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歸來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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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5章歸來行1)
    夏日炎炎,東夷南部重鎮濟州首府金鼇城外,一處麵積極大,卻又略顯混亂、嘈雜的營地中央,白有思帶著剛剛接到的信函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內,然後就在窗前坐下,略顯期待的打開了這封來自於張行的最新信
    “我妻思思摯愛,見字如
    接上次來信諸事之前,另有一事不得不相告,李十二郎清臣死”
    拋開那個已經有些習慣的開頭,隻看了一句話,白有思便怔在那裏,遲疑了片刻才看了下
    “其人傷病許久,之前狀若倚靠曹林引東都地氣方稍得和緩,與前信所言秦寶之傷略有類似,故曹林既死,秦寶得生,李清臣反而病此次交戰,不知是否離開東都緣故,我請他協助與司馬正交流議和,見麵便察覺他氣若遊絲,方去請正在淮北的千金教主,結果其人麵諫司馬正後便當場命隕,未及救
    此事雖然可惜,但查其情狀,似乎早有覺悟,促成議和,死而無”
    白有思看到這裏,深深歎了口氣,難得顯露幾分悵然之
    且說,自從東都城溫柔坊的大小林都知一並死於路途後,她便曉得,這亂世之中不是自家一把劍就能把所有人遮護住的,後來轉了一遭天下,看了天下之大與紛擾後,才會選擇暫時藏劍,尋求斬天下之
    而照理說,從那時開始,她也早有覺
    隻不過到底是少年相識,多年隨從,怎麽可能不在意?唯一稍作安慰的,就是三郎信中所言,李十二郎死而無憾
    “還有議和一事,得益於李十二郎的努力,議和已成,戰事已我們將禁軍俘虜分部,準備將其中與我們交戰較多、劫掠地方較多的禁軍十一抽殺後依次放回,棄河內、承認淮陽歸東都,以換取三年不戰、商貿流通、物資交互之密
    部隊已經開始解散,持續七八個月的高烈度作戰,使得部隊疲敝不堪、傷亡重大,若非中間補充了一次,軍隊建設幾乎要前功盡故此,幫內年內並不準備做任何刀兵,以整軍、休整,接收淮河以北地盤為對薛常雄也是擾而不打,以外交、收買、離間、襲擾來應
    具體事宜日後再講,隻是李四郎一如既往惹人
    一來,還是瞧不起我的十一抽殺,嫌我不夠淩厲,他甚至認為禁軍俘虜可以全部抽殺,少部分東都勇悍精銳可以三一抽殺,以威淩禁軍,使之日後不敢再與我們交戰,司馬正既退兵也隻能吃個悶虧,隻被我裝糊塗過去
    二來,我們說到部隊戰力不一,應該適當整合,徐大郎跟我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給所有步兵配備一張弓、三支箭,或者有力氣的帶兩根投矛,臨陣不拘準頭,射出去、扔出去再我去問李四如何,李四居然說:‘這法子極妙,是徐大郎這種鄉下把式能想到的,也適合黜龍幫大部分營頭,隻是不適合我部正經精’”
    饒是剛剛還有些哀戚,白有思此時也不禁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不知道是苦笑還是什麽促狹的表情,她都能想象得到,李定說這話的語氣,跟張行氣得心裏冒煙,嘴上必然反過來挖苦回去的樣
    “前信中,你曾問我,一曰何以收眾心?二曰何以整飭部眾,讓人能夠行動起來……在我看來,這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讓人跟你走……心甘情願跟你”
    白有思的表情的嚴肅了起來,目光也在“跟你走”三個字上麵停留了片
    “而要做到這一點,無外乎泛泛而談的幾點:
    其一,弄清楚這些人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其二,根據這些人的想法跟你自己的想法定下合適的目標;其三,選拔一些人用合適的製度建立起一個合適的組織;其四,用這個組織來執行你的命令、傳達你的意圖,收集和控製能得到的資源包括人力物力時間方向),然後朝著你的目標行動起
    但是這些過於泛泛而談了,我也沒法到你跟前弄清楚你那邊的情況,隻能提醒你一些要
    建立組織首在選人,但選人要因地製宜,不能被出身所囿,包括在弄清所有人想法的時候也不能被出身所囿……這個出身所囿,不止是說要突破界限,大麵積放開選拔和詢問對象的範疇,更重要一點是,不能帶有刻板印
    關隴貴種裏,有你跟司馬正、李定這樣的天才,也有竇氏子弟那樣的廢物,即便是司馬氏家族裏,司馬長纓、司馬正、司馬化達、司馬進達四個要害人物的立場、能力、品行也都截然不
