    穀<spa>  翌日清晨。

    陸行舟找到了正在忙碌著的周無靈。

    “陸公公,就這麽離開了?不和小姐說一聲?”

    陸行舟是來告辭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馮謙益,尤其是兩個人昨晚上又發生了那些事情。

    如果是以前。

    陸行舟或許會繼續推波助瀾,死死的將這個女人掌控在手裏。

    但是現在。

    他做不出那種事情了。

    而他又不敢對馮謙益說出事情的真相。

    他曾經經曆過那種背叛,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心知肚明的。

    馮謙益還關係著玄機閣,關係著關隴蜀地江湖的安穩。

    萬一馮謙益知道了真相。

    然後,也像自己當初那般瘋狂。

    豈不是這麽久的籌劃都將會被毀掉,白費了?

    所以,他是絕對不能說出真相的。

    他隻能躲開。

    讓自己心裏稍微安心一些。

    他匆匆前來告別。

    “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陸行舟拱了拱手,道,

    “邊軍裏的奸細,兵部的奸細,都還沒有處理掉,咱家要盡快去處理,如果去的遲了,他們得到了消息,提前跑掉,那就麻煩了!”

    其實這就是借口而已。

    以如今東廠的勢力,汪亭就可以處理了區區一個邊軍裏的奸細。

    因為對方的官階,實力,都不是很強。

    隻是占據了一個比較關鍵的位置而已。

    隻要拿出了確實的證據。

    除掉對方輕而易舉。

    而至於兵部工器司,也隻需要汪亭出手就可以了。

    就算是兵部,也不敢和東廠正麵相抗。

    何況是區區兵器司。

    別說是有證據,就算是東廠沒證據,想殺一個人,也很簡單。

    陸行舟這麽說都是借口。

    “馮姑娘昨夜宿醉,應該還沒有醒來,就不要打擾她了。”

    陸行舟笑著說道。

    “應該是,還沒有醒吧。”

    周無靈做了這麽多年的玄機閣大管事,心思也是相當的敏銳的。

    她能夠看的出來,陸行舟和馮謙益之間有一些事情。

    但她不會說。

    隻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馮謙益的住處方向,然後歎了口氣,又道,

    “神劍山莊那邊兒,陸公公還是要去告別一下的。”

    “昨夜事情結束的時候,三長老過來,似乎要找陸公公商量什麽事情。”

    “陸公公和小姐喝酒,他們就沒有打擾。”

    陸行舟眉頭挑了一下,拱手,

    “多謝提醒。”

    陸行舟又是給周無靈拱了拱手,然後便是退下了。

    “呼!”

    周無靈看著陸行舟逐漸遠去的背影,微微的歎了口氣。

    然後,轉身,走向了馮謙益的住處。

    陸行舟不想給馮謙益道別,但不代表著馮謙益不想道別。

    她得提醒一下後者。

    讓後者自己做這個決定。

    陸行舟來到了神劍山莊的住處。

    在鑒寶大會上的時候,神劍山莊不顧危險出手,幫助玄機閣對付卓天南,還有卓天南的那兩個草原不死士。

    這件事情,自然是被周無靈看在了眼裏。

    她也是自然有所表示。

    神劍山莊等人,被從原來的住處挪出來,安排在了玄機閣內閣裏麵。

    各方麵的規格都比原來的住處,強上了很多。

    “陸公公。”

    陸行舟出現的時候,恰好三長老和玉無極也剛要出門。

    “真是巧,我正要帶著無極過去拜訪。”

    “結果你就來了。”

    “三長老。”

    陸行舟客氣的拱了拱手,道,

    “剛剛聽到周大管事說,二位昨夜去找過咱家,應該是有什麽事情,咱家便過來問問。”

    “請請請!”

    三長老側開身子,恭請陸行舟進了屋子。

    玉無極親自去給兩人倒茶。

    三長老則是和陸行舟分別坐在了主客位置上。

    “陸公公,老夫昨日,是想和陸公公求個人情。”

    三長老將玉無極沏好的茶端到了陸行舟的對麵,然後又讓玉無極將屋門關閉,他站了起來,對著陸行舟深深鞠躬,道,

    “此次蟒行騎披甲被仿製的事件,神劍山莊脫不了幹係。”

    “老夫心知肚明。”

    “但請陸公公看在神劍山莊多年為朝廷兢兢業業,這次又主動協助誅殺叛賊的麵子上,給神劍山莊一條活路。”

