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燕小北腦袋上挨了一耳刮子，一臉懵圈的看著老爹，道：“爸，你打我幹啥嘞？”

    燕貴峰道：“你做的好事兒，好好待瓊丫頭，等哪天有時間了，雙方家長見個麵……”

    燕小北：“爸……”

    李文鳳一邊把羊肚菌從烘幹機裏取出來，一邊朝燕貴峰道：“你那麽凶幹嘛呢？

    打壞了，別想抱孫子了！”

    燕貴峰笑道：“不會，小北抗揍的很……”

    親爹！

    無疑！

    燕小北頭皮一陣發麻，趕緊把曬幹的蟾酥和蟾衣收集起來，一溜煙的跑進屋裏，衝方瓊道：“姐，咱把蟾酥給青瓷姐送過去？”

    方瓊正發愁呢。

    燕小北這番話，仿佛及時雨一般，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道：“好啊，我店裏正好有點事要處理，咱們現在就走？”

    燕小北點頭，心裏明白方瓊為了避免尷尬，想暫避風頭，順勢拿出手機，給山子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

    山子騎著大金翼進了院，燕小北和方瓊早已準備好，一人一輛摩托車，轟隆隆出了家門兒。

    但——

    兩人一前一後，剛出了山口，燕小北卻停了下來，將裝著蟾酥和蟾衣的竹筒遞給方瓊，道：“姐，得麻煩你親自跑一趟，把這些東西給青瓷姐送過去了，我有點事……”

    方瓊不悅道：“什麽事？”

    燕小北如實說道：“葫蘆畫斷貨了，這幾天一直都是用尋常的葫蘆裝的猴兒酒。

    一葫蘆猴兒酒，三十萬的價格，葫蘆畫最少占了一半的功勞，總用普通的酒葫蘆糊弄人，心裏過意不去。”

    方瓊哼道：“行啦，你那點小心思，還想瞞過我麽？去吧去吧，不過，有我和青瓷在，果兒還用不到你那點小錢兒。

    哼——”

    傲嬌的接過蟾酥，一擰油門兒，絕塵而去。

    擦！

    有錢就是橫！

    不過，橫的可愛，招人喜歡！

    徐家坡！

    一月之約，算算時間，已經過了不少天了，燕小北騎著大金翼，一路打聽，折騰了兩個小時後，終於來到了一個破敗不堪的村落。

    身處大山，見怪不怪。

    蕩寇山九穀十八寨，其實並沒有好上多少，燕小北剛進村，就看到一個小孩兒在玩泥巴，啪啪啪摔的可帶勁兒。

    泥巴摔好，揪下一塊兒，揉揉搓搓弄成一個圓餅狀，緊接著就將其摁在了一個模具上邊，用力按了按，把多餘的邊角弄掉，反手一扣，膠泥上就出現了一個圖案。

    嘻嘻——

    小孩兒玩的很開心，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作品，放進一邊燃燒著的柴火堆中，嘴裏念念有詞道：“齊天大聖孫悟空，一定要保佑俺，這次印模成功呀。小胖就把‘人模’借給俺一天，一會兒就該還回去了。”

    人模。

    隻是一個比較籠統的稱呼，實際上花鳥魚蟲，應有盡有。

    燕小北小時候經常玩，摔膠泥更是日常操作，乍一見，童年回憶立馬湧上心頭。

    無憂無慮。

    真好！

    熄了火，燕小北蹲在小男孩兒身邊，看著他專注摔膠泥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在小清河摳泥巴的情形。

    小男孩身邊放著幾個人模，先前印了孫悟空，這次印的卻是豬八戒，燕小北瞧了一眼，幾個人模，除了唐僧師徒，還有幾個妖怪的圖案。

    這麽多年。

    城裏的孩子，已經開始玩遙控飛機、電船……山裏的孩子，卻在尋找著最簡單的快樂。

    小孩兒玩人模，燒製的過程中，大多都會炸開，十存一二，就能在同村的孩子們裏邊，可勁兒的炫耀了。

    燕小北蹲在他身邊，靜靜的看著，仿佛在尋找自己的童年。

    哢嚓——

    火堆裏，突然傳來一聲爆裂聲響，小男孩兒臉色一變，語帶哭音的道：“又炸了，不玩了，嗚嗚嗚……”

    說著，就要將手中的膠泥，丟出去。

    燕小北攔住他，拿過他手中的膠泥，笑了笑道：“印人模，不僅要把膠泥摔好，還要一定的技巧。

    別哭哈，哥哥燒給你看！”

    啪！

    燕小北把膠泥摔了幾遍，揉下一團，做餡餅似的將泥巴拍成一個圓，接著將人模扣在上邊，一個反手，用力按壓。

    小男孩兒淚眼婆娑的看著燕小北，眼神中有點害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哥，但是他做人模的手法，好像很老道呀。

    一時間。

    小男孩仿佛忘記了所有，急忙擦了擦眼淚，一雙純真無邪的眼睛，緊緊盯著燕小北手中的人模。

    燕小北笑道：“別急。”

    小男孩兒乖巧的點了點頭，燕小北印完了所有的人模之後，往火堆裏添了些木柴，烘烤才是關鍵。

    木柴成碳，燕小北找來幾根兒粗木，架在碳火上邊，這才將提前準備好的人模放了上去。

    半個小時。

    泛著紅色的人模，一一被取了下來，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唐三藏栩栩如生。

    小男孩兒歡喜道：“大哥哥，我能拜你為師麽，你教我做人模，以後小胖就不敢笑我笨了。”