    類似的還有,黜龍幫初期建幫的根基是濟水豪強,這些人身上是有很多共性的,而且立場相近,但是,隨著黜龍幫地盤的擴大,幫派的成長,這些人擺脫了一開始的那點文武對立後,徐世英的天縱英才、王叔勇的純粹奮進、單通海的固執堅毅、牛達的沉穩幹練,就各自顯露了出
    所以,務必要把每一個人都當成一個人,隻有在總結的時候才能把他們歸納起
    除此之外,你孤懸在東夷,需要猝然臨時建立起一個組織,就需要在架構與根基上依靠傳統,或者說尊重傳統,這樣才能讓盡量多的人迅速接受……比如說宗教、官府、幫派之類;同時,在高層則應該盡量簡潔、直接和堅定,這樣才能確保決策的迅速和果斷,堅決朝向你的目的進
    還有,務必要在紀律、政策上保持外柔內剛,甚至是對新納入者的外寬內忌……要允許跟隨你的人有應急和臨時的權宜之計,要對願意服從你的新來者大方、坦誠,但心裏始終要保持警惕和懷疑,對於影響你真正目標的人和群體,也要迅速果斷的鎮壓……這在平時是不對的,會積累出大問題,但對你現在的特殊情況而言則是無奈之
    因為你的處境太危險
    當然,還有那個老話題,咱們說過很多遍,我認為,一旦有所決斷,還是應該坦坦蕩蕩的把自己想法說出來,正義的就是正義的,光明的就是光明的,普通人堅持和表達這些都會產生力量,何況是你這樣的修為和領袖身
    最後還有一點,那就是千萬不要把任何政治活動想象的很美好,真正的政治是繁瑣的——它們是務虛的形式主義,是辯論比賽一樣的會議,是不厭其煩的解釋與說明,是周而複始的工作表格和人事活
    一旦對此產生厭煩,就會變成李樞甚至曹徹那個樣子,他們當初也曾不厭其煩,也最終因為焦慮和好高騖遠放棄了這些,最後成為了現在的樣”
    白有思反複看了這幾段好幾遍,又思索許久,方才往下繼續看
    “正事說完,咱們聊聊之前說的閑事,你問我跟那個王氏的鏡子人有沒有說證位至尊之事?這事當然說過,但依我看來,他言語中明顯有些虛也就是不說假話,可是對關鍵信息卻有些缺失和遮
    他的意思是,證位是沒問題的,道路是通的,似乎是暗示無論是誰,隻要把東夷也打下來,徹底統一天下,做第一個成此業之人,便可證位做個至這個說法,其實也是符合大部分人猜想的,可我思來想去,卻總覺得有些虛
    須知道,天下一統之偉業,其實肇始於白帝爺,其人當日出漢水入中原後,幾乎勢不可擋,統一的業績也近在眼前,卻因為功業極盛,隻降服巫族、擊敗當時妖族大國後,迅速因為人族製霸的業績證位而去,豈不顯得倉促?
    當時有傳言,青帝爺畏懼白帝爺一直擊破東夷,主動下凡,化為白帝爺麾下大將,迅速擊破妖族大國,說是神話故事,到底有
    後來,天下破碎數百年,祖帝東征,阻於酈月、錢毅,擲刀而‘亡’,對天下統一的推動也極當時又有傳聞,白帝爺助力祖帝,青帝爺、赤帝娘娘助力酈、錢,幾乎就是實情
    再後來,祖帝‘亡’後,部將繼業相爭,四禦再度下注,唐皇起於關西,數代內漸漸囊吞四麵,前期隻差南嶺與東夷,中期失了北地,繼而南渡,但他們到底建設了州郡,消除了天下大部分國中之國……這又是對天下一統的巨大貢獻,所以唐皇據說化龍去了白帝爺身
    那麽事到如今,我也好,誰也好,便是越過了這條線,真正的統一了整個天下,是不是真的就能證位呢?
    我不以為
    對於證位至尊這個事情,我其實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證位之事,需要名實兼
    譬如白帝爺,其人名義上證位是人族獨霸,但人族獨霸之功業怎麽可能是他一人之成?早在黑帝爺時便已經百族辟易,三族鼎立故此,人族獨霸隻是他證位的名分,實際上其人之功業分散在天下一統、建立製度、修訂律法、推進鍛造工藝等等等等之
    類似的,黑帝爺蕩魔除怪是名實兼具不錯,但也兼有人族興起、軍事發展、拓展宗教之‘實
    赤帝娘娘搬山造田也是名實兼具,同樣兼有妖族割據,發展宮廷藝術、拓展宗教之‘實
    至於青帝爺,我倒是覺得反了過來,大家都以為祂是教化的名實兼具,我卻覺得祂應該是教化之‘實’,驅逐野龍為‘名’,所以才會在攆走那幾條龍後猝然登
    若是真如我想的這般,便是說,‘實’來源不一,卻需要真功業的積累,而‘名’,則是天地人事發展形成的特定事物,是早就在擺在那裏的,隻要率先摸到便
    換言之,‘實’,便如滿蓄之水,‘名’,便如開竅之道,‘名’‘實’交加,便可以傾瀉而出,直通大海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祂們告訴我,最近的‘名’是一統四海,可我若真有所求的話,我的‘實’又是什麽呢?如果我未得‘實’而取‘名’,又會是什麽結果呢?反過來呢?”
    白有思思考片刻,既有所悟,又有所疑……悟的是,三郎這番猜度確實讓人茅塞頓開;疑的是,若如此,正如信中所問,三郎的實又是什麽?她白三娘的呢?
