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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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成文大笑,語含深意地說:“我不管你的底牌在哪,也沒興趣知道。不過站在警察的立場,我給你一個建議,無論你以後的發展如何,走的是什麽樣的道路,我都希望你能像今天一樣,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麵前說話。”

    李正一同樣大笑說:“警官你放心,我絕對抱緊你的大腿,絕不放手,絕不低頭。”

    入夜,襄寧市警方迅速采取行動,同時以省廳的名義聯係羊城警方,請求對方協助辦案。李正一得到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羅偉打來電話,說田虎已經落網。

    襄寧市方麵,車禍中被撞飛的年輕人搶救無效死亡,同一夜晚,肇事司機半夜落網被抓,已被秘密控製,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這一天夜裏,青雲區天氣驀然變得反常,傍晚時分,已是烏雲密布。烏雲間不時閃過一條條遊動的銀蛇,沉悶的雷鳴隱隱在雲中滾動。

    街上的行人車輛,皆是行色匆匆,不多時,熱鬧繁忙的青雲區街道就再也看不到半個人影,隻餘下大路兩側的綠化樹木在漸漸增大的風中嗚咽著顫動不休。

    入夜時分,朦朧的天地間突然亮如白晝,持續有數分鍾時間。短暫的亮光隱退之後,滂沱大雨伴隨著狂風,傾盆而至。夏日夜間的悶熱,在風雨中一掃而空,豆大的雨滴在狂風的助威下,敲打著世間一切浮塵。

    青雲區金橋巷家屬小區,一條人影撐著雨傘,頂住狂風暴雨,弓腰縮背地來到褚正清家門外。

    撐著雨傘趕到的正是接到電話的褚正善,原本因為大雨將至不願前來,卻被褚正清嚴厲要求必須盡快,所以不得不撐上一把雨傘往這邊趕。

    還在半路,瓢潑大雨便如期而至,褚正善僅撐一把小傘完全擋不住肆虐的暴風雨,不到片刻便被淋成落湯雞。除了頭部勉強沒被淋濕,身上就再也沒有一塊幹爽之處。

    褚正善在外頭擰了一會濕噠噠的褲腳,確定沒有明顯的雨水滴落之後,才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褚正清的妻子,見到褚正善到來,隻淡淡地說上一聲“正清在書房”便走開一邊,坐在客廳不再言語。

    弟媳婦的反常讓褚正善本就不安的心更加覺得氣氛凝重,他把雨傘掛在一邊,換了鞋子,又朝客廳端坐的弟媳婦打個招呼,便趕往褚正清書房。

    二樓,褚正清的書房敞開一半沒有合攏,從樓梯上來,遠遠就能看到褚正清端坐在書房的藤椅上,側臉毫無表情地望著書桌上筆筒中插著的一麵小黨旗。

    走近,抬手正想敲一敲門,卻聽到褚正清淡淡地說:“進來吧。”

    褚正善隨手關上書房門,因為身上全濕,也就沒找地方坐,隻站在門前憨厚地笑著說:“正清,這麽晚找我來,莫非有什麽事情?”

    褚正清轉過藤椅,清冷的目光投向眼前一副老農打扮的哥哥,看著那深色的短褂和青色的褲子被雨水浸潤貼在身上,毫無表情的臉上隱隱有一絲肌肉顫動。

    沉默的注視持續有半刻鍾之久,褚正清長久以來的居移養氣自然有一種威壓在其中,平日裏對著自己的哥哥,他從來不會如此拿捏做派。

    褚正善察覺到非同尋常的壓抑氛圍,頓感惴惴不安,忍不住要出聲詢問時,褚正清啞著嗓子開口問:“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褚正善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卻本能地掩飾說:“你是我弟,還能有什麽事情瞞你呢,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了?”

    褚正清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澀聲說:“事情都發展到這個份上,你還不願意承認,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正清,你到底什麽意思?”褚正善心中忍不住發慌,卻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你自己看吧。”褚正清深吸一口氣,拉開抽屜,摸出一張有著明顯橫豎折紋的A4紙張遞給他,“如果不是有人匿名投信給我,或許到現在我還被你蒙在鼓裏,你給我說說,這紙上所說之事是真是假?”

    紙張上一樁樁一件件簡單羅列的事實直指褚正善心底不願觸及的隱私,跟當初收到的證據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這一份是簡寫的版本,以及列在最後,指出他殺人滅口的證據。

    褚正善手腳顫抖,頹然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入牆邊的沙發當中。

    褚正清見此情景再無懷疑,壓抑半天的情緒突然爆發,他站起身,伸出顫動的手臂,指著臉色灰白的褚正善,想要怒聲斥責。可是麵對沙發中一身狼狽的親哥哥,腦海中卻閃過小時候的一點一滴,譴責的言語始終沒法出口,最後唯有語氣抖索痛心疾首地低吼:“你……你……你糊塗啊!”

    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窩在沙發一角的褚正善突然流下淚來,低聲哭泣道:“正清,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借著你的名義,幹下這等陷你於不利境地的勾當。我後悔當初跨出的這一步,可惜醒悟過來時已經遲了,我早就已經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深淵。”

    褚正清壓著聲音怒吼:“荒唐……不知所謂……都是借口……統統都是借口。”

    褚正善木然無聲。

    “你為什麽要殺人?你告訴我,為什麽要殺別人一家三口?為什麽要犯下這等無可挽回的罪孽?”褚正清繼續低吼。

    褚正善抹了一把臉,抖著手中的紙張說:“年初時,我也收到過這樣的紙張,那時候你剛剛升任為青雲區常務副區長,我怕事發影響到你的仕途,便一時糊塗毀屍滅跡。”

    褚正清聽得又氣又急,千言萬語全堵在心口無法宣泄,伸著食指連連虛點,最後無奈地長歎一聲:“你……去自首吧。”

    “自首?”褚正善猛然從沙發內直起身子,憨厚的臉突然變得猙獰無比,“我還沒有完全輸,所有事情,我手腳做得幹幹淨淨,唯一的破綻馬上就能毀滅,為什麽要去自首?”

    褚正清慘然一笑,回身又從抽屜中遞給他一張紙,然後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慢慢地坐入藤椅中,再也沒有言語。

    紙上字數不多,寥寥數語,卻毀掉了褚正善最後的希望,他臉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既然想要挽救你的政治生涯,為什麽又要毀掉我?”

    褚正清默然無語,腦海中回想著紙張上其中一行刺眼的字跡:“你是一個難得的清廉官員,希望你能夠在最後時候,勸說你哥哥投案自首,盡量挽救你的政治生涯。”

    清廉?

    對於這一刻的褚正清來說,這是多麽諷刺和無奈的字眼。為官二十年,說不上公正廉明,至少可以說清清白白,誰曾想,卻毀在了自己最親近之人的手上。

    樓房外,暴風雨中,由遠而近隱隱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終究是遲了。

    窗外的雨點急速敲打著玻璃,無聲地綻放出一朵朵水花。褚正清閉眼長歎一聲,隱有魚尾紋的滄桑眼角,有一滴淚,在輕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