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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瞬間發生了恐怖的一幕,那些黑影如同嗅了鮮血的鯊魚,似鬼魅一般團團撲向地上的金鼎。我心頭一驚,想不到當真是金鼎召來的橫禍。胖子咋舌不語,shirley楊一甩頭,示意我們趁機快逃。此時,我們哪有工夫再想著破解長生不老的金鼎之謎,三個人以白霧為掩護迅速地撤離了那一片給粽子包圍的區域。
古城整體麵積說大不大,我記得當初走的時候明明沒花多長時間,連彎都沒拐幾個就直接找到了那片亂石灘上。可怎麽一眨眼的工夫,到處都變得如此陌生。我們從亂石灘爬上來之後,少說也找了十來分鍾,這期間除了見到大批的黑皮粽子,被它們瘋狂追趕之外,就再也沒有尋見來時的路了。胖子問是不是因為下霧的關係,我們心裏都明白,根本不是視線的問題,自從金鼎被我們取出來之後,整個墓室像炸了鍋一樣,到處群魔亂舞。我們繞來繞去,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路,濃霧中集結而來的黑皮粽子卻越來越多。我見眼前這個陣勢,心中明白一時半會兒肯定出不去,就將兩人領進了一棟破損的古屋。這棟屋子較我們先前調查的那兩棟要破舊許多,頭頂上連片遮蓋的瓦都沒有,牆垣四角處均有開裂的地方,其實並不適合藏身。但我們周圍到處都有粽子在遊蕩,這座建築是目前離我們最近的掩體。
胖子一進屋就癱坐在地上不動彈了,shirley楊也滿頭大汗地貼在門口直喘氣。我歇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泉水。
“其他人怎麽辦?”難得危急時刻shirley楊還記得其他人。
我搖頭說:“咱們已經自身難保了,哪有工夫照顧那爺孫倆。你放心吧,王家祖孫命硬得很,說不定已經殺出去了。”
胖子累得連話都說不全,擺了半天手,然後翻身看了一眼屋外,再次癱坐在地上。“這他媽的算怎麽回事,真叫咱們趕上粽子開會啦?不能吧,才多大點兒地方,我看外頭沒有上千也該破百了,也不嫌擠得慌。”
我說:“現在的問題很簡單,第一是如何確定方向找到回去的路,第二是如何安全地穿過封鎖線。”
“你這不是屁話嗎?能走剛才不都走了。你沒見前頭有多少粽子,趕上**升旗了。”
shirley楊抬頭看了看外邊的狀況,又低下頭說:“古城內部結構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現在外頭到處都是粽子,從大路決計是走不出去了。不如先在這裏耐心等待一會兒。如果它們能像之前那樣主動散去自然是最好,不過照眼前的形勢來看,恐怕比較困難。”
我也明白她這話說得不無道理,早稻田那群人早就作鳥獸散,王家祖孫下落不明,我們唯一可以期待的援兵隻有林芳、徐三和李教授。他們傷的傷、弱的弱,還有一個膽小如鼠。別說指望他們救人,自己不搭進來已經萬幸了。胖子唉聲歎氣地翻了翻背包,半天掏出一隻濕漉漉的水壺。他搖了搖說道:“剛才在潭裏那一泡,別的都沒有了,水壺倒是滿了。我這還有一截匕首,待會兒要是不幸被擒,你們可別猶豫。”
“你現在交代後事是不是早了點兒?人家林芳還在出口盼著呢。再說,咱們還沒淪落到那一步呢。”我給了他一肘子,指著黑影森森的街道說,“大不了,我給大夥兒當一回先鋒,把它們引……”
“不許開這種玩笑,”shirley楊聲色俱厲地打斷了我的話,“這地方暫時還算安全,先觀察一陣子再說。”
原先我們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以為一鼓作氣就能衝出去。可一拖再拖,等歇下來的時候才發覺所有人都已經精疲力竭。我們輪流盯梢,密切注意著房子外邊的情況。也不知道蹲了多久,我的腿慢慢地變麻,情不自禁地朝旁邊扭了一下。shirley楊擦了一把汗,回到我們身邊說:“短時間內估計不會有變化,看來咱們得另尋出路。”
胖子休息了一會兒,已經逐漸恢複了精神。他點頭說:“坐以待斃不是咱們的風格。我剛才想過了,古城裏邊建築物頗多,我們可以利用它們作為移動避難點,一點一點地挪出去。反正那些黑皮粽子反應遲鈍、行動不便,咱們隻要好好利用這些弱點,估計問題不大。”
我見他再次振作起來,心中鬆了一口氣。但是眼下還有一個難題困擾著我們,四下濃霧彌漫,根本無法辨別方向,更別說想找出口的事。一時間三個人再次陷入沉思,我看了看shirley楊,想起她那個藍皮小抄本,忙問她還在不在。她驚喜道:“我怎麽把它給忘記了。來的時候我做了筆記,還有一些小地圖,興許能派上用場。”
我記得當時shirley楊為了分辨古城中的建築、方便尋找胖子他們的痕跡,在筆記本上畫了一些草圖。我們取出藍皮本,翻閱shirley楊的記錄。她指著其中一張說:“這幾個圓點是當時我們所在的坐標。”我點頭說:“第二個叉應該就是發現三層小樓的位置,後來咱們順著大路一直往下走……”我忽覺好像在哪裏見到過這個地標,拉起胖子湊到門口,四下尋找印象中的樓房。胖子反應奇快,很快就明白我在說什麽。他伸出手指微微顫抖道:“我記得,我記得。就在咱們丟金鼎的地方!邊上的樓好像是三層的,挺高!”