    再去看信,信後麵卻是一個字也無了……這不是疏漏,而是省略,省略的什麽內容,白有思也心知肚明,他們之前在信中已經討論了很久關於回歸的問題,但是現在回歸本身就是個最大的問題,更不要說赤帝娘娘還沒有攤手,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想讓自己去哪
    沒錯,張行跟白有思已經討論了很久,都認為,隻看那場風就知道是最少真龍更似至尊親自出手,而依照著東夷人的古怪態度來看,這次針對白有思的行動應該不是東夷主人青帝爺的主導,而更像是青帝爺的古老盟友赤帝娘娘手
    這種情況下,白有思自己不說回不回,往哪裏走,張行在信中一再重複希望對方早日回歸,未免顯得咄咄逼
    一次清晰無誤的態度表達已經足夠了——在第一封信裏麵,張行便明確寫到,希望白有思回來,助他一劍之
    思索許久,白有思低頭看向了腰間一
    然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猶豫了一下,但始終沒有拿起那個東西,反而是在停了片刻後走出簡易的木屋,來到了外
    外麵是一個龐大到過分的營地,夏日陽光照射下,裏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過青壯比例還是比較大的,這是因為白有思自己帶來的一萬登州軍和隨從船隊人員都是青壯,除此之外,東夷那位大都督折回的人裏麵相當一部分是之前三次征伐中的俘虜,尤其是最近一次征伐中從水路而來卻被拋棄的徐州軍俘
    剩下的才是從登州等地來到東夷避難的人和一些其他來源駁雜的奴
    白有思立在營地看了一陣子,稍作沉吟,目光掃過遠處的海麵,便讓人將王振、程名起、馬平兒、閻慶等人招了過來,然後……嗯,按照黜龍幫的傳統,開了個
    建立組織這話說起來高大上,但實際上,對於白有思這種關隴貴族出身、靖安台公幹,又入了黜龍幫的而言,即便是沒有這個概念,甚至沒有觀想某個人,也總會根據自己的經曆模仿出特定的東西來,更不要說這次本就帶著一支成建製的黜龍
    隻不過,在這封信之前,她也確實忽略了一個事情,或者說犯了一個大錯,那就是單純的把自己索要的俘虜、逃亡人、奴隸當做了受保護者,最多就是讓王振收攏一些降兵中還算強健的當做護衛隊,卻忘了可以從這些人中選拔任用一些其他功能的人,並將所謂組織擴大到其內
    當然,也缺乏跟這些人的交
    跟來的幾位頭領,錢唐人在金鼇城內,其餘王振以下,程名起、馬平兒、唐百仁、閻慶、王伏貝都在……白有思便將自己想法說了出來,乃是要眾人分工明確,王振、王伏貝負責武裝保衛,程名起負責大營內的俘虜,馬平兒負責逃亡人與奴隸,唐百仁負責營地整體規劃使用以及責物資管理,剛剛折回沒多久且沒有到場的錢唐依舊負責對東夷人的交涉與聯
    至於閻
    白有思看了眼閻慶,眼神有點古怪,因為這個被張行專門派來送第一封信的東都親信,之前在幫裏居然就是負責人事
    這一遲疑,閻慶便有些慌了:“白總管,我做什麽?”
    “你要做人事,搭建一個黜龍幫的分”白有思脫口而“俘虜跟淪為奴隸的逃亡人有足足數萬之眾,而且還在源源不斷,若隻靠我們在外麵監管恐怕是不行的,更不要說咱們還要啟程,路上更亂,所以,咱們得在這些人裏麵建立起一個小的黜龍幫……得從他們裏麵挑人來用,自己管自”
    閻慶隻是一愣,立即點
    王振張了下嘴,但沒有發出聲
    “其餘人也是,王振、程名起、馬平兒,你們都要派人下去,去問咱們自己的人,問他們想不想家,願不願意去俘虜跟逃亡人裏麵幫忙?問那些俘虜跟逃亡人願不願回家?”白有思繼續來
    “肯定都要回”王振有些不“誰還想做個奴呢?”
    白有思看了一眼這個伏龍衛出身的舊部,後者立即收斂表情,一聲不吭
    “要跟他們講清楚現在登州跟徐州地盤是安穩的,黜龍幫是要授田的,也要弄清楚這些人裏麵有沒有什麽幫會,有沒有什麽真火教或者其他信奉?”白有思繼續吩咐“還要弄清楚俘虜裏是不是還有人心向大魏,想當個忠義之士回去做官的?是不是有人還對東夷有什麽記掛,比如妻子父母分開的?”
