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多雲，有風。
    小院裏有著雲被風吹走的痕跡。
    桃子對於地上的光影變換如此之快感到不解，它不由停下來，伏低身子作警惕狀，時而低頭看地麵，時而又仰起頭看向天上的雲和太陽，眼睛像寶石，像深淵，又像星空。
    秋千悠閑搖晃著，坐著兩個人。
    一人捧著書，一人捧著手機。
    玉京新聞：威力提升700以上？一位玉京學子的畢業論文將重型靈力炮帶入一個新的時代。
    帝都播報：畢業設計直接被列入軍事機密，答辯時老師一個問題都提不出來，你聽說過他的名字嗎？
    玉京青年：重型靈力炮迎來反向符文原理時代！再也不是拆遷炮了！
    沅州觀察：我省學子……
    全是一些激昂大氣的音樂，然後幾張變換的圖片，要麽是陳舒答辯的現場照片，要麽就跟海報似的。
    似乎多數官媒都這德行。
    昨天晚上新聞就出來了。
    威力保底提升700的靈力爆炸符文組，無論是對高階修行者的意義，還是在軍事上的運用價值，顯然都值得很多人去關注它，因此僅僅一天，它就衝上了熱搜。
    這個不再是震驚古修學界了。
    能稱得上震驚世界了。
    原本在軍事上，純靈力炮就是高性價比的火力武器，雖然由於穿透性較弱，難以承擔攻堅任務，但超低的成本也讓它在各國武器中運用廣泛，用於人員殺傷、清場都非常好用，組成近程防禦係統也很好用。
    單兵靈力炮、車載靈力炮、靈力速射炮都算軍中的常用武器了，用作鋪地的廉價火力。
    尤其在小國戰場上，特別好用。
    但是重型靈力炮一直有點尷尬。
    和曳光術在高階表現乏力一個原因，重型靈力炮比之輕中型靈力炮的威力提升是有的，可相比起重型靈力炮的技術難度與靈力成本、製造成本的增加來說，顯得很不夠看。
    性價比無形中降低了不少。
    而且由於純靈力炮的先天弊端，它的攻堅能力仍然比不上刻滿穿透符文、內嵌靈晶的實體炮彈，在大國戰場上隻能用於造成更大片的人員殺傷、建築物摧毀或火力掩護。
    因此有拆遷炮之名。
    尷尬就尷尬在，一門重型靈力炮的體積比得上好幾門中型靈力炮，效果卻不見得有幾門中型靈力炮好。
    現在陳舒這套符文組一出來，雖然仍然無法讓重型靈力炮擁有實體重炮一樣的攻堅能力，至少能讓重型靈力炮的威力對得上它的個子、功率和成本，重拾靈力炮的性價比，讓它回到該有的地位上。
    也許還有提升之處。
    軍事意義很大。
    陳舒今天還看到了一個營銷號搬運的其他國家的新聞，別國也關注著這件事。
    每條視頻下麵的評論區也熱鬧得很，有獻上膝蓋的，有提醒國家保護好人才的，有認出他是去年全球反恐中響應國家號召出戰的那位七階強者，就是武體會力壓張酸奶的那位。
    最主要的是，還有人誇他帥。
    一一點進去查看，不乏漂亮小姐姐。
    “……”
    旁邊的清清捧著書，卻是麵無表情的瞄著他的操作，看他高頻率自搜、沉醉於自己的高光時刻中，她也不由勾起嘴角。
    這個人啊……
    換做別的談戀愛的人，也許男生再怎麽得意，在女朋友麵前也得收斂一點，裝出一副我並不在乎的樣子，一方麵避免讓人覺得他得意忘形、驕傲自大，進而在女朋友麵前留下壞印象，另一方麵不把“快來崇拜我”寫在臉上才能更好地收獲別人的崇拜，而這人卻是相反，在別人麵前收斂，在她麵前反而越發得意。
    就差沒笑出聲來了。
    而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一點，也從不在她麵前掩飾真實的情緒。
    這並不是因為他知道她能看穿人心，是從小如此。
    “清清快看！”
    是的，他甚至還要與她分享。
    一時不知如何形容……
    寧清隻默默瞄了一眼他的手機。