shirley楊懊惱道:“怪我當時太急,沒有注意到,那麽明顯的標誌性建築。咱們繞了一圈,倒離出口越來越遠了。”
我說:“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大家準備一下,殺回去要緊。”得知出口就在咫尺之外,大家頓時不再氣餒,甩下背包,輕裝上陣,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第一個安全小屋。“這事得按計劃來,待會兒我先跑,它們對聲音很敏感,無論如何不要開槍。你們直接朝三層小樓裏跑,我把它們引開之後就去找你們會合。”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解釋道,“別看它們塊頭大,行動速度實在不咋地,我忽然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你們說需不需要讓它們半條腿?”
shirley楊不悅道:“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低級玩笑。現在不同以往,粽子的數量太多了,人一旦被圍死就很難脫身,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胖子和我都不願意再等下去,他勸說道:“不能再拖了,咱們現在斷水斷糧,沒有任何補給,更不能指望外邊的人施以援手。它們呢?在地底下爛了上百年,還不是活蹦亂跳。咱可不能拿自己的短板跟人家的長處硬碰,速戰速決才是正道。”
我見shirley楊還在猶豫,也不管她是否同意,站起身就往反方向跑。我前腳剛撲出小屋,後腳就瞥見四周矗立的黑影開始劇烈地顫動,然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它們掉轉了身形乘著濃霧無聲地追了上來。我憑著記憶直接衝向了懸崖方向,心裏計劃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起碼要給shirley楊他們爭取到更多時間用以轉移。我麵前不時有黑皮粽子迎頭撲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它們的速度比之前要遲緩了一些。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故意緩了一步,瞧準了其中一個落單的狠狠地踹了上去,那家夥跟我預計中一樣又硬又壯,我自己反倒被彈了出去。它似乎感覺到有人偷襲,“嗖”地一下呼嘯而下,我低頭急閃,粽子蠻勁十足,一擊之下將矗立在旁的木樁攔腰砸了個稀巴爛。
巨大的動靜很快就將周圍的粽子都吸引了過來,三三兩兩地朝我身邊猛撲上來。我在左閃右避間逐漸掌握到了一些規律,正如我剛才發現的那樣,它們的行動正在逐漸變得緩慢遲鈍,有幾隻離得比較近,我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它們黝黑幹裂的皮膚正在不停剝落。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使得這些粽子開始出現分解現象,但對陷入絕境的我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如果能加速這種物理反應,眼前的粽子將不再構成任何威脅,彈指間就會灰飛煙滅。我心情激動,腳下力氣也更足,接連閃開好幾下攻擊,有驚無險地來到了懸崖附近。
我越往前跑周圍的建築越稀疏,這說明我離懸崖已經很接近了,四周濃霧彌漫,再走下去很可能有墜崖的危險。我故意挑了幾塊大個兒的石頭,鼓足了力氣將它們一一朝正前方丟了出去。其中幾塊很快就砸在地麵上發出來碰撞聲,我趁著粽子們蜂擁之際,側身藏進了早就觀察好的一處殘牆後邊。剛準備鬆一口氣,我就瞥見身後黑影一閃,心頭大驚,怪自己不該麻痹大意,居然叫別人繞了後路。來不及多想,我隻覺得耳邊涼風一冽,對方已經攻了上來。我臉頰上頓時就見了紅,反手勾起一拳狠狠地砸了過去。那家夥反應很快,立刻抬手去擋,無奈空間有限,後邊就是岩壁,它悶哼了一聲,隨即又不要命地撲了上來。我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可從沒聽說過粽子會喊疼的,對方既然是人,那甭管是誰,大家現在都得握緊拳頭一致對外。我暗喝了一聲說:“你瘋了?外頭都是粽子,你想把它們都引過來嗎?”
“胡八一?”猛地一聽有人喊我名字,我一下緊張起來,對麵那家夥飛快地從白霧裏探出了頭。
我一看,居然是王大少,他握著匕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們不是走了嗎?”
我急忙將他抓了過來,悄聲道:“閉嘴,不知道外頭什麽情況嗎?”
他捂著嘴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外頭不斷飄過的黑影。我們兩人緊貼在搖搖欲墜的危牆底下,默默地等待著這一群粽子離開。也不知道憋了多久,視線範圍內終於變得清爽了一點兒,王清正急不可待地問:“你們找到出路了沒?爺爺受傷了,我要盡快帶他離開這裏。”
“人呢?”