    話到這裏,眾人多少是肅然起
    “一句”白有思看著這些人,幽幽來“得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把所有人搞清楚,咱們才能確保上路時不出岔”
    這次王振也沒有出岔子,隻是頷
    實際上,王振這隻猴子在麵對白有思或司馬正的時候,反而比麵對張行時要老實的
    但是,當日他居然棄了前二者,隨張行走
    也是有
    事情分派了下去,眾人各自去忙碌,白有思想了一想,幹脆學張行做派,就在自己所居木屋前張了一個桌子,攤開紙筆,然後猶豫了一下,將原本放在桌角的長劍橫在桌上,方才安心坐定,以待紛
    你還別說,之前沒做詳細調查,隻以為這些俘虜跟逃亡人都是沒心肝的假人,這次一問卻出了端
    白有思之前提點的事情一個不差,全都遇到
    這些人中,幫派和教派居然有十幾個,而且大部分都是糅合了幫派和教派,裏麵信什麽的都有,三輝四禦是常態,分山君、避海君也能理解,可信奉吞風君或者呼雲君的……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俘虜中有北地人與江東
    但是,信奉一征時死掉的麥鐵棍,認為麥鐵棍本就是神仙轉世的,信他腿長能跑回家的,就稍微有點讓人疑惑
    還有信奉大魏皇帝曹徹,認為曹徹真的是陸上至尊的,可以來救他們的……隻能說,還真就是忠義之士
    當然了,真冒出來這麽多組織以後,黜龍幫的人反而能夠理解了,畢竟,這些人都是剛剛抵達東夷沒超過十年的中原人,算是外人,生活習慣什麽的都不對路,卻又普遍性落到陪隸、奴仆的地步,這種時候就需要一些民間組織來相互幫助,最起碼是相互慰
    那麽軍中和民間的幫派、宗教自然迅速擴張了起
    既然有了信奉曹徹的,不用說,肯定就有對“黜龍賊”感到恐懼和厭惡的,家裏有骨肉分離的也不在少數,甚至有在東夷貴人家裏做了大奴才,生活體麵,根本不想動卻被那位大都督一句話給攆來的,幾乎是每日以淚洗麵……之前大家還以為這人是因為要回家激動
    總之,事情紛紛擾擾,白有思真的算是漲了見識,卻又耐著性子按照張行的提醒進行處置,先是對較大的幫派和有正經信仰的,予以區別任用……信三一正教的和互助性幫派給了最大權限,首領和骨幹獲得了更好的待遇與相應的管理權力,並要求他們承擔起管理責任和宣傳鼓動的任務;那些信奉真龍和單獨某位至尊的得到了認可,有發言權和待遇,卻沒有被吸納入管轄體係獲得權力;小的奇怪的信仰,明顯意識形態衝突的信仰……比如信曹徹的,則被驅逐出營地;而一些惡名昭彰的幫派和個人則被交到王振那裏一刀一個,果斷處
    有些例外的,則是那些有特定信仰的人,比如說信奉分山君、避海君的,因為這兩位就在邊界上,再加上兩位素來有些超出常理的活躍表現,算是不得不防,卻又不能夠一股腦的切割出去,隻能心裏劃出個道來,警惕著罷
    至於說真火教跟信奉青帝爺的,雖然說這兩位更值得警惕,因為大家淪落至此可能就是這兩位搞的事情,但真沒辦法,人太多了,誰讓人家是正經至尊呢?
    隻能裝作不知道罷
    最後,不忘跟酈子期交涉,要錢、要糧、要藥、要柴、要骨肉團聚,甚至要甲胄、弓箭、刀
    這些事情,加上營地存在本身引發的騷動,酈子期是一個頭兩個大,就差乘坐自己那座巨艦出去釣鯨去了,卻居然還是強行忍耐,錢糧藥不是不能分,柴可以自己打,骨肉團聚倒是可行,但甲胄斷然沒有,弓箭也
    最後,商量了一圈,三五日內反複來尋,錢唐來見、白有思來見,最後終於允許拿來一萬柄有些損耗的舊長槍,讓這些人充當防身之用,然後三日後又允許撥出軟弓三千,箭矢三
    酈子期自是是一個頭兩個大,同時期白有思恨不得能生出張行私下故事裏的三頭六臂
    原來,隨著她漸漸掌握了營地,不能說深入,隻是半深半淺的控製了營地內的降兵與逃亡人,就已經激發起了營地的某種“活力
    一時間,找她來斷案的,知道她是白氏嫡女加黜龍幫首席妻子想來投奔的,營地裏幫派地域出身對立的,缺特定物資的,建議廁所轉移地方的,五花八門呼啦一下就冒了出
    好像這些訴求原本不存在一
    白有思無可奈何,隻能一麵讓程名起組織起來一個簡易軍法部來作糾紛處理,一麵當眾明確告知,求田問舍無用,想要做官須做事不是不行,她也給得起政治承諾,但要去尋閻慶按規矩
    然而,即便如此,這些人還是紛至遝來,隻是將人和事分發給各位頭領都夠她喝一壺酸梅湯的,遑論還有大量的隻有她能決斷的總體性事
    所以還是得坐在那兒聽事
    而且她本人還要堅持每天早晚一個會,入城見一趟酈子期,觀察周圍地形和船隊,巡視營地一個時辰什麽
    說實話,真的枯燥無味,真的讓她恨不得直接拔出劍來飛到天上,長嘯而
    相對應的,這個夏天,張行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了,他最起碼真能喝到冰鎮酸梅湯,甚至能為整個濟陰城公房的人員提供冰鎮服
    之所以停在濟陰這裏,而不是直接北上,一方麵是因為目前主要工作是完成議和,解散和整編部隊外加南方的人事安排;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黜龍幫目前的實際威脅隻有一個薛常
    “為什麽威脅是薛常雄而不北上呢?”濟陰城郡府左公房第三間屋子門前,剛剛抵達的王五郎坐在一個條凳上,端著被張首席剛剛冰鎮好的酸梅湯認真來
    就在公房門口的長條狀院子裏,沿著公房一溜煙的擺著許多條凳,因為已經過了最忙碌階段,所以許多空閑下來的頭領都在這裏閑坐說笑喝酸梅湯……至於為什麽要在這裏喝酸湯……當然是因為張首席在這裏,方便冰鎮
    不然呢?還能是什麽?
