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荒村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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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蒼茫,在逶迤的官道上,一行人馬正在慢慢的前行著,如同一條沉默的長蟲。
隊伍有些稀稀拉拉,最緊湊的隊伍的中間,上百人護衛著的那十幾輛大車。
若是有打家劫舍的做沒本錢的買賣的強人眼線在這裏,從這些大車揚起來的塵土上,就可以判斷得出這些大車裏顯然都是裝著沉重的財貨。
其實,這一路上,這支隊伍也不是沒引起這些強人們的眼線的主意,不過,當他們確認了這支隊伍的身份後,幾乎是瞬間就打消了劫掠的念頭,這裏不過是河間府,在官道上打架幾個零散的客商,或許沒多大的風險,但是,打劫數百人護衛著的九千歲魏公公的隊伍……
算了,作死也沒這樣作死的。
哪怕好像聽說是九千歲被貶出京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支那也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惦記的。
而官道那些零散的行人,見到這支隊伍過來,更是忙不迭的遠遠避開,反正誰都知道,出門在外,遠離這些拿著刀槍的隊伍,那才是對自己的財貨和小命最負責的做法。
魏忠賢就在隊伍中的大車裏。
大車晃晃悠悠,他的人也隨著車廂微微的晃動著,和他平時乘坐的馬車比起來,坐在這樣的大車上,簡直和受罪沒什麽區別。
不過魏忠賢眼下根本不在乎這些,論起受罪,出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大概是一去不複返了,而此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艱難,越來越受罪。
才到河間府,跟隨著他一起出京的一千多人,已經散去了一小半了,起初散去的,還為到他麵前,找個理由辭行,他魏忠賢也不是刻薄之人,隻要來辭行的,他該給的程儀不會有任何的短缺,畢竟賓主一場,眼下各自奔各自的前程,都跟到這裏了,再翻臉交惡也沒多大意思,不如大家留點念想,日後或許還有相見的時候。
但是,慢慢的,來辭行的人少了,更多的人是一言不發,悄悄的脫離的隊伍。
心腹李朝欽將這些事情稟報上來的時候,他沒有說什麽,隻是讓自己心腹的人手,看來隨行的這十幾車財貨,至於那些要走的,那就走吧,所謂樹倒彌孫散,大致也就這個意思了。
有這十幾車財貨,他魏忠賢哪怕落魄,也能安穩的過完這下半生了,至於其他的,不去想也罷!
“千歲爺,前麵就是阜城了,天色已經不早了,咱們今兒就到阜城過夜吧!”
車廂外響起李朝欽的聲音,魏忠賢慢慢睜開眼睛輕輕掀起了簾子,窗外的景象一如既往的陌生,按理來說,他應該有些印象的啊,當年他從老家肅寧去京城的時候,曾經經過阜城,但是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朝欽,還沒有奉聖娘娘的消息麽?”
他輕輕咳嗽一聲,朝著外麵問道,外麵沉默了一下:“回千歲爺的話,還沒有,大概是京城傳消息過來不大方麵,千歲爺您再等等……”
“嗯!”他輕輕的嗯了一聲,坐直了身子:“今天就在阜城過夜吧,告訴孩兒們,都精神一點,別進城的時候,讓阜城的那幫小官兒看到他們的喪氣模樣……”
外麵應了一聲,然後傳來人跑動和吆喝的聲音,魏忠賢微微閉上眼睛,不再關注起外麵的事情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外麵再次響起了李朝欽的聲音,隻是這一次,李朝欽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氣惱。
“千歲爺,阜城縣不讓咱們的車馬進城,說是天色已晚,城門已關,若是咱們車馬進城,容易驚擾到百姓……
他有些憤憤的說道:“千歲爺,您說這是什麽屁話,一個芝麻大點的縣令,也敢給千歲爺甩臉子了,千歲爺,您下令吧,孩兒帶人去拿了這個不開眼的家夥……”
“別生事了!”魏忠賢也氣,但是他不是氣的這個小小的阜城縣令,而是氣的人心,果然,眼底下落井下石的人比起雪中送炭的人多多了,他魏忠賢就是九千九百歲,也得嚐一遍這人情的冷暖。
“附近還有落腳的地方沒有?”他沉吟了一下,問道。
“咱們來的路上,有個客棧!”李朝欽說道:“就是有些破敗了,簡直不能住人的樣子!”
“就那裏了!”魏忠賢立刻決定了:“湊合一晚上就可以了,孩兒們在附近野地裏紮營吧,明天一早,再進城用些熱水湯食的!”
隨著魏忠賢的命令,隊伍緩緩的掉頭,等到到了李朝欽說的那間破敗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
客棧裏的客人,仿佛是小雞仔一樣,全部都趕了出來,麵對著這一行人的刀槍,所有的客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帶著自己的財物消失在夜色當中。
不能離開的,就隻有店家和夥計了,魏忠賢眼裏何曾有過這樣的小人物,就連李朝欽和店家夥計說話,都算是給了他們的麵子,以前能和李朝欽說話的,至少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員。
“千歲爺,您委屈一下,這是這間客棧最好的房間裏!”
引領這魏忠賢走進房間,李朝欽有些惶恐,魏忠賢擺擺手:“送點熱水,算了,弄點酒菜過來吧,沒事不要讓別人打攪我!”
屋子了安靜了下來,酒菜很快就送了上來。
菜色粗鄙,酒也是涼的,魏忠賢端起酒杯,輕輕的啜了一口,頓時覺得滿嘴的苦澀。
哎!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想起自己府上豢養的那些歌姬起來,一月之前,他飲酒的時候,還是絲竹之聲盈耳,美女歌舞助興,而眼前荒村野店,隻有這粗菜苦酒,饒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很淡定的看自己的遭遇了,此刻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悲涼。
仿佛是錯覺一樣,耳畔傳來咿咿呀呀的絲竹聲,好像有人在吟唱著什麽。
聲音很低微,但是在這寂靜如水的客棧裏,這聲音卻是清晰無比的傳到他耳中來了。。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裏,隻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