我剛問完,王清正的眼神就變了,再次握起武器警惕地瞪著我。我無奈道:“大少爺,你也太後知後覺了。我要害你,剛才就是大好機會,費那麽大勁騙你幹嗎?大家都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你們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又不會多長一塊肉。”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泄下氣來說:“我現在很慌,也沒心思跟你動手。你跟我來。”
王清正望了一眼牆外的動靜,然後貓著腰朝我招手。我緊緊地跟在他身後,貼著岩壁潛行了一段距離,他停下腳步拉開手電筒,一低頭閃進牆壁間的縫隙之中。我沒想到還有這麽隱蔽的藏身處,也虧他們能找到。
岩壁間的狹縫比看起來寬敞一點兒,我們側身走了幾步,很快就看見了倚靠在角落裏的王浦元。老頭兒呼吸急促,臉色慘白,我瞧見他左腿上裹著厚厚的衣物,衣角處有鮮血滲了出來。我意識到他傷得不輕,急忙跟王大少一起湊上前去查探。
王浦元似乎也沒料到來的人會是我,掙紮著想坐起來。王大少上前扶他,被甩到了一邊。我說:“這都什麽時候了?您老就別跟我這逞強,裝什麽老當益壯。傷得那麽重,必須趕緊處理。”
“都是我不好,太大意,要不然爺爺也不會被砸傷。”
我說:“砸傷總好過被粽子啃,你現在內疚也改變不了任何問題。趁早把人弄出去才是真的。”
“東西呢?你為什麽折回來?”王浦元三句話不離本行,傷成這樣還惦記著秦王金鼎。我琢磨著要是說了實話,讓他知道金鼎已經交了公,被粽子們搶回去,老頭兒可能要跳起來跟我拚命,於是故作緊張道:“你問這個幹嗎?既然都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就別指望還會吐出來。”這招十分好用,王浦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見東西還在我們手上,明白事情還沒到不可扭轉的地步,八成又在盤算著如何從我手上將秦王金鼎騙走。
我對他們說:“shirley和胖子已經在出口附近等著,隻要能繞出這片古建築回到當初日本人紮營的耳室,咱們就能逃出去。”我故意省去了林芳也守在耳室裏的事,怕老頭兒有顧忌。王清正比誰都清楚胖子為了林芳的事曾經跟我翻臉,他怕一會兒碰上胖子會被刁難。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王浦元已經開口勸他說:“自己造的孽,他找我麻煩也是應該的,怨不得別人。要怪就怪自己沒本事,落了下風。”
我說:“仇再深、苦再大也等出去以後再算,您老再磨嘰下去,咱們就隻剩死路一條。老實說,我折回來可不是專程當雷鋒的。你們要是不走,我就先撤了。”
生死關頭,他們臉上雖有猶豫之色,但還是很快就下定了決心跟我一道離開。王浦元行動不便,給我們的轉移增加了不少難度。好在剛才我那一番折騰,將屯聚在周圍的粽子都引向了懸崖方向,現在霧氣又濃,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我將探路的任務交給了王清正,然後扶著王老爺子起身。近看才發現老頭子的腿傷得很嚴重,連站著都費勁。我二話不說將他背了起來,三個人在白茫茫的古城中沿著來時的路向著集合點移動。王清正先前跟我們說他來過這地方,我和胖子嗤之以鼻,都覺得這小子被嚇傻了。不想他現在帶起路來一點兒猶豫的意思都沒有,跑得飛快,幾乎不用看就能分辨方向。王浦元在我背上輕輕歎了一口氣,雖然輕但還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估計他是在自責,按王大少這個速度,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老頭子,早就繞出去了。不過我可沒工夫去安慰一個糟老頭子,自從剛才那一群粽子走過去之後,大霧之中已經逐漸變得平靜下來,可我始終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周圍的氣氛就像暴風雨前的那一抹平靜,壓得人呼吸困難。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其他什麽特殊原因,這一趟我們走得意外順暢,那些黑影多數都在外圍遊蕩,回到城中之後居然一個都沒碰上。王清正停下腳步對我說:“馬上就到了,我來背吧。”
我將王浦元放了下來,直起腰板兒,這才注意到已經回到了最初蹲點的破屋。一抹軍綠色的物品赫然出現在破屋門口,遠遠看著像是一塊破布,我快步走上前,發現那是我們之前留下的背包。包裏的東西早就被掏空了,整個布袋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撕得支離破碎,就剩幾塊破布條堆在一塊兒。我擔心shirley楊他們遇上危險,丟下背包追上王清正,讓他加快步伐。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托了一下老頭,單手指著白霧中一處朦朦朧朧的建築說,“就是那個吧,我記得附近隻有這一棟高樓。”
我眯眼一瞧,果然是事先說好的三層小樓,招呼了一聲急忙跑上前去。王清正並不知道我剛才發現了破碎的背包,還怪我不仗義。我內心十分急躁,生怕shirley楊他們遇上麻煩,眼見著集合的地點近在麵前,建築內一片漆黑,我趕緊扭開手電,四處尋找他們的身影。可到處都被黑暗和寂靜所籠罩,透著一股懾人的寒氣。我的心頓時跳得更快了,也不等身後的兩人,立刻朝屋子的更深處尋找。才走了兩步就聽見前頭有響動,我快步上前,忽然一道光從前頭射了出來,當頭一照,我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
“你可算來了,想死我們了。”胖子咋咋呼呼地從門框裏跨了出來,“你再不回來,shirley楊就要急瘋了。”
“她人呢?”我四下一掃,沒有見到shirley楊的人影,忙問他下落。
“屋裏窩著呢。你猜我們找到什麽東西了?”