    而此時,眾人也都紛紛端著湯來看王五郎與張首席說事情,等著張首席做解
    “因為薛常雄實力有”隻在門前桌子後麵坐著的張行認真作“咱們進入河北後跟他前後兩戰,第一戰是攻,第二戰是守……攻是趁其不備,但已經說明問題了,而守看似是被動迎戰,其實則是薛常雄最後整合河北所謂大魏官方勢力的最後一次機會,既然沒成,他就永遠成不了了……這也是他後來跟白橫秋一起時三心二意的緣故,因為他知道自己從那以後隻能伏低做小,所以才會不”
    王叔勇狀若恍
    “其實,倒不一定是他本人有所覺悟,正是白橫秋逼迫他過去這個事情,讓他意識到了這一”李定忽然插“所以他才適時起了情緒……換言之,人在局中,都是認不清自己的,總得有人去提醒,這個事情本來該是黜龍幫去做的,卻被白橫秋做了,所以怨氣都朝著白橫秋來了,反而給了黜龍幫機”
    “對對對,李龍頭言之有”張行趕緊點“誰還沒個脾氣?總之,薛常雄現在是有點實力但不多,有點野心但施展不動,有些怨氣卻硬不起來,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擺出一個強硬的姿態,聚集重兵壓回河北,那他反而會強硬起來,跟我們對峙……但如果我們無視他,繼續用河北的那十來個營跟他周旋,他難道會堅持下去?這邊大破禁軍、俘虜太後與皇帝、殺了司馬化達跟司馬德克,又跟東都軍議和的事情,難道他會不知道?”
    “我曉得”王叔勇終於真正醒“他會疑神疑鬼,他知道我們身後有重兵,隻要討不到大便宜,反而會疑懼畏縮……這是兵法上說的,弱的時候要示強,強的時候要示”
    “正是此”張行繼續言“不過,我們也不會放著他不管的,這一次休整回來,等明年春耕後,就要大舉吞並河北,河間薛常雄要滅,幽州羅術也要滅,甚至北地八公七衛還要滅,要一口氣推到黑水北海,然後合天下三分之力回身與白、司馬決戰……”
    王五郎聽得熱血沸騰,幾乎就要請戰,周圍黜龍幫的頭領也都入神,便是坐在靠牆條凳上的杜破陣也端著冰鎮酸梅湯若有所思,也就是這個時候,公房一牆之隔的郡府前廳簷廊處卻忽然一陣嘈雜,幾人都立即閉了
    須臾片刻,竇小娘帶著十數甲士押著一人過來,在座眾人更是紛紛肅
    無他,來人算是此戰最高級別俘虜,原大魏左侯衛將軍何稀,也是李定、徐師仁的老上級……此時黜龍軍已經從按照密約從對峙前線解散、轉移了一多半兵力,俘虜也在部分抽殺後放回了不少,卻將這位留到現在,用意不言自
    見麵後,雄伯南和李定原本都想起身,結果看到張行坐在原地不動,卻又隻能坐了回
    “何將軍,且”張行隨手一指,隻指了一條被人放到桌對麵的條
    果然是賊寇做派,明明想要招降自己卻連禮節都不通,何稀心中暗暗吐槽,但掃視了一下後,發現幾乎所有人都隻坐條凳,便是張行屁股下麵也是一個條凳,終於無奈,隻能坐
    張行點點頭,攤開紙筆,遮蓋住桌上的信件,然後便來提筆詢問:“何將軍,問你幾個問題……你怎麽看大魏朝廷?”
    何稀有點懵,不止是何稀,周圍人都有點
    “那換個問法,你自成年便入仕,一直都在大魏朝廷裏轉圜,一直履任到工部尚書、左侯衛將軍,那請問你,你覺得大魏朝廷是黑是白?天下在大魏治理下是好是壞?”張行繼續來
    在何稀看來,張行肯定是想要一個特定的答案,但起了抵觸心理的他卻不想這般回複,而且真要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對於經曆了許多的他來說也確實有些艱
    於是乎,其人不但沒有回答,反而反問:“張首席也在東都做過黑綬,當過伏龍衛,又覺得大魏朝廷是黑是白,天下是好是壞呢?”
    “是黑的,是壞”張行一麵抬手記錄,一麵脫口而“不然我何至於此?”
