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一個驚雷嚇醒的。

    外麵暴雨如注，天色暗沉，看不出時間來。這雨下了一夜，雷也打了一夜嗎？

    我真意外，在這種地方，蜷在地上，竟然睡得很沉。起身的一刹那，腦子一陣眩暈，腳都快站不穩了。好不容易站住了，一個噴嚏猛的打了出來，緊接著三個，鼻涕橫流，頭重腳輕，渾身無力，這是感冒了的節奏，難怪會睡這麽沉。

    我走出房間，看到後院一片狼藉，這才像是許久沒有人住的模樣。

    雨大得不得了，雷閃驚得人心顫。但是好歹天亮了，我不能過於打擾。

    剛路過前院的走廊，就聽到堂屋裏傳來孩子的啼哭聲，隻哭了兩三下就止住了。應該是那兩個小娃娃發出來的，但是孩子哭有這麽好哄嗎？我停住腳步，貼著耳朵聽著。

    “別塞太緊了，孩子出不了氣。”是拐子他爹的聲音。

    “你懂啥？這兒還有個外人呢。而且，這附近也不敢保證全是荒村，萬一有人經過可咋整？”是那個婦女，拐子他媽。

    這話的意思讓我心驚肉跳啊。這倆人不是孩子的爹媽嗎？哪有爹媽會塞著孩子的嘴不讓孩子哭的？而且聽著鬼鬼祟祟的口氣，仿佛……

    仿佛就像是真的拐賣孩子的“拐子”！莫非，隻有那個怪異的拐子才是他們的孩子，而那兩個小的，是被他們拐賣的孩子？

    這可不得了，我看過電視裏無數的因為失去孩子傷心不已的父母，還有流離失所的可憐孩子，有的甚至被不法分子訓練成乞討、偷竊的罪犯，這些人喪盡天良，我怎麽能袖手旁觀一走了之？

    於是我拍下周圍的環境，準備報警的時候，卻發現這兒沒信號！這兒以前是有有信號的，我記得。估計是打雷造成的。

    “你怎麽還沒走啊？”那個先生提著一個藍色的老舊旅行包進了院子，眼睛警惕的看著我。

    “我……”正在思索如何磨下來的時候，忽然天邊一個炸雷打來，正巧躲在不遠處，聽到一陣轟響，緊接著是哢吱哢吱的樹木斷裂聲，正是幫了我的大忙，“您看，這有又是雷又是雨的，我這回子出去，隻怕也是死路一條。您好人做到底，請收留我到雨小了，或者沒打雷了，我保證走。”

    沒想到那先生又是冷冷的一笑：“既然如此，姑娘願意多待一會就多待一會。不過，你還是去後院吧。我這裏親戚來往，你是外人，總有些不妥的。”

    我嘴上應著感謝，瞥了一眼堂屋，繞回了後院。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一隻眼睛，在緊緊的盯著我。

    這屋子裏水可不淺啊。

    雨真的又下了一天，有種故意的感覺。

    眼下不能報警，我單槍匹馬的也做不到什麽，隻能靜觀其變盡量收集證據。隻要這雷雨停了，一定會搶修線路，就有希望了。可是我多次想偷去前院觀察，卻發現門緊緊關著，他們都在屋裏，一點聲音沒有發出。

    到了傍晚，我肚子太餓了，但是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能吃這家人的東西。感冒讓我渾身越發無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我翻找包包，看有沒有什麽零食可以充饑的，卻聽到有人急促的敲著門。

    “誰？”

    沒有人說話，隻是敲門。

    我在地上找了一條斷掉的椅子腿握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的拉開了門。是拐子，他笑著，用僅有的一隻眼睛看著我，森森的，叫我背脊骨直發冷。他就離我這麽近，我終於可以確定的是，他是“他”了。

    “你……有事嗎？”我戒備的抓緊了椅子腿。

    他忽然伸出兩隻手來，手裏竟然是半袋威化餅幹。

    我吸了吸鼻子，有點驚訝，問：“你給我的嗎？”

    他點點頭。

    我沒有想到，但依然有些戒備，說：“為什麽給我？”

    他沒有說話，隻是焦急的嗯嗯發出聲音，然後使勁把餅幹往我手裏塞。我拗不過，又不像糾纏，結果餅幹說了聲謝謝。他那張扭曲的臉，扯開一個扭曲的弧度，似乎是在笑，但是模樣極盡詭異，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不想和他打過多交道，卻看他忽然伸出他枯瘦的左手，握著拳頭，右手做成手刀的姿勢，往左手的手腕砍了一下。然後雙手放下，又再一次伸出左手握拳，右手手刀砍了一下，如此做了三次。

    我沒懂他什麽意思，正想問，忽然聽到那個婦女喊他“拐子，拐子，你上哪兒呢？”

    然後他的一隻眼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跑了。

    我沒懂他到底想表達什麽。看了看手裏那半袋威化餅幹，不爭氣的胃又開始咕咕的跟我抗議了。雖然這個拐子的詭異模樣和行為舉動讓我發毛，但是隱隱的，我又覺得他對我沒有惡意。

    牆角悉悉索索的有些響動，我舉起手機照明，是兩隻老鼠毫不畏懼的竄動。不管怎麽樣，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想掰碎幾塊餅幹喂給它們，替我試試，但是很快我就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眾生平等，我憑什麽用它們的命換我的命？枉我還是拜地藏菩薩的門引中人，枉我還是行使渡冤魂陰魔的孟婆……真是罪過。

    一切皆是我的命，不被毒死，隻怕也要餓死，即便不吃不喝離開，也免不了雷擊雨淋感冒加重，這荒蕪山中如無救治，也是個死。我苦笑一下，拾起一塊餅幹就往嘴裏塞，巧克力口味真不錯。

    昏昏沉沉之中，我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低頭一看時間，距離吃掉餅幹過去了三個小時，身體除了感冒的感覺，沒有其他的，看來那個拐子是真的沒有害我之心。

    我偷偷趴在床上往外看，看到那個拐子他爹引著小男童進了昨天的那個房間。和昨天不一樣了，昨天還有老嫗。莫非是換著睡的？可是我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的違和感，雖然我懷疑他們是拐賣兒童的，直覺卻告訴我大概沒那麽簡單。

    夜裏，我頭痛得快要炸了，睡一會醒一會，神遊一般的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兩隻手，一隻握成了拳頭，一隻做成了手刀，手刀對著拳頭砍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