“先別管那個。有人受傷了,咱們出去搭把手。”
胖子皺著眉頭說:“這地底下就我們三個,剩下的……算不上朋友吧?”
我沒想到胖子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可王浦元傷成那樣,如果丟下他們祖孫,無異於間接害人。胖子見我不說話,“嘿”了一聲:“怎麽著,還真叫我猜中了?老王八?”
我說:“老頭兒腿傷了,自己必然出不去。這事可大可小,我尊重你的決定。”胖子愣了一下,撓撓腦袋說:“林芳的事我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不過乘人之危的事咱不能幹,要不然跟這群萬惡的資本家還有什麽區別。”
這時,屋子外邊響起了王清正的叫聲,他扯著嗓子喊道:“胡八一,出來幫忙。太黑了,看不見路。”
“媽的,這小王八蛋,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使喚人。”胖子笑罵了一句,然後對我說,“你去找shirley楊吧,我去接他們。”
我想起胖子剛才說他們似乎在屋子裏找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答了聲“好”就一頭鑽進了三道門裏,將王家祖孫的事留給胖子處理。
走到屋子的最裏頭,眼前忽然就沒路了,這時就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過去一看才發現,在小屋左側有一截極為隱蔽的樓梯,我拍拍腦袋,這明明就是三層高的建築,我怎麽早沒想到還有樓梯。我試著踩了兩腳,木頭還算結實,不至於忽然塌方。爬到頂端伸頭一看,二樓比底下還要空曠,反正我手電所及之處沒有找到任何物件。反身上樓之後也沒見著shirley楊,我心說難道還得繼續往上爬,她跑到樓頂上去了?
二樓布滿了灰塵,角落裏的蜘蛛網恨不得將整片屋子都劃進自己的地盤。我看了看地上,發現了一大串雜亂無章的腳印,一直沿著木質的地板朝著屋子另一頭鋪展開來,想來應該是shirley楊和胖子留下的。我順著地上的腳印朝前走了兩步,果然看見一截樓梯孤零零地藏在黑暗之中。我迅速地爬上了三樓,還沒到頂上就聽見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我喊了一聲,很快就聽見shirley楊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老胡?真的是你!”
“笑話,不是我還能是誰?”
shirley楊的手從樓梯上頭伸了下來,笑著說:“你再不回來,我們可準備去粽子堆裏救人了。”
我拉住她的手,使勁一握,大跨步地上了頂樓。三樓與底下幾層相比明顯矮了許多,邊角處沒有門窗,一排木質的柵欄突兀地將小樓與外界隔離開來。我剛上去就發現高度不對,隻能彎著腰站,心想難道是因為古人發育不好,才會修出這種憋屈的樓來。shirley楊也微微低著頭,她指著靠近柵欄口的地方說:“你過來瞧瞧,這是我們發現的東西。”
我走過去一看,居然是一具半開的棺材,封棺的木板早就爛透了,隻剩半截棺材蓋半掩半合地耷拉在上邊。我信手推了一把,發現裏頭散著一堆早就發黑的骨頭。
“他運氣實在不好,我看這副棺材早就被人打開過,屍體一直暴露在空氣中不斷地氧化,這才有了今天我們看見的這副模樣。”shirley楊分析說,“種種跡象表明,這座墳早就被人挖過,可奇怪的是,隨葬品一樣不缺,就連我們眼前的這副樓中棺也隻是被撬開而已。”
我舉著手電仔細分辨起棺中的屍體,發現正如她所說的,早就散落得幹幹淨淨,實在無法想象原先的麵貌,透過骨頭間的縫隙還能清楚地看到屍體底下鋪撒的禮器。我問她:“胖子怎麽轉性了,擱到嘴邊的肉他居然不吃?”
shirley楊說:“忙著去底下接應你,棺材裏的東西他可一點兒沒動。”
我聽了頗為感動,心想還是自己兄弟靠譜,抵住了金錢的誘惑。shirley楊繼續說道:“我剛才在上邊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霧氣已經逐漸散了。這地方修得高、看得遠。你瞧,原先圍滿了粽子,現在似乎變得異常安靜。”
我湊到柵欄口朝窗外望去,這才發現就在剛才忙於逃命的途中,四周的霧氣已經變得稀薄起來,我甚至能看見遠處的城牆,那是我們當初躲避洪水的小碉堡。如果能順利到達那裏,離出口就不遠了。
shirley楊大概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信心十足道:“看來當初選擇丟棄金鼎是一項正確的選擇。有些東西命中注定不該流落到外邊的世界。”
我說:“你講話的調調兒越來越酸了。既然外頭的情況開始好轉,咱們抓緊時間脫身才是。差點兒忘了告訴你,我在半道上還撿了兩個活寶,這一路有得受了。”
shirley楊倒不吃驚,問我是不是王家那兩個人。我點點頭:“楊參謀果然聰明。王浦元傷得不輕,要是留在這裏,那也離死不遠了。”我怕shirley楊因為林芳的事心存顧忌,故意將老頭子的情況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自然不會見死不救,反倒擔憂道:“胖子跟他們單獨相處,不會出問題吧?”