    “張首席既然知道答案,為什麽又一定要問我呢?”何稀戲謔追
    “因為我是一個北地排頭兵出身的人,做到最高也不過是個伏龍衛黑綬,我看事情,隻是從下麵往上看,隻一條三征使百萬戶口家破人亡就足以讓我豁出去了……所以也不禁好奇,像何將軍這種一入仕就摸到關隴貴種的門檻,後來更是日益精進之人,又是如何看這個朝廷與天下的?”張行認真回
    “我……”何稀這個時候反而不好發作,而其人想了一想,給出一個真心答“朝廷算是由白變黑吧……也不止,應該是由白變黑再變白再變黑,兩位皇帝都是前期英明神武,沒幾年就殘虐起來,從工程就能看出來……至於天下百姓,好像從第一位皇帝晚年酷烈之後,就一直都不好過”
    張行點點頭,提筆記
    何稀見狀,趕緊補充:“我不是說大魏差到不行,實際上,先帝……我是說開國那位,其實是做了許多事的,相較於之前的南北東西許多皇帝,他已經是頂好的了……不然也不至於是他成了最大的功業,而前麵那些皇帝都一個個的不得好死”
    “我懂你的意”張行點頭,隻繼續來“大魏朝之前幾百年,天下淪喪,先帝反而是個像模像樣的,隻不過,那你在其中,親眼看見先帝晚年變得殘暴酷烈,看到曹徹癡迷功業,眼見著朝廷黑白變幻,最後無可救藥,可曾想過要如何應對這黑白變幻的朝廷嗎?可曾想過要如何對這天下幾百年來一直都不好過的百姓嗎?”
    “想過如何,沒想過如何?”何稀複又警惕起
    “想過就是要問是如何想?沒想過就是要問是在想什麽?”張行認真解“我總得知道,何將軍跟我們是不是同路人吧?”
    總算承認了!
    何稀心中冷笑,卻也坦誠起來:“都想過,但最終覺得無法,便隻一心一意做官了……反正隻是個做工匠的,自己不害人便”
    “”張行點點“那最後一個問題,若閣下有法子讓朝廷變白,讓天下百姓沒那麽艱難,你會做嗎?”
    何稀沉默了一下,在周圍許多頭領的注視下緩緩作答:“我知道張首席想誘我說什麽,也知道張首席是什麽意思,但天下人,不管有誌無誌,有才無才,當此一問,誰又能說一句不會做呢?我自然也是願意做
    “隻不過張首席,回複此問後我還是要說,你這個假設,太過於輕佻實際上便是,於個人而言,想要天下由黑變白,想要世道往好了走,哪怕是傾盡全力,恐怕都動搖不了分毫……若是說,能集合眾人建立一個稍微白的朝廷,再去讓世道變好,也隻是癡人說夢,因為人不是木料、土石任由堆砌,人一多就亂,一個變壞的,其餘人就都爭先恐後的去變壞,生怕自己吃了虧,到時候全都在內耗,又有幾個記得一開始的誌向呢?
    “便是退一萬步說,大家聚在一起還是要讓世道變好的,又如何鬥得過那些不管不顧隻要贏的其他人呢?”
    “何將軍這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張行放下筆來,懇切相“但既如此,何妨留下來看一看呢?將來的事情不好說,但我們黜龍幫一開始的時候倒確乎是想要讓這天下變好的,今日也似乎沒有變成你說的那”
    “我留在這裏能做什麽?”何稀對對方的自矜不置可否,隻冷笑一聲,反問回
    “倒不如說,何將軍去了東都又能做什麽?”張行失笑“再把大金柱立起來嗎?若是何將軍留下來,我倒有幾件要緊的事情想托付何將軍……比如說,大河金堤許多年沒人管了,不知道如何整修?淮北諸水係一直沒有係統的水利工程,可不可以做?漳水和濟水是不是要疏通?官道也是如我們其實設立了一個部來應對這些的,但都是胡亂揪來得幾個人,大工程真不敢上除此之外,我們設立了蒙基部,準備給所有孩子強製開蒙築基,但之後,就不管了嗎?所以也要建學校……”
    話到這裏,張行看向了雄伯南:“天王,還記得咱們昨日說的事情嗎?”
    “自“雄伯南似乎有些出神,頓了一下,才做回“忠嗣學堂,要讓死掉兄弟們的後代跟頭領們的孩子一起上個學堂,出來之後修為好的參軍,學問好的做文”
    “要建學”張行看著有些發愣的何稀正色“不光是一個忠嗣學堂,還有個大學堂,每個郡都要建一個中學堂,縣裏也要建個小學堂,這是首先要做的事情……何將軍能幫忙嗎?”
    何稀欲言又
    這個時候,李定忽然起身,上前雙手握住對方將對方扶起,懇切來言:“何公!沒辦法了,小子們想做事,但力有未逮,真的靠你幫一幫忙……”
    張行也隨之起身,在旁拊掌:“世人都說,黜龍幫以成強梁猛虎之勢,但要我說,何將軍若至,便如猛虎生翅,隱隱如龍了……想要黜龍,先得如龍吧?”
    何稀還是不吭聲,但眾人卻曉得,這廝到底是心動了,於是雄伯南、杜破陣以下,無數頭領一起起身附和,這個誇那個讚,然後趁機七手八腳護著李定將人推搡出去
    人走之後,杜破陣先回來,背著手來笑:“首席準備給他個什麽職務什麽身份?”