    國家新聞：我國大學生獨立開發出‘胖男孩’反向符文組，將高質量靈力的爆炸威力提升數倍以上，且對靈力結構有著更強的破壞作用，或在軍事上具有重大價值，目前已被列入軍事武器技術機密……
    再抬起目光時，隻見這人一臉樂滋滋：
    “國家新聞都下場了。”
    “嘚瑟。”
    “快，激動一點。”這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對我投來崇拜的目光。”
    “……”
    “對了，我昨天帶你去答辯現場，你猜時謙老師怎麽說？”
    “怎麽說。”
    “他說我答辯還帶了家長來。”這人握著手機，“氣死我了。”
    “怎麽？”
    寧清斜著眼睛瞥向他：“你可以當我的家長，我就不可以當你家長嗎？”
    “那不一樣。”
    “？”
    “我本來就是你家長！”
    “……”
    寧清翻了個白眼，低頭看書了。
    “後天你答辯，我也跟你一起去，當你的家長，看看我一手帶大的你在答辯時的表現。”
    寧清默默看書，理都不理他。
    陳舒聳聳肩，也不在意，又打開了學校論壇。
    論壇裏也很熱鬧。
    一眼望去，首頁上便有好幾個關於他的帖子。
    【我們學校今年出了個牛人啊……】
    【還記得去年張酸奶答辯之後，隔壁學校是怎麽得意忘形的嗎？】
    【今年我們學校揚眉吐氣了啊！】
    【陳師兄牛逼！我是個廢物）】
    【高階曳光術，反向符文原理，不僅造福所有高階靈修，還能用作軍用靈力炮的核心符文組，這不比那什麽傳統劍修打王庭劍修的技巧牛逼多了？】
    陳舒隨手點進了最後一個帖子。
    發現帖子的發帖人竟然還在下麵用了幾個樓層來論證陳舒這個設計確實全方麵比張酸奶的論文屌，下邊不僅收獲了很多樓的讚同，還有疑似靈安學府的同學混進來，發出反對意見。
    甚至引發了爭論。
    這不得支持一下樓主？
    寧采陳：樓主說得對
    過了半分鍾。
    消息+1。
    陳舒還以為是靈安學府的菜雞學生來反駁他了，正準備與他們爭論一番，結果點開一看——
    我本世間逍遙客：又看到你了！上個月你為什麽騙我說陳教授的講座還沒開始？害我白跑一趟！怒火
    “e……”
    陳舒默默關掉了論壇。
    旁邊的清清也從他手機上收回目光，又盯著書看了兩行，才出聲問：“寧采陳是什麽意思？”
    “梗。”
    “什麽梗？”
    “不告訴你。”
    “……”
    寧清轉身就給他一拳。
    陳舒嗬嗬直笑，晃蕩起腿來。
    秋千也隨之越晃越高。
    天上的雲依然被風吹得亂走，地上光影變動頻繁，有幾朵花已經開了口了，今年清清沒有打蟲藥蟎藥，全靠幾隻綠豆大小的青色瓢蟲在院子裏勤快飛舞，捕殺害蟲。
    桃子跟著它們滿地轉。
    ……
    玉京，極上劍館。
    張教練盡職盡責，以超過普通教練十萬八千裏的劍道造詣，給學員們帶來根本聽不懂的指導意見。
    張教練對此也很無奈——
    這雖然是一家劍館，但其實無論學員也好、教練也罷，沒一個算得上是傳統劍修，也算不上王庭劍修，絕大多數都隻是拿著劍的普通武者或修行者，隻有幾名教練勉強稱得上是普通劍修。
    約等於用劍的武修。
    所以不是張教練不懂得或不願意講解基礎知識，而是雙方差別實在太大。
    但凡他們與傳統劍修沾點邊，哪怕水平再差，張教練也可以對他們進行指導，讓他們受用終生，可偏偏無論她說什麽他們都像是聽神話故事一樣，不明覺厲，阿巴阿巴。
    而且受限於國家法律限製，哪怕她想教他們甩個劍氣都不行，隻能教些修身養性、毫無卵用的東西。
    學劍還能修身養性？
    劍宗弟子聽了都笑嗬嗬。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來找她指導。