“那咱可操不起這心。要是出事,也是他王浦元自作自受。哎,你還別說,我們上來有一段時間了,下邊怎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趕緊下去看看,萬一真打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和shirley楊來到一樓,發現四周靜得出奇。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打了個手勢。我和她分左右兩路,緊貼著牆壁朝門口靠了上去。我試探著伸頭看了一眼,目測之下,外頭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我隨即大步衝了出去,左右巡視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他們三人的影子。shirley楊迅速地跑到屋子後頭轉了一圈,回來之後臉色微白:“一個人都沒有。你確定他們兩個進來了?”
“他們進沒進屋我不知道,可我親眼看見胖子去接人了。”依胖子的性格,不會一聲不吭就消失,這裏頭肯定出了什麽問題。我說:“一樓還有其他屋子,先找找。”shirley楊一馬當先,衝在我前頭進了屋。我才追上去沒幾步,就見她忽然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以為她見到了什麽恐怖的景象,急忙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噓!”她一把將我拉住,指著前方的天井說,“你看井邊趴著的是什麽?”
我印象中小屋的天井中間的確有一口枯井,瞧她這緊張的樣子,難道枯井裏也能鑽出水鬼來?我被她嚴肅的神情感染,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朝天井裏掃了一眼。隻見井口處掛著兩條人腿,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從我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上半身已經完全伸進井中,兩腳懸地,整個下半身一動不動。
我瞧著那條褲子眼熟,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愣著幹嗎,救人啊!”shirley楊還傻站在原地琢磨怎麽回事,我可沒有她那樣的耐心,二話不說急忙衝到井邊準備救人。剛走幾步我就發現事情不對勁,湊近之後才看見井口掛著三個人,大家姿勢一致,都是頭朝底雙腳懸掛在井邊,呈現出青蛙趴地的模樣,其中一個屁股尤為顯眼,那個體積一看就知道是胖子。我心說壞了,這仨不知道又在搗什麽鬼。shirley楊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喊道:“那不是胖子他們嗎?怎麽趴在那種地方?”
我見他們三個跟死人一樣趴在井頭一動不動,顧不上想別的,立刻衝上前拉人。還沒碰到胖子的手,就見他手心朝上忽然動了那麽一下。我剛要喊,他又搖了搖手指,似乎想說什麽。我回頭看看shirley楊,她也一臉莫名地朝我聳肩。我們倆隻好按下身慢慢地朝井口湊了過去,想瞧瞧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蹲在井邊,兩手扶在邊沿上,低下頭向漆黑的井底看去,發現胖子、王浦元還有王清正三人都以同一個姿勢在張望什麽。我學著他們的樣子低頭,枯井裏一片漆黑,卻不斷地有聲音傳來,有點兒像用指甲在刮石頭的聲音,別提多瘮人。我見他們三個看得出神,就輕輕地推了胖子一下。他緩緩地抬起頭,神秘兮兮地說:“小聲點兒,我剛才看見有個人跳下去了。”胖子的臉都憋紅了,王浦元因為腿上有傷,姿勢十分別扭,但是他還是堅持守在井邊。我說:“老爺子你玩性也太重了,怎麽跟著他們胡鬧。”
“別說話,我也看見了。”老頭兒推了我一把,然後繼續注視著井底。shirley楊搖頭說:“都什麽時候了,就算真是個人也顧不上他了。趁著霧氣不大,我們趕緊離開這裏才是正途。”
我說:“shirley這話才是正經的,你們三個還不趕緊起來。管他掉下去的是人是鬼,跟咱們沒關係。”我正說著,幽深的枯井中忽然傳來嚶嚶的哭聲,仔細一聽,又有點兒像有人捏著嗓子笑。我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了,其他幾個人也被嚇了一下,紛紛抬起頭來。王清正舉起槍說:“實在不行先來一槍。打死了再拖上來也是一樣的。”
shirley楊瞪了他一眼,我將王浦元扶了起來,勸說道:“現在周圍都是粽子,咱們本身就不安全,何必節外生枝,還是撤了好。”
老頭兒看了看自己的腿,猶豫了一下還是擺手了,對王清正說:“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王清正極不情願地將手槍塞了回去,從我手中將他爺爺扶了回去。胖子環視左右,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我問他丟了啥,他搖頭說:“你們防範意識太薄弱,咱得找塊石頭把這井堵上以絕後患啊!”
我說:“你就缺德吧,哪那麽多事,外頭的粽子大多已經散去,現在是逃跑的好時機,咱可沒有美國時間用來浪費。”
“那你等等我,我記得樓上還有幾件明器。取了就走,也算沒有白來。”
他說完拔腿就跑,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說:“關鍵時刻少數服從多數,有命拿、沒命花的事咱不能幹,走!”
胖子嘰歪了幾句,最後還是放棄了抵抗,有氣無力道:“那出口在哪兒,你們誰記得路?”