    “頭領嘛,去水利道路部做個副的分”張行坦誠相
    “是不是有些小”杜破陣明顯震“大頭領外加一個正經的總管總是可以的……”
    “沒辦法了,此一時彼一”張行無奈歎“若是這位能在戰前領兵降了,那自然有這個待遇;要是早幾年我們黜龍幫還沒過大河去河北便來,孤身過來也是這個待遇;而要是當年跟我們一起起事,也是孤身,被推了做了首席也說不定……”
    “黜龍幫家大業大”杜破陣聞言想了一想,一聲歎
    “確實,已經不是當日來者有份的時候了,往後得製度化,得自己成規模的大量培”張行微微頷首“像這類降人,除非是特別要害的,否則隻能這般處”
    “所以才問了那些問題?”杜破陣正色
    “”張行點了下頭,走到桌子前端起酸梅湯,複又放了下去,然後看向了杜破“老杜,你不要憂心……當年芒碭山的情分我記得,這次來援的情分我也記得,我連薛常雄都能容,這何稀都能容,如何不能容你?要我說,隻要你也能在心裏問一遍剛剛我問的幾個事,便是流落到天涯海角,那也是兄弟!何況隻是想去淮南爭一爭局麵?”
    杜破陣即刻肅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自己是個偷羊賊!更不會忘了自己是因為吃不上飯才去偷得羊!張三兄弟,我這裏給你立個誓,除非是天災人禍,大家一起吃不上飯,否則我再怎麽無能,也都不會讓自己管的地方裏餓到孩子!”
    其餘還在嬉笑的頭領們明顯對這二位的攤手猝不及
    且說,之前杜破陣如此想要去淮南,當然出於個人政治野心,他始終沒有跳出來一個農民盜匪領袖的格局,而且說句公允的話,如果從半農半盜的格局去評價的話,他其實表現的極為出
    至於說輔伯石等人疑慮,和杜破陣的信心,除了事情本身外,倒是跟這個世界的曆史有一點點關
    比如說唐皇本身隻是祖帝麾下一重臣,祖帝大業不成,後續正是其部眾相爭,唐皇成了個相當的局麵……這就產生了一種曆史的相似感,會讓身在局中的人覺得能夠重複一些事
    便是張行來的那個世界也有類似的事情,曹操跟袁紹
    隻不過,張行卻不以為
    “你想去淮南爭一爭天命,那就去嘛……我留你到現在,真不是要做什麽,一來,幫內其餘各部委實疲敝,需要你的淮西兵占著本地地利替我收一收場;二來,我也要定下去徐州為你殿後的人選才”張行繼續來言,忽然看向了王叔“五郎,你是要去北麵打仗,還是要去徐州幫杜龍頭料理身後?”
    “我自然是要做北麵先”之前便與雄伯南交談過的王叔勇即刻做
    “那好,你來北麵統兵,讓牛達去徐州收拾地”張行脫口而
    王叔勇再度點
    另一件大事情居然就這麽輕飄飄過了,但之前張行跟雄伯南的努力卻也無幾人知
    正在其餘頭領尚在胡思亂想之際,李定和雄伯南已經折
    張行不由笑問:“如何?他可心服了?”
    “還好,幫裏又添一大助”雄伯南攤手笑“但好像是被你問懵了,心裏還有些胡思亂”
    “天下事不都是如此嗎?”李定倒是有些歎“說起來簡單,但其實又有幾個人曉得自己念想到底是什麽?”
    話到這裏,李四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忽然來問:“你羅盤呢?”
    “給思思送去”張行已經重新坐了回
    其他人不曉得原委,李四卻已經滿頭大汗:“你好大的膽子!”
    “不是膽子大,是信得過思”張行好整以
    夏日波濤洶湧,白有思忽然接到了城內錢唐帶來的酈子期邀請,用那位大宗師的原話就是——“接應你們的人來了”!
    似乎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要求隻讓白有思一人相
    白有思不敢怠慢,即刻化作流光,飛入了金鼇
    然而,即便是白有思,在進入大堂,看到等在裏麵的人以後,也是不由目瞪口呆,恍神了一下,方才出言:
    “齊王何至於此?”
    等在大都督府後堂上的一人抬起頭來,見到是白有思,蒼白的臉上也明顯愕然,但愕然之後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竟是白三娘嗎?”
    原來,此人居然是江都之變中消失的齊王曹
    他鄉遇故知,兩人錯愕之後竟也都有些放鬆下
    停了片刻,還是白有思重新來問:“大家都說齊王你在江都為司馬氏所害,如何至此?”
    “死了,又被人救回來”曹銘正色“然後從南麵水路送到這”
    白有思幽幽歎了口氣:“誰救的你,又是誰送的你?”
    曹銘剛要開口,孰料,旁邊立著的大宗師酈子期忽然插嘴:“兩位且容我稍作避讓……”
    說著,居然準備直接離開,乃是一點都不想聽清楚裏麵原
    “不用”白有思反過來喊住對“哪裏有客人驅趕主人的道理,若齊王是正主,我自與齊王去營地中說”
    酈子期猶豫了一下,但也無話可說,便隻好點
    曹銘也不反駁,低著頭跟對方離開,出了後堂,轉到前麵,遇到複又追來的錢唐,後者眼見曹銘在此,也是目瞪口呆,卻隨著白有思一個眼色,立即低下頭不吭
    雙方離開,轉到城外,卻不回營,隻往營地對著的一片臨海礁石灘上而
    “是真火教救的”雙方來到一處大礁石上,剛一立定,曹銘便束手開口,直截了“也是她們讓我過來的……”
    “真火教老教主在淮北準備立新塔,新教主在取江都,哪個救的你?”白有思依然不
    “都不”曹銘有些氣“是一群真火教的女冠,你曉得的,江都城外,養孩子、奉真火的那”
    白有思恍然,繼續喟然:“所以,果然是南麵那位至尊做的此間事?”
