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濟雖然看透了李奇的意圖，但為時已晚。
    城樓下的衝車本就載滿了易燃之物，蔣濟還往下扔了不少油脂浸泡過的薪草，那還不幹柴烈火，一點就著。
    推衝車的士兵見衝車已著火，便拉動滑輪，使頂層木板向前傾斜,火勢一下子蔓延至城門。
    盡管城門的外部包裹了一層金屬皮，但他內部的主要構造仍然是木料，而金屬又有良好的導熱性，故而城門在高溫的熾燒下慢慢發熱。如果燃燒的時間足夠長，城門將會變得不堪一擊。
    蔣濟一邊令人去城中取水來滅火，一邊令人用弓弩射住李軍，防止他們靠近,給火勢添加新的燃料。
    然而李軍根本用不著靠近,他們將易燃的薪草紮成一垛一垛的,中間捆綁著重量適中的石頭，用投石機將其拋至合淝的城門下。
    李奇的投石機都是經過黃月英設計，對投擲距離有過精確計算的“高科技”產物，自攻打成都時開始使用，曆經十餘年，又多次改良，除了沒有火藥助力，幾乎已經超越了時代的桎梏。
    “水，水……”蔣濟不停催促著，但是一開始也沒想到守城之戰竟然需要用到大量的水。
    倉促之間，魏軍竟然把城內後勤處打算用來煮飯的水都搬上來了。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隻是讓蔣濟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杯水車薪”。
    樂進道：“某願率一軍從側門而出，去護城河取水。”
    蔣濟默默點了點頭，沒有比護城河更近的水源了。
    側門是城池大門之外的一道隱秘小門，平時隻供斥侯出入。就算打開這道小門，李奇也不敢派兵從小門衝殺進來，因為其地勢極其狹小，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進去就是找死。
    樂進從側門潛出後不久，便有前方探子回報李奇：“樂進率一小隊人馬從側門而出，攜帶裝水器皿往護城河而去。”
    李奇向探子揮了揮手：“再探，再報。”
    龐統道：“城門燃燒的時間還不夠長，尚未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可派一裨隔著護城河以連弩射擊樂進。當然，吾料樂進必然也會帶上弓箭手作為掩護。我們的目的不是隔著護城河殲滅樂進，而是拖延樂進取水的時間。”
    李奇點頭道：“隻要城門燃燒的時間夠長，包裹城門的鐵皮也會軟化，內部的木料更是經不起撞木的衝擊。到時候便任由魏軍滅火，滅火之後，便上衝車破門。”
    龐統笑道：“若如此，合淝可破，蔣濟、樂進二人可擒矣。”
    龐統說話時那眼神，仿佛已經看到了蔣濟、樂進被擒的樣子。
    合淝的城門依舊在燃燒，蔣濟心急如焚，一會兒傳來消息,說樂進在護城河遭遇李軍連弩隊的阻撓，傷亡慘重；一會兒又傳來消息,說樂進擊潰李軍，順利取到了水。
    這一憂一喜，並沒有讓蔣濟在慌亂中迷失理智，他突然明白到，李軍這麽做，不過是覺得城門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打算等著魏軍滅火之後，便用衝車撞木破城。
    可是即便明白到這一點，蔣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城門的火終究是會滅的，他不可能因為李奇希望火滅掉便去助燃。燒到最後，吃虧的仍然是城防部隊。
    此時，樂進已經取水回來，正要將水從城樓上傾倒下去滅火，蔣濟阻止了他：“文謙且慢。”
    樂進：“？？？”
    不是你讓取水的嗎？我辛辛苦苦的折了不少人馬才把水取回來，你又不讓倒了？
    蔣濟將自己的疑慮說給樂進聽，樂進：“那如何是好？”
    這火燒不得，也滅不得，樂進當時就瓦特了。
    蔣濟道：“若不出意外，李奇很快就會強行攻城了。我們現在暫時不要滅火，隻做好兩手準備。一方麵令城樓上的守軍多備滾石、箭弩，居高臨下，給予李軍重創；另一方麵，我們也要做好李軍破城的打算。文謙可令人將靠近城門居住的百姓遷移，我們借用兩側民居做巷戰的準備。”
    說罷，蔣濟長歎一口氣：“就算不能阻止李奇入城，也要讓其付出沉重的代價。否則合淝一破，李奇必然向著青、徐二州長驅直入。”
    樂進道：“子通所慮極是。希望張儁乂能夠趕得及救援合淝城吧。”
    蔣濟曾告訴張合不要救援合淝城，怕的是李奇聲東擊西或者圍點打援，但現在李奇的意圖很明顯了，他就是衝著強攻合淝城而來的。所以張合在得到確切消息之後，很有可能會派兵前來營救——畢竟合淝城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隻是，張合得到確切消息之後再向合淝進發，恐怕時間上來不及的。
    所以蔣濟做好了在李奇破城之後打巷戰的準備，隻要拖的時間夠長，張合還是有希望趕上的。
    李奇見樂進取水之後卻又遲遲不來滅火，對龐統說道：“蔣濟可能已經識破我們的計劃了，現在城門火勢未滅，我們也無法強攻，他們必然在這個時候準備著城破之後的戰鬥。”
    龐統道：“借用民居作為掩護，必以弓弩為主要攻擊手段，我們可使盾兵在前麵開路，隻要能夠靠近弓箭手便是我們的主宰了。”
    李奇點了點頭，道：“犧牲在所難免的。”
    龐統：“犧牲？”
    李奇：“呃，馬革裹屍在所難免。”
    自雄霸一方之後，李奇說話比較隨性，很多新的詞匯稍微解釋或者根本不用解釋，別人也能從字麵上了解其意，甚至模仿學習。就好比領導愛喝酒，下屬也跟著愛喝酒；領導愛說段子，下屬也卯足了勁去搜索段子。投其所好嘛。所以這又使得李奇更加隨意。
    合淝城的雄雄烈火逐漸熄滅，隻剩下滾滾濃煙和焦黑的殘亙斷壁。
    一隊隊衝車“況且、況且”的駛行合淝城樓之下。
    蔣濟舉目眺望六安城的方向，隻見風息林平，毫無動靜。
    想必，張合大概的確是趕不急了。
    所以到了最後，終究還是要由自己來扛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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