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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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來的男子,說認得她,除了秦煜還能有誰?可他南下征戰未歸,怎會來尋她呢?

    “那人現在何處?”秋曇問。

    小六道:“還在富錦閣呢,要不小的去把他領來?”

    秋曇頷首,小六立即轉身往外去了。

    再回來時果然領了個男子,這人梳半披頭,著雪青色錦袍,背著雙手走來時,腰側的墨藍色穗子隨著步子輕輕擺動,他個子不很高,膚白麵嫩,輪廓深邃,長眉入鬢,尤其生了雙魅人的狐狸眼,簡直雌雄莫辯,顛倒眾生。

    秋曇捧著肚子站起身,蹙起秀眉問:“您是?”

    那人的目光卻自始至終追隨著秋曇隆起的肚子,她來到秋曇麵前,掌一拍道:“好哇,沒想到你竟懷了孩子,是你家二爺的還是趙文賢那木頭的?”

    秋曇心下大驚,這人竟認得秦煜和趙文賢?

    “你究竟是誰,來做什麽的?”秋曇雙手抱著肚子,警惕地望向她。

    “你猜呀,”那人似笑非笑地望著秋曇,一點兒不見外地撩起袍子在她身旁春凳上坐了,“我可是親眼見過你主子和趙文賢在攬月閣為你拚酒哦!”

    聽到這兒,再細看這人形容,秋曇終於恍然大悟,盯著她平坦的胸脯道:“你是……攬月閣的東家,春娘?”

    秋曇當日同她做過生意,尤其記得這女人生得嫵媚,美中不足便是胸太平,那時得了文胸還高興得跟個小孩子一樣,要跟她比誰的胸大呢。

    春娘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道:“此刻我是個男人,你叫我趙公子就是。”

    “趙公子?”

    “趙文德,喚我文德也成。”

    秋曇禁不住笑了,她放下心來,也在春凳上坐了,問她怎會來到蘇州。

    春娘說歡場上多年,見慣了男人,覺著沒意思,要出來自力更生,聽說蘇州煙柳繁華,便想來見識見識,恰好路過秋曇的鋪子,好奇進去轉了轉,發覺鋪子裏的擺設和衣裳與京城的芙蓉齋別無二致,便猜到這兒的掌櫃的與秋曇有淵源,沒想到竟是本人。

    “掌櫃的,我想在你鋪子裏謀份差事,你收留不收留啊?”春娘忽道。

    她十四歲被賣入攬月閣,整整十年,身子早弄壞了,能做人家孩子的幹娘,又或是爹,於她是天大的喜事。甚至,她這回之所以出京,便是趙文賢的大哥趙文軒因著她糟爛的名聲和已不能生育的殘破身子而不願納她為妾,盡管她愛了他那麽些年。

    “我怕付不起你工錢,”秋曇道。

    “我不要工錢,我又不缺銀子,”說著,春娘伸手撫上秋曇圓滾滾的肚子,嚇得秋曇身子直往後挪,警惕道:“你做什麽?”

    “讓我做你孩子的幹娘,如何?”春娘笑著,眼底卻似有哀傷。

    秋曇微愕,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心想春娘原是攬月閣的東家,若自己懷的是女兒,認個青樓女子做幹娘,於名聲不好,可她又想留下春娘,因著賣文胸和情趣內衣,時常得和青樓打交道,近來她深覺力不從心,尤其又要生孩子,將來事情還多呢,若有春娘在旁幫襯,會輕鬆許多。

    “我不要你做孩子的幹娘,做她爹爹如何?”秋曇道。

    春娘啊了聲,低眉看了眼自己的衣著,哈哈大笑道:“好呀,那更好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從此春娘便在秋曇的宅邸住下,兩人同處一室,一個裏間一個外間,相處得同姐妹一樣,而在外人看來,便是夫唱婦隨。

    春娘懂青樓的運作,對付人又有手段,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

    有了秋曇前期的鋪墊,短短幾個月,春娘便幫著秋曇將文胸和情趣內衣賣到了蘇州大大小小的青樓。

    新開的專賣內衣的鋪麵並不大,與富錦閣相當,不過鋪子後還有個大作坊,裁縫和繡娘都集聚在此做衣裳,專供各大青樓。

    鋪子裏有什麽事,秋曇也是和春娘商量著來,漸漸她肚子愈來愈大,常覺疲倦,甚至極少出去走動,無事時便在紙上畫畫新的衣裳圖樣,通常畫了一張下來便好似掏空了心神,要歇許久,黃媽媽常勸她少操勞。

    秋曇會讓黃媽媽去打聽南邊戰場上的動向。黃媽媽常帶回來不同的消息,有時說仗已打完了,有時又說景州尚未收複,有時還說敵我兩敗俱傷,難民就要來蘇州了,如此反而令秋曇心神不寧。

    愈將臨盆,秋曇便愈是想念他。

    她會給他寫信,自然那些信都躺在櫃子裏沒見過天日,也會半夜醒來,痛哭不止,外間裏春娘聽見了,便立即披衣起身過來安慰她,叫她保重身子,保重孩子。

    “我沒想到我這樣愛他,”秋曇抱著春娘,輕聲抽泣。

    春娘抱著她輕撫她的背,目光幽深,像是回憶起往事,“會過去的,沒有什麽人是過不去的。”

    而此時,正在回京路上的秦煜也陷入夢魘,他夢見自己在山崖下找尋秋曇的屍體,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尋了三日三夜也沒尋著人,終於累得昏死過去。

    朦朦朧朧中,他看見兩個男子立在他身前,一黑一白,打扮新奇,像誌怪話本裏的黑白無常,拿著鎖鏈要來扣他。

    他微笑著,自覺把手伸過去,問他們:“半年前有個姑娘在這兒,也叫你們索了去,可否把我同她關在一處。”

    “那姑娘哪裏人氏,叫什麽名字?”

    “叫……”秦煜垂眸一忖,忽流淚滿麵,“我不記得了。”

    秋曇並非她的本名,她叫什麽名字,他並不知道。

    秦煜醒來時,臉上全是熱淚。當日得知秋曇的死訊,他在屋裏枯坐了三日三夜,一滴眼淚也沒流,今日不知怎麽,夢醒後竟坐在床上哭了整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