    “應該是”曹銘點點“我那傷勢,便是千金教主親自救治怕也艱難,現在居然能無事人一般,必是至尊垂憐……更不要說,後麵那些女冠交待了許多不是她們能計較的事”
    “祂想要如何?”白有思繼續來
    “想要你跟我帶著這些人一起去妖島,然後在海外開創基”曹銘平靜講“仿效當年錢毅、酈月的故”
    居然還有拉郎配!
    說實話,這比白有思想的還要糟糕,但出乎意料,她並沒有生氣,隻是反問:“錢毅、酈月什麽下場?”
    “祂……她們讓我轉告你一件事”曹銘歎了口“她們說,你不是白橫秋的親生女兒,你本就是真火教的嫡傳,是祂一開始就選定的這回亂世的天命之”
    白有思確實被震驚到了,因為她知道,這種事情對方應該不會輕易說謊……沒必要騙
    而且,這也解釋了一些事
    “而且,白橫秋無意間遇到你後,似乎也察覺到你的不凡,隻將你送到三一正教教導,卻不教你文韜武略、熟悉權謀,本就是蹉跎你的意”曹銘繼續轉“除此之外,你剛回西都得時候,他還試著將你嫁給我,以求一舉兩得,隻不過被我那位父親警覺了,反而沒有成功……我那父親擔心我有白氏襄助,會反過來壓製”
    白有思緩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然後反問:“然後呢?”
    “什麽然後?”曹銘不
    “隻有這些嗎?”白有思正色問
    “這些還不夠嗎?”曹銘反“到底是至尊的旨”
    “不說至尊,隻說你,你呢?”白有思繼續正色詢“你自己有什麽說法嗎?”
    “我能有什麽說法?”曹銘苦“唯一可計較的,便是我為了對抗東夷,幾乎廢了修為來引動真龍,如今卻居然要依仗東夷,與東夷人並立……不免荒”
    “我是問,你不想知道你兒子趙王在哪裏嗎?不想知道你母親在何處嗎?”白有思微微側臉來“你就這般心甘情願要去什麽妖島,當什麽錢毅……你是做錢毅還是酈月?”
    曹銘不由愣住:“我母我兒尚在?”
    白有思終於失笑:“我以為齊王殿下眼裏隻有旨意呢……陸上至尊的旨意不敢違逆,天上至尊的旨意也不敢違逆”
    曹銘欲言又
    白有思收斂笑意,正色相告:“齊王,趙王被擁立做了新皇帝,然後禁軍北返,又被我們黜龍幫擊敗,你母親與你兒子,如今都在河北安置,過尋常日子……你要背離他們嗎?”
    哪怕有夕陽照射,曹銘麵色也顯得更白了:“我……可是白三娘,至尊到底如何違逆?”
    “這個事情先不是如何的事情,而是要先問可不可以違逆,該不該違逆?”白有思抱著長劍來“齊王,你覺得至尊可以違逆嗎?該違逆嗎?”
    曹銘默不作
    “我覺得可以,因為隻要該,就可”白有思正色“你覺得這件事該違逆嗎?”
    “如何能說‘該’呢?”曹銘勉力來“天意晦暗,隻有至尊明了,你嘲諷我畏懼旨意,但天上至尊跟陸上至尊還不是一回事,真正的至尊行事是合天意的……”
    “你也說天意晦暗,所以至尊行事便合天意嗎?”白有思反“若是這般,當日至尊們怎麽打起來的?”
    “我……”
    “齊王殿下,你知道我觀想的是什麽嗎?”白有思打斷對
    “不知”曹銘對對方這個話題轉換明顯不
    “我觀想的是一個人,正是我夫君張行張三”白有思平靜來“而我看他行事,素來大膽,便也好奇,但後來看的多了,觀想得道,卻是有所察覺……他這個人是這樣的,若天意昭彰,便順天而行,而若天意不明,居然就敢妄自尊大,以人心來定天意!”
    話到這裏,白有思虛抬起劍柄向上指天,重申了一遍:“這件事也是一樣,若天意如此,請天自言,而若不言,這個該不該的,便由人來”
    曹銘整個愣
    而天空依舊萬裏無雲,周邊也是海浪如
    片刻後,白有思複又轉過臉去,看向了被夕陽照射的大營,然後抱著長劍繼續來言:“這營地裏足足有數萬之眾,其中一萬多人還是我原本的部屬,他們這些人,麻煩不斷,想法不同,但想來想去,看來看去,卻總是想回家的居多……而我也答應過他們,無論如何都要送他們回家去
    “而我也要回家去”
    曹銘聽到這裏,總算曉得對方心意已定,卻又無奈:“便是該,又如何呢?那是至尊!”
    “這就是另外一件事”
    說著,白有思單手持劍,然後單手將腰中那物,也就是那麵羅盤了,拿了出來,放在掌中,並毫不猶豫的念出了一句非常古怪的話: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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