    這是個看臉看身材的社會。
    言之無理，可以顏之有理。
    張教練也盡心盡力，絕不偷懶。
    拿一分錢做一份事嘛。
    江湖規矩。
    正在這時，劍館館主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張教練張教練，有人來踢館！”
    張教練眉毛頓時一挑。
    體內神劍差點自動出鞘。
    不過轉念之間，她又想到自己這個月答應要請鄰居和小姐妹去吃宮廷菜，那玩意兒可貴得要死，於是她又強行按捺住了心裏的悸動，轉而問道：
    “咋啦？”
    “還請你幫忙應付一下。”
    “這……我劍宗弟子行走在外，可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絕不與人打架鬥毆的啊……打贏有獎金嗎？”
    “那必須封紅啊！都有的！”
    “多少啊？”
    “一般包四千。”
    “對方幾階啊？”
    “是個五階劍修。”
    “嘶！”
    張教練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罕見的五階劍修！”
    “再加兩千！”
    “這就去！”
    張教練提了把訓練劍，就上了擂台。
    對方帶了一大堆圍觀者來，本館之內的學員也全都圍了過來，張教練很享受這種作為視線焦點的感覺，當即刷刷兩下解決了那位五階劍修，還耍了個帥，引起一片驚呼，這種被人崇拜與敬畏的感覺也令她沉醉不已。
    下台之後，心情美滋滋。
    辛苦死我了，得休息一下。
    張教練坐著掏出手機。
    懶得取名的營銷號：“史上最強大學畢業論文問世！藍亞已連夜派出美女間諜！”
    視頻封麵是一個青年男子站在牆影儀前的照片，但隻出現了幾秒鍾，就變成了營銷號的講解和吹噓。
    “什麽鬼？”
    張教練愣了一下。
    不看不看！劃下一條！
    同樣沒有名字的營銷號：“玉京大學城又出大事了！去年靈安學府出了個張酸奶，一篇《關於傳統劍修對戰王庭劍修的打法研究》震驚了國內古修學界，作為靈安的死敵，今年玉京學府馬上就出了另一個天才，改進的高階曳光術震驚世界，他們兩個到底誰更牛逼？”
    這沙雕平台！怎麽全給我推些營銷號？
    我平常品味是這樣的嗎？
    張教練皺著眉頭，繼續往下滑。
    一條沙雕視頻。
    誒對了嘛！這才是她愛看的。
    再下一條——
    國家新聞：我國大學生獨立開發出‘胖男孩’反向符文組……
    “？？？”
    國家新聞都下場了？
    我上次國家新聞都沒報！
    張教練一時酸溜溜的，再看下方的關聯熱點，已經衝到了今日榜首，這讓她意識到——
    如果再刷下去的話，今天不知道還要刷到多少條。
    “……”
    上班時間怎麽能玩手機呢？
    張教練把手機關機，揣回兜裏。
    “張教練，不休息啦？”
    “不了，我愛上班。”
    張教練招呼著自己的學員過來，為他們拆解剛才那個踢館者的招式。
    然而隨後幾天，她不斷刷到關於陳舒的消息，好像比去年的她熱度還高一些，而那沙雕群裏一群傻狗，也不斷捧陳舒臭腳，她看得心裏酸溜溜的，偏偏好奇心又重，忍不住要去看他們是怎麽說的。
    甚至已經畢業的她因為按捺不住心裏對於“學校論壇裏那些人會怎麽說”的好奇，還去逛了學校論壇。
    看見大家拿她對比，心裏更酸了。
    可就是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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