“我,跟我走!”王清正得意揚揚道,“少爺我名牌大學畢業,過目不忘。”
我懶得搭理他,問shirley楊記不記得出去的路。她拍拍手中的藍本說:“問題不大,沿途都有標記。”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讓大夥兒熄滅了手頭的照明工具,摸黑前進。
我們五個人整裝完畢,正準備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陰森森的院落裏頭,那口枯井裏不斷地傳來詭異的人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那個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
胖子也跟著回頭問:“你們聽見沒有,那聲音……”
王浦元臉色大變,拍了王大少一把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我原本也跟他們一個意思,可那聲音裏頭透著一股淒涼之意,聽得人汗毛直豎,兩腳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我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想趕緊清醒過來。這時,王清正忽然尖叫了起來,老實說,我第一次見他嚇成這樣。王大少指著井口喊道:“有東西,有東西,爬出來了!”那一瞬間我差點兒跳起來,一隻幹癟枯裂的人手顫顫巍巍地掛在井邊,有什麽東西正以驚人的速度朝枯井外邊爬行。就在我猶豫的工夫,胖子已經衝了回去,我急忙掏出匕首跟了上去。還沒到井邊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屍臭味,胖子一腳踩在那人手上,使勁跺了下去。可那隻手堅韌無比,死活不肯撒開,似乎一定要爬上來才肯罷休。我低頭一看,心裏頓時慌了,黑暗中,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們,那張臉怎麽看怎麽眼熟。我一把推開胖子喊道:“是那個日本人,是我們先前遇到的瘋子!”
胖子愣了一下,然後撐在井邊看了一眼,拍拍大腿說:“還真是那夥計。合著我們剛才看見的又是他,這家夥沒事跳井幹嗎?”
我哪有工夫去想這些個,立刻伸手將那個半瘋半傻的日本人拉了上來。王浦元沒有見過此人,忙不迭地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又低頭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瘋子。他身上依舊披著那件又破又臭的裹屍布,一隻手伸在毯子外頭,一隻手縮在懷中,胸口處鼓了一大塊,似乎藏著什麽東西。我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這家夥明明是孤家寡人,沒有攜帶任何物品,怎麽一轉眼,他就像抓寶貝一樣護著胸前的東西?
shirley楊試著和他交談,那家夥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王清正上前扯他的毯子,他頓時激動起來,一手護著胸前,一手拚命地舞動。這家夥的指甲長時間沒有修剪,又長又尖,王大少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豪搶烈奪”。
“不管他從哪裏冒出來的,對咱們都有救命之恩。反正要逃不多這一個,帶上他走吧。”shirley楊關鍵時刻心又軟了,“外頭粽子那麽多,他一個人恐怕危險。”
我不願意再拖延下去,隻好同意,同時將看管這個日本瘋子的任務交給了胖子。
他嚷嚷著問憑什麽,我說:“人家平白無故挨了你一腳,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他哼了一聲,單手提溜起那人,鄙夷道:“老子生平最討厭小鬼子。看在你小子是病人的分上,放你一馬。老實點兒,聽見沒有!”
瘋子居然對著胖子傻笑起來,我說:“這就是緣分,務必照顧好人家。”胖子氣得給了我一腳,瘋子居然學著他的樣子也跟著抬起腳來,看得大夥兒都笑了起來。
一場虛驚過後,原先恐怖的氣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五個人帶著意外出現的瘋子,踏上了逃離古城的路。
王清正一直吹噓自己認路,非要給我們帶路。走了一會兒,我發現情況似乎不太對勁,周圍原本已經消散的霧氣不知為何又逐漸開始聚攏。shirley楊指著藍本上的地圖說:“我們的行進路線沒有問題,上了城牆之後就能找到第十道門的入口,咱們按原路返回,去耳室接了人就走。”
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覺得有什麽東西一直跟在我們隊伍後邊。胖子說:“這是多疑,上了年紀的標誌。”我沒搭理他,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白茫茫的霧氣中。王清正走著走著,忽然打了個戰,指著對麵說:“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朝咱們靠近?”
我眯起眼睛一看,果真看見一團黑漆漆的陰影正從不遠處向我們靠近。胖子急喊道:“我**,不是已經散了嗎?它們怎麽又回來了?”
這隊粽子行進的速度比先前我們遇到的要快上許多,shirley楊大驚失色,揮著手喊:“快跑,它們湊上來了!”