    麒麟沙被盜。

    蟒行騎的裝備被仿製。

    這件事,著實不小。

    朝廷,很多年都對神劍山莊這個江湖門派有所提防,一直都想著,要將麒麟沙的礦山,給收歸到朝廷所有。

    畢竟,這等關係重大的寶貝,一直被一個江湖門派所掌控,對朝廷來說,實在是一種威脅。

    但神劍山莊一直沒有給朝廷機會。

    神劍山莊做的很好。

    極力滿足朝廷的要求,並保持著忠心耿耿。

    這些年,也就相安無事。

    但這次麒麟沙被盜,讓神劍山莊一下子就被動了。

    朝廷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懲罰神劍山莊。

    甚至,都可以用通敵叛國的罪名,將這神劍山莊給覆滅掉。

    三長老不想出現那些局麵。

    所以,才來找陸行舟商量。

    當然他也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籌碼。

    “如果陸公公肯幫忙,神劍山莊日後便是督主的朋友,神劍山莊將派遣一名先天境界的長老,外加玉無極,並再攜三百弟子,為東廠效力。”

    “請陸公公考慮。”

    三長老直接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籌碼。

    麵對陸行舟這種人,他不想表現得斤斤計較,耍小聰明,那樣會讓後者心中厭煩。

    適得其反。

    所以,他開門見山,並將自己所有的東西,一次性的,全都展露在了陸行舟的麵前。

    他這樣做,是把姿態放到了最低。

    也給足了陸行舟麵子。

    “三長老,這條件,還真是……讓咱家無法拒絕。”

    陸行舟端著茶杯,右手握著茶杯的蓋子,慢慢的在茶杯口上滑動。

    茶杯裏麵的茶葉隨著沸水的衝泡,上下搖晃。

    他沉吟了稍許,道,

    “咱家可以保證,神劍山莊無事。”

    “但,你們還要做一些讓步。”

    三長老眉頭皺了一下,抬起了頭,麵露詢問。

    陸行舟的視線越過茶杯,看了一眼三長老,低聲道,

    “麒麟沙,乃大魏朝至寶。”

    “一直掌控在神劍山莊的手中,確實不像樣子。”

    沒等陸行舟說完。

    三長老眼睛頓時一凝,急忙道,

    “陸公公,這麒麟沙礦可是我神劍山莊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您……”

    一旁的玉無極,也是麵露凝重。

    陸行舟則是笑了笑,然後輕輕的抿了一口有些燙的茶水,道,

    “你聽咱家說完。”

    “咱家的意思是,總要給朝廷一些顏麵。”

    “你神劍山莊,可以繼續掌管麒麟沙的挖掘產出等等,但,卻要在你麒麟沙礦的名頭上,再加上一個朝廷的名頭。”

    “明白了嗎?”

    “這……”

    三長老和玉無極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是有些糾結。

    加上了朝廷的名頭,這事情,性質就不一樣了。

    或許,神劍山莊依舊有掌控權。

    但真正意義上來說,這麒麟沙礦,就已經屬於朝廷了。

    朝廷隨時有可能收回。

    陸行舟,這是要借著這一手,將整個神劍山莊,都劃入朝廷的名下。

    因為,如此一來。

    隻要神劍山莊但凡有不忠心的舉動,朝廷,便可取消了它這采礦挖掘之權力。

    從今往後,這東西,就不再完全由神劍山莊說了算了。

    “三長老。”

    “咱家可以再給你爭取一個,護國神劍的名頭。”

    “世襲罔替。”

    “替大魏朝守護麒麟沙礦。”

    “而且,朝廷,工部,永遠不得擅自取開采麒麟沙礦之技。”

    “這是咱家最後能做的了。”

    陸行舟見三長老有些遲疑,輕輕的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笑著說道。

    世襲罔替。

    也算是給了神劍山莊一些底氣。

    有這四個字,彼此都能夠牽製彼此,誰也不敢隨便亂來的。

    隻要大家都保持著正常,就不會出事。

    而且,陸行舟也給了允諾。

    朝廷永遠不拿開采麒麟沙礦的技術。

    這就是,讓神劍山莊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這是一種平衡。

    彼此的平衡。

    三長老遲疑了稍許,心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思量了許久,他最終是歎了口氣,然後道,

    “好。”

    “神劍山莊願意聽陸公公的安排。”

    陸行舟已經給了很大的誠意。

    三長老心知肚明。

    目前,局麵就掌控在對方的手裏,他沒有辦法,也沒有底氣和對方較勁。

    能夠爭取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他隻能接受。

    “那就好。”

    陸行舟笑了笑,將三長老攙扶起來,道,

    “入東廠的人,就請三長老安排,咱家其實希望,那位先天高手,是三長老這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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