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8章 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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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鄭無疾和徐春君收拾停當,帶了拜帖前去淮陽王府。

    淮陽王六旬有餘,身材瘦小,麵白無須。

    他有三子三女,除了嫡長女入姚若蘭入宮為後,另外兩個女兒也都已經出嫁。

    二女兒姚若薔嫁的就是曾任淮陽知州的王崇年的長子。

    如今王崇年已經官至吏部侍郎。

    淮陽王長子姚虎,在京任兵部尚書,次子姚彪任燕雲節度使。

    隻有一個侍妾生的第三子姚正留在他身邊盡孝。

    淮陽王沒有什麽架子,攜王妃冷氏和側妃江氏與鄭無疾夫婦相見。

    徐春君他們來也是帶了禮物的,淮陽王十分客氣,說道:“鄭大人和夫人舟車勞頓,還撥冗前來,叫本王好生過意不去。”

    “晚生昨日到的府衙,本該早早來拜見王爺,隻是風塵仆仆,有失恭敬。

    因此稍作整頓,方才登門拜訪。王爺恕罪。”鄭無疾笑眯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意巴結對方。

    “鄭大人年輕有為,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賢內助,”冷王妃誇讚道,“好一對璧人。”

    徐春君落落大方,麵對王妃的誇讚,絲毫也不羞窘,隻謙虛道:“王妃過譽了,春君年輕識淺,以後還請您多賜教。”

    淮陽王設了家宴款待徐春君夫婦,賓主盡歡。

    鄭無疾到任三日後,治下的七個知縣前來拜見上官。

    淮陽王又設宴,把鄭無疾和這七個知縣都請了去。

    這頓宴席過後,鄭無疾正式履職。

    衙門口張貼了告示,曉喻百姓。

    那七個知縣表麵上對鄭無疾恭恭敬敬,實則心裏頭並不服氣。

    一來鄭無疾年紀太輕,又有浪子的名頭。

    二來不管誰來做知州,他們都隻聽淮陽王的。

    況且早就聽說鄭無疾不是皇後的人,那麽多半是要鬥一鬥的。

    多少年來,淮陽的這局棋從來都沒輸過。

    到此任職的官員,若是順從,便被拖下水來。

    若是不肯沆瀣一氣,他們有的是辦法把他趕出去。

    為了試探鄭無疾的虛實,他們幹脆就丟過來一顆燙手山芋,姑且看鄭無疾如何應對。

    商水縣令申鼎上報治下一樁案子,此案已經曆時兩年未解決,既有人命,又涉及兩族械鬥。

    縣令及前任知州多次調解,眾人卻都不服,因此直拖到如今。

    鄭無疾把卷宗拿出來過目,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此案發生在商水縣的劉吳兩莊。

    劉家莊的劉雙喜之妻崔氏年輕貌美,夫妻二人成家也不過才三年。

    劉雙喜做燈草生意,常常不在家中,家裏便隻有妻子一個人。

    旁邊吳家莊有個貨郎吳老六,終日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些針頭線腦、胭脂花粉或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崔氏和周圍村子裏的女人們一樣,經常買他的東西。

    前年九月初八的夜裏,有鄰居看見一個黑影跳進了崔氏的院子,於是便聲張起來。

    吳老六因此被捉住,扭送到了族長跟前。

    他一口咬定是崔氏約他前往的,崔氏不肯承認,說他含血噴人。

    二人爭辯不下,情急之中崔氏用刀刺死了被捆綁的吳老六。

    出了人命,吳家村的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吳老六的哥哥帶著幾十個人前來要說法。

    他們一口咬定崔氏和吳老六通奸,被發覺後崔氏為求自保便將罪責都推給了吳老六,更是殺了他滅口。

    此等淫婦,應當千刀萬剮。

    崔氏殺了人,難免又怕又慌,又想要自證清白,於是也趁人不備上吊死了。

    第二日她丈夫回到家,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雙方各執一詞,而當事者又都死了,可謂死無對證。

    兩家人誰也不肯下葬,務必要爭個長短。

    在互相討要說法的時候,兩個村子的人幾次械鬥,雖不至於毆傷人命,仇卻是越結越深了。

    後來也告到官府,縣令不但懲治了幾個帶頭鬧事的,還多次說教,希望能夠大事化小,少生事端。

    可是這些人彼此懷恨,誰也不肯放下,平日裏稍有瓜葛便會動起手來。

    像這樣的事情,官差也不能每次都能及時趕到跟前。

    用律法製裁,隻會讓仇怨越結越大。

    說教呢,這些人又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

    商水縣令申鼎苦著一張臉向鄭無疾說道:“不瞞知州大人說,下官因為這件事常常夜裏無法安寢。

    此地民風彪悍,實難教化。兩村動輒幾百號人相毆,官差恫嚇仍不能止。

    還請知州大人千萬想想辦法,怎生讓他們兩村安靜下來。”

    隨即便有兩個村子的人爭相來擊鼓鳴冤,知道新官上任,都來討要說法。

    鄭無疾自然知道這案子的難處,一難在男女之事,本就難以說清。

    究竟是崔氏和吳老六通奸還是吳老六私闖民宅,公允來講都有可能。

    二難在死無對證,崔氏將吳老六殺死,而後又自盡。

    可能是出於激憤,也可能是滅口後畏罪。

    因此劉吳兩村各執一詞,都認定是自己的人受了委屈。

    第三難在仇怨已深,由兩家的仇,變成兩族的仇。

    崔氏的事仿佛一根引線,牽扯出後麵一堆大大小小的恩怨。

    申鼎將這難題拋給了鄭無疾,其他幾位知縣也樂得有好戲看。

    新官上任三把火,端看鄭無疾能不能燒得起來。

    “叫那些擊鼓鳴冤的人先停手,”鄭無疾不急著查案,“等我和幾位知縣大人吃過了午飯再說。”

    幾個知縣聽了麵麵相覷,心說這一位究竟是草包還是飯桶?

    衙門口的鼓敲得震天響,前來圍觀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他卻將這些並不放在心上,而是更關心自己吃飯的事。

    “這事兒都拖了兩年多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鄭無疾一臉輕鬆道,“帶他們到大槐樹下喝喝茶水降降火,等我睡醒了午覺再來審。”

    那幾個知縣一聽下巴幾乎驚掉了,這不但要吃飯,還要睡覺。

    知州大人好會養生啊!

    但不管怎麽說,鄭無疾也是他們的上司。

    這幾個人總要維持表麵的恭敬。

    跟著鄭無疾去了後堂,飯菜已然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