王清正背起老頭子一個箭步衝到了前頭,我看著那一個個高大的黑影,心中不斷地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原本已經消失的粽子群又再次聚集起來,難道它們知道我們幾個要逃,準備來個趕盡殺絕?可轉念一想,如果真有這麽聰明,那還算個屁死人。我們幾個飛快地奔跑起來,也不顧不上聲音太大會引來敵人了。
我眼見著白霧中忽然衝出一道黑爪,嚇得就地一滾衝進了人群中。大家都沒想到這些粽子來得如此之快,更加不敢怠慢。
“看見城牆了,大家加把勁!”shirley楊將我扯了起來,疾呼“全速撤離”。王大少因為背著人,行動受阻,我回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落到了隊伍的尾巴上,身後跟著一大堆凶猛可怖的黑皮粽子。
胖子拉著日本友人,第一個跨上了城牆上的台階,shirley楊緊隨其後。我們都知道粽子關節僵硬,隻能跳不能跑,一旦遇到台階就隻能原地踏步,所以個個拚了命地往高處跑。
“老胡,你傻看什麽呢!快上啊!”胖子一腳踩在台階上,揮著手讓我趕緊上去。我瞧見王家祖孫身後圍滿了粽子,連四周的路都逐漸被包圍,心有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衝了回去。
我剛一轉身就被攔腰撞了個正著,正想著是哪個傻缺在這種時候忽然冒出來,就聽“咣當”一聲脆響,一件透著金光的東西晃晃悠悠地滾到了我的腳邊。
“金鼎?!”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見,這玩意兒不是早就丟了嗎?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金鼎忽然出現再一次打亂了我們的計劃,那群黑皮粽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朝著我們猛撲過來。我大手一攬將王老頭兒扛了起來,然後扯起王浦元大步流星地朝城牆跑去。此時,不光我們身後,就連左右兩邊都不斷地有粽子撲上來,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將那一老一小推上了高台,腳底下忽然一緊,也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個狗吃屎,瞬間就滾落下去,與緊隨其後的粽子打了個照麵。shirley楊和胖子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拔出槍一陣亂射,這下整個場麵都沸騰起來,完全不受控製。我們先前搭救的瘋子頓時變得比黑皮粽子還要瘋狂,他丟下裹屍布,大喊大叫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然後又低頭環視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我見他懷中空無一物,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懷裏藏的是金鼎,所以黑皮粽子才會再次攻擊我們。想到這裏,我不禁被這個小日本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走!”胖子和shirley楊左右開弓,一個海底撈月將我從粽子堆裏拉了出來。那瘋子看見金鼎還在地上,以一股驚人的速度再次衝了回去,我想拉都拉不住,空看著他被黑皮粽子淹沒。
“傻看什麽!還不走!”王浦元站在城牆上頭對我們幾個喊道,“這人已經沒救了,快上來!”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粽子堆裏已經找不到瘋子和金鼎的影子,他們早就被這群千百年前的亡者所吞沒。我不敢再打等,提起氣來,手腳並用爬上了城牆頭。
劫後餘生,我們生怕再出變故,一群人迅速地脫離了古城的範圍。shirley楊滿頭大汗,一步都不敢停歇,徑直將我們帶到了墓門處。我們三人依次爬出了墓門,我回頭要去拉王浦元,不想他們祖孫站在原地,一點兒上來的意思都沒有。
“胡掌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送到這裏就夠了,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能走。”王浦元仰著頭,一副過河拆橋的模樣。我估計這老頭還留了後手,害怕出去之後與郭隊長的人對峙,所以故意要與我們分開走。我心裏雖然氣,可林芳和李教授還在耳室等著我們,如果執意追究這對祖孫,恐怕會耽誤了脫身的時機,況且誰都不知道那些黑皮粽子會不會再次追上來。
“既然這樣,那咱們好聚好散,二位多保重。”說完我就掉頭追上了shirley楊他們。胖子問我:“老王家那兩人怎麽不見了?”我說:“他們另有計劃,咱們已經仁至義盡了,抓緊時間離開這裏要緊。”他們兩人點點頭,似乎都對剛才發生的那一幕仍心有餘悸。
脫離古城之後,詭異的霧氣逐漸散去,我們按照約定的地點找到了苦守在暗室中的李教授,老頭兒眼睛裏滿是血絲,見了我們幾個差點兒當場哭出來。我們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博弈,個個累得氣都喘不上來。我還記得當初見麵時李教授那副冷酷的模樣,與現在幾乎判若兩人。林芳躺在一旁,脖子上纏著繃帶,地上還有一卷換下來的紗布,徐三守在她身邊,手裏捏著紗布和水壺,兩人對她照顧得頗為用心。胖子連喊了好幾聲“林委員長”,林芳勉強睜開眼睛虛弱地笑了笑。shirley楊在一旁看著,眼睛很快就濕潤了。我說:“同誌們,現在不是感懷悲傷的時刻,敵人的大部隊還在我們身後,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毒瘤尚未被排除。總的來說就是一句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李教授抹了抹眼淚,不解道:“怎麽,那些小日本還沒有放棄?”