    燕小北揉了揉他的頭，笑道：“不用拜師，你隻要記住，燒人模的時候需要耐心和技巧，就好了。

    剛剛，你不是都看見了麽？”

    小男孩兒嘟著嘴道：“大哥哥，你跟我爺爺咋一個腔調嘞？爺爺讓我學葫蘆畫，我才不學，抱著一個葫蘆，雕啊刻啊，太無聊了……

    我還是喜歡印人模，跟小胖玩……”

    呃——

    燕小北看著小男孩兒，訝然道：“你是葫蘆張的孫子？”

    小男孩點頭道：“對呀，不過村裏的人都說，我是抱養的，反正我沒見過親爹親媽，抱養就抱養唄。

    爺爺奶奶對我可好了。

    我長大了，學會了印人模，一定好好孝敬他們。”

    燕小北默然。

    小男孩兒揚起頭，眼神中少了戒備，看著燕小北笑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要跟爺爺買葫蘆畫呀？”

    燕小北揉了揉他的小腦瓜，笑道：“不是買，是學。”

    小男孩聞言，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做賊似的湊到燕小北耳邊道：“大哥哥，別學。

    太折磨人了，以前有好幾個要跟爺爺學葫蘆畫的，都跑了。”

    葫蘆畫。

    這是傳承多年的手藝，肯定不會像印人模那麽簡單，燕小北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燕小北蹲下身，擰了擰小男孩兒的臉蛋兒，笑道：“我幫你燒製了好幾個人模，你可以去跟小胖炫耀了。

    但是。

    投桃報李，你帶我去見你爺爺唄？”

    這會兒。

    燒製好的人模，已經涼透了，小家夥吹了吹上邊的灰塵，歡喜的裝進了口袋裏，朝燕小北招了招手道：“大哥哥，你跟我來。”

    沒多久。

    燕小北在小男孩的指引下，七拐八繞，來到了一座矮牆、木門，看上去破敗不堪的院落前。

    小男孩推開大門，扯著嗓子喊道：“爺爺，有人找。”隨後，衝燕小北笑了笑道，“大哥哥，我去找小胖玩了，你好好學葫蘆畫，以後爺爺就不會逼著我學嘍。”

    說完，邁著兩條小短腿兒，屁顛屁顛的跑了。

    燕小北停好車，舉步走進小院，三間土坯房，窗戶很有年代感，並非是采光性更好的玻璃，而是窗戶紙，上邊幾個破洞，風一吹，呼啦啦作響。

    院裏，則種了些葫蘆，青綠色的葫蘆藤上，結滿了品相上乘的細腰葫蘆，西牆下開墾出一小片地，栽種了些時苓蔬菜……

    很典型的農家院。

    燕小北很納悶兒，以張誌精湛的雕刻技藝，隨便出手幾個葫蘆畫，便足以在臨江市買一套房，卻何以淪落至此？

    咳咳……

    土坯房內，傳出的咳嗽聲吸引了燕小北的注意力，恍然記起，初識張誌之時，他便以在集市上出售葫蘆畫以及酒葫蘆賺錢，為老伴治病。

    然而——

    這讓燕小北更加迷惑了，拎著禮物，正打算進屋，張誌瘦小的身影從屋內走了出來，當看到燕小北時，哈哈笑道：“小子，一個月的期限已過，老頭子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坐！”

    葫蘆藤下，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凳，兩人落座，燕小北將一些營養品放在石桌上，順勢把一葫蘆猴兒酒推到了張誌麵前，笑道：“前段時間太忙了，這不剛抽出空閑，馬上就來看您老了。

    這葫蘆裏盛的是猴兒酒，您老嚐嚐？”

    聞言。

    張誌對石桌上那些營養品什麽的，連眼皮都沒撩一下，抓過酒葫蘆，擰下葫蘆塞子……

    霎時間，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

    張誌雙眼一亮，徑直對著葫蘆嘴兒，來了一口，回味無窮的哈哈笑道：“好小子，如此上乘的猴兒酒，竟然都被你弄到了。

    千金不換猴兒酒，看樣子，老頭子若是不拿出點壓箱底的東西出來，就顯得忒小氣了。”

    話落。

    抬手一指東廂房，笑眯眯的道，“自己去屋裏拿，相中什麽拿什麽。”

    行！

    燕小北不矯情，起身走向小土屋，當推開門之後，立刻被屋裏的情形震驚的無以複加。

    隻見——

    光線昏暗，麵積大概二十多平方的小土屋內，被收拾的幹幹淨淨，四麵牆壁上擺放著高至屋頂的貨架，架子上則是各種葫蘆畫。

    粗略一數。

    足有近千個之多。

    燕小北跨步進屋，拿過一個葫蘆畫，細細瞧了起來，發現無論是雕工，還是葫蘆的樣式，比之先前他在集市上買走的那些，還要來的精致許多。

    逐一看過，無外如是。

    老頭藏拙！

    念頭一起。

    燕小北手中拿著一個葫蘆畫，從屋裏走了出來，上邊雕刻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圖，人物栩栩如生，就連每一朵激濺而起的浪花，都令人有一種，一眼望去，泛舟東海之上的感覺。

    張誌喝了一口猴兒酒，笑眯眯的望著坐在對麵的燕小北道：“如何？手藝還過得去吧？”

    燕小北道：“張爺爺，您藏拙了！”

    哈哈——

    張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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