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門衛出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李香蘭隔著一段距離瞧見了，忍不住小聲對朱珠說：“這周廠長居然這麽年輕？！”

    朱珠搖搖頭，悄聲對李香蘭道：“媽，這應該是周廠長的副手或者辦公室裏的文員，您一會兒隻管稱呼人家‘同誌’就行。”

    李香蘭微微覺得臉熱。

    瞧她這眼力，比女兒都不如！

    門衛打開塑膠廠大門讓朱珠和李香蘭進廠子。

    那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年輕男人上前笑道：“二位是許主任介紹過來，準備租賃隴上鎮長平街12號臨街鋪麵的租客是吧？”

    “是的，同誌你好，我叫朱珠，這位是我母親。”朱珠忙笑著伸手打招呼。

    年輕男人分別跟朱珠和李香蘭握過手，也做了個自我介紹後，這才說道：“領導在辦公室，二位同誌跟我來吧。”

    朱珠笑著應下，帶著媽媽李香蘭亦步亦趨的跟在何忠強身後進了塑膠廠的辦公樓。

    這位何忠強是新提拔上來的廠辦副主任，負責處理廠子業務的一些相關文件。

    朱珠要租賃掛在塑膠廠名下的商鋪，文件的起草合同的細節，都是這位副主任敲定的。

    何忠強帶著朱珠和李香蘭上了二樓廠長辦公室。

    敲門後，周廠長在裏頭說了聲‘請進’，何忠強就帶著朱珠和李香蘭進去了。

    “周廠長，你好，我是朱珠，是許主任介紹過來租賃商鋪的租客，很高興認識您！”朱珠落落大方的上前去，跟周廠長握了手。

    李香蘭這次沒有剛剛對何忠強時的鎮定，她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那笑明顯是拘謹的。

    這位周廠長，看著四十出頭，體格魁梧健壯，長著一張‘滿是橫肉’的臉，看起來有點凶，李香蘭本能有點害怕。

    朱珠對這位周廠長的第一眼印象也是差不多，周廠長確實是長了一張‘反派臉’。

    但人不能隻看外貌的，像那個陳建華，長得斯斯文文，幹淨白皙的，可眼神不正，心思不純，哪裏是個好的？

    相反的，周廠長雖然看著凶了點，但言行正派，眼神清正。

    周廠長揚手讓朱珠和李香蘭入座。

    辦公室裏有一張小會議室，這樣，她們隔著桌子麵對麵坐著，距離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

    朱珠道了聲謝，跟李香蘭在周廠長的左手邊坐下來。

    副主任何忠強將一式兩份的合同拿了過來，一份給了朱珠，一份給了周廠長，隨後，在朱珠對麵的那張椅子落座。

    “合同朱珠同誌你可以先跟你媽媽看一看。

    我們這邊，周廠長已經過目了。

    如果沒問題，你們一會兒在甲方和乙方欄目上簽名，這份合同就算生效了。”何忠強說道。

    朱珠道好，也不客氣，翻開合同仔細看起來。

    片刻後，朱珠抬起頭來對何忠強和周廠長說：“廠長，何主任，這份合同沒有什麽大問題。

    就是這一處，我想提一點要求，可以麽？”

    周廠長笑嗬嗬的說：“朱珠同誌有疑惑盡可以提，我們可以協商解決。”

    朱珠便道：“這裏說國家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收回商鋪，這點我沒有異議，這是每一個華國公民應該做的事情。

    但我想問的是，如果國家日後有意願想要把這間鋪麵當成商品房屋轉讓出售的話，是否我可以擁有優先的購買權？”

    周廠長覺得朱珠提到的這一點，有點‘多此一舉’了。

    現如今，並沒有‘商品房’這樣的名詞。

    不管是市裏還是縣城，亦或者鎮上，工人們的住房全部都是國家分配的。

    自建房除了在農村普遍，城鎮相對都要少許多。

    商品房，這會兒是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國家也不可能賣掉這樣一間商鋪啊！

    不過朱珠提到了這一點，周廠長就問何忠強，加這一條，問題大不大。

    何忠強沉吟了一息，笑道：“加上也沒什麽問題，就是多費幾個字的事兒！”

    這意思周廠長還能不懂？

    他笑嗬嗬點點頭，對朱珠說：“既然我們何主任說沒問題，那就加上。

    朱珠同誌，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其他要求？”

    朱珠搖頭，“沒有了周廠長。”

    “那好，那麻煩何主任把剛剛朱珠同誌要求的添加上去，重新打印兩份合同過來。”周廠長吩咐道。

    何忠強應了一聲，起身將原先的兩份合同收走，重新打印新合同去了。

    等待的當口，周廠長就跟朱珠閑聊了幾句。

    “我聽許主任說你還在上學？”

    朱珠點頭笑道：“是的周廠長，我今年在讀高三，是一名複讀生。

    這生意，主要是交給我媽媽來做的，我偶爾幫幫忙而已。”

    李香蘭聽著隻覺臉紅。

    他們家這服裝生意能做起來，都是長女的功勞，偏這孩子還不攬功，隻說自己偶爾才幫忙。

    周廠長自然是信了朱珠這話，隻是他瞧著李香蘭這位女同誌看著性格溫順靦腆，不像是個能做生意的。

    換做朱珠這個姑娘挑大梁，他覺得違和感就消失了。

    不過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周廠長也沒有多問太細，隻說兩位女同誌有魄力，讓他佩服。

    朱珠掃了眼辦公室的牆壁，忍不住誇讚道：“周廠長，您才叫我們佩服呢！

    您帶領著塑膠廠拿下了這麽多的錦旗和‘先進集體’稱號，真是太厲害了！”

    朱珠的誇讚這下算是搔到周廠長的癢處。

    他哈哈大笑起來，‘虎目’一一掃過牆上的‘軍功章’，臉上橫肉顫動，笑眯眯道：“謬讚謬讚，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朱珠繼續戴高帽：“那也是您領導有方！”

    有了能侃的話題，朱珠和周廠長很快就聊上了，說笑聲陣陣，就連不善言談的李香蘭偶爾也能插上一兩句。

    何忠強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還有點詫異。

    但他向來是知情識趣的人，不可能嘴上沒有把門的問領導一句‘您跟人吹噓啥的，這麽開懷’？

    他將合同重新遞給朱珠和周廠長過目，雙方都確認無誤後，何忠強才去拿了印泥和廠公章過來。

    朱珠在乙方上麵簽名按下指印，周廠長則在甲方上麵簽名，落款位置蓋的是塑膠廠的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