我說:“比小鬼子厲害,後麵一溜兒的黑皮大粽子,就是咱們在一號墳墓畫上見到的那種,指不定一會兒就追上來了。”
“我參加考古工作這麽久,還從沒見過實物,在哪裏?有樣本嗎?有沒有捕捉的可能?”我一看李教授這學究模樣就知道跟他講不通,招呼胖子說:“把老頭兒扛上,咱們快逃。”胖子說:“我得保證林委員長的安全,李教授還是交給你吧。”
shirley楊和他合力扶起林芳,帶頭鑽進了密道,我扯著李教授緊跟其後。一路上,老頭子不斷地叨叨著忙活了半天,連半件像樣的文物都沒有帶上去,以後老臉真沒處擱。
我勸道:“金鼎沒有,那是人家粽子的寶貝,咱們拿不合適。不過鳳臂到手了,您別添亂,出去之後咱們立刻上交國家。”
“這樣好,這樣也好。”老頭總算安安靜靜地跟著我們踏上了返回營地的路。
因為有傷員,我們幾乎多花了兩倍的時間才回到了最初的二號墓出口。事情果然如我推測的那樣,後援部隊早就抵達了娘娘山營地,他們控製了那些俘虜,當場做了筆錄。我們從洞裏灰溜溜地爬出來時,外頭已經天光大亮,郭衛國帶著一隊人馬守在洞口,瞧那意思是打算下去抓人。他一見我就要上來拿人,要不是李教授一直在為我們說話,估計這小子當場槍斃我的心都有了。後續的麻煩一件接著一件,我們幾個被當場隔離,押進小帳篷裏做了筆錄。
我琢磨著墓裏頭的那些事如果全都捅出來,那下半生估計得在牢房裏度過。我一邊應付著郭衛國的審訊,一邊思考著如何脫身。王家祖孫眼下生死未卜,就算他們能安全脫身,也不見得會為了我們折回現場自討苦吃;林芳自個兒還在生死線上徘徊,搞不好沒見著她的美帝主子,自己就先被閻王收去當了使喚丫頭。所以眼下靠別人解圍已經行不通了,況且shirley楊和胖子都在郭衛國手上,我可謂舉步艱難。
刑訊期間,郭衛國再三給我下套,想讓我承認自己就是這次跨國盜墓案件的主謀,還把南京那筆莫須有的舊賬給翻了出來。我深知這種事就算打死了也不能點頭,要不然這輩子甭想翻身。兩人硬磨軟泡耗了好幾天的光景,這期間我與外界徹底地斷絕了聯係,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郭衛國審訊的手段越來越粗暴,遲遲不將我轉交有關部門,隻能說明一件事——有人在外圍向他施壓,而他苦於沒有證據,始終無法將我定罪。我心說,到底是新官上任經驗尚淺,這種事要是落在我身上,那還審個屁啊,直接推到山溝裏頭一槍斃了拉倒,回頭交一份嫌犯私逃的報告,注明犯人暴力不合作,出於自衛不得不開槍反擊。
眼見著郭衛國漸漸抵擋不住壓力,我還是按照日常的作息時間,每天吃飯、睡覺、回答問題,日子倒比以往過得規律了許多。半個月之後的某天早晨,我還在睡夢之中,忽然被人擾醒,睜眼一看,來者正是林芳。她穿著軍裝,身後跟著一個沒見過麵的中國老頭兒。我糊裏糊塗地簽了一大堆字,然後被林芳從營地帶了出來。一路上她沒怎麽說話,我也不敢問。汽車長驅直入,一路開到了茶峒碼頭。
“下車,他們在等你。”
我已經半個多月沒換衣服,胡子、頭發都快把整張臉給蓋住了。我瞧見碼頭上那幾個人,心虛道:“咱能不能先換身行頭?”
“閉嘴,下車!”林芳虎著臉將我從車上推了下去。我很久沒有這樣直接暴露在陽光中,捂著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shirley楊和胖子站在碼頭上,兩人一見我就撲了上來。我眼看著才半個月的時間,大家都瘦了好幾圈,眼淚頓時要往下流。
“別磨嘰,抓緊時間出境。這地方不能留了。”林芳適時地插了上來,拍拍我的肩膀說,“人情我也還了,有機會唐人街再見。”
shirley楊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拉著我轉身上了渡船。胖子站在碼頭上依依不舍,不知道跟林芳磨嘰些什麽,直到汽笛鳴響才登船。
我們輾轉了好幾處,甚至偷渡到香港,最後在王浦元的安排下總算回到了唐人街。到家那天,薛二爺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團圓菜為我們洗塵。我被折騰了一路,直到吃上熱飯的那一刻才意識到,一切真的都結束了。
晚上,shirley楊和胖子將我被抓後的始末悉數講述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說,我被抓之後,shirley楊多方聯係,總算與林芳的上司接上了頭。兩人護送林芳去醫院,一連被軟禁了好幾天。事後,美國那邊來了文件,林芳告訴他們,出賣情報的人已經找到了,就是當日我們在古城中遇到的瘋子,他在日方的地位高出早稻田許多,是第一批抵達娘娘墳的盜墓賊。早稻田此行的目的除了竊取金鼎之外,也有部分原因是為了尋找這位前輩。至於王家祖孫,他們逃回美國之後,為了彌補與林芳的關係,才不得不出手協助我們潛逃。竹竿子自那場大霧之後音訊全無,也無法判斷是生是死。
“鳳臂我已經交給李教授了,他說沒有秦龍空有鳳臂,不足以體現金鼎本身的魅力,無法破解秦王鼎的秘密他會抱憾終生,嚷著要再下一次娘娘墳,這老頭兒可真有意思。”
“這事我可不管了。”我苦笑著回憶之前的種種,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隱隱作祟。
shirley楊問我接下來打算幹嗎,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咱不是還有條河要去看嗎?趕時不如撞日,反正現在也吃飽了,不如出去走一走。”
“別逗了,我老家在德州,要走也得明天取了車。”
“這可不行,距離已經阻止不了我那顆滾燙的心,我必須立刻執行對你的諾言,這件事十萬火急,**來了都攔不住,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楊參謀長,你跟不跟我走?”這番話說完我頓時就臉紅了,生怕shirley楊不答應。胖子在一邊起哄說:“這段總結發言太牛掰了,我決定沿用下來,明天找林芳試試。”
shirley楊看著我,半晌沒吭聲,最後回答說:“立刻動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