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鬱悶
字數:3383 加入書籤
秦煜心灰意冷,他難道不知守護家族基業?隻是盛極必衰的道理他比他父親清楚,如今正值國庫空虛,災民遍野,沒有銀子,先抄幾個商人家填滿國庫,再將諸侯伯爵的田地分一分,這是帝王之術,勢在必行,既爭不得,不如在關鍵時候帶頭讓利,也省得聖上為難,記恨平南侯府。至於田地,他還年輕,立個功便掙回來了,不必在意一時得失。
然而這些話他自不會向平南侯解釋,隻是道:“父親是覺把爵位傳給我不妥?也好,丹書鐵券也不是隻能傳給長子,隻要您和我聯合上書請聖上把爵位傳給三弟就成了。”
此言一出,著實傷了平南侯這老父親的心,他伸出食指指向秦煜,顫抖著,“好,既你不稀罕,有人稀罕,”說著便從象牙筆筒中抽出一支狼毫,蘸了墨,就要寫折子。
屋外,淡雪等丫鬟聽得真切,嚇得跑進來跪在平南侯麵前,叩頭不迭,“老爺息怒,二爺隻是一時氣話,做不得真的,求老爺息怒!”
秦煜看著那一排六七個小奴婢,冷笑兩聲,轉身大步走出書房……
平南侯也擱下筆,大笑兩聲跌坐回太師椅上,忽的兩眼發直,臉色發白,淡雪抬眼見了,忙起身上前為他順背,“老爺,您怎麽了,您可還好?”
平南侯張開口重重一咳,淡雪用帕子去接,便見一口帶血的痰吐在梨花白帕子上。
“老爺,老爺?”淡雪嚇得臉都白了。
平南侯的臉色卻恢複如常,擺手道:“無事,無事。”
午飯後這事兒便傳到周氏耳朵裏,聽說平南侯咳血痰,她急得什麽一樣,立即要去看,可突然想到近來他隻親近萬姨娘,便又泄了氣,坐回位子上繼續看禮單子。
而後,孫媽媽又附耳說了幾句,周氏立時兩眼放光,縱起身來,“你說老爺要與聽風院那個一同上書,把爵位傳給昭兒?”
孫媽媽頷首。
周氏激動地在屋裏踱來踱去,“這些年昭兒沒白在他爹身邊伺候,如此,隻要咱們推一把,事兒便成了。”
“可老奴瞧著,老爺隻是在氣頭上。”
“他在氣頭上有這想頭便夠了,要緊的是聽風院那個。”
……
卻說秦煜回到聽風院,氣得把一套紫砂茶具掃落在地。
院子裏奴婢們聽見動靜,嚇得不敢作聲,連腳步也放輕了,隻有張嬤嬤敢進去,把碎茶盞收拾了,而後用海棠蕉葉杯斟了杯桂花茶進去。
秦煜卻也沒好氣,接過茶盞往地上一摜,“滾出去!”
張嬤嬤無法,隻得端著黑漆茶盤卻步退出屋……
然才退至門口,便聽得秦煜冷冷道:“派人去鎖春居傳話,我今兒要領她們所有人出門,再命人備三輛馬車。”
張嬤嬤抬眼覷了覷秦煜,見他臉色鐵青,忙應是下去了。
這六年來,秦煜排解煩憂的方式除了與自己對弈,便是領小妾逛街買首飾,小妾們因首飾而歡喜雀躍挽著他的手肘時,他才覺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
不過,一下全帶出去,這卻是從來沒有的。
兩刻鍾後,秦煜和秀眉等人齊聚在平南侯府大門前,十一個女人嘰嘰喳喳吵著要同秦煜同乘一輛馬車,又是撒嬌又是獻媚。
秦煜隨意點了三個,左擁右抱地上了車,另外八個沒爭到位置的隻好去後兩輛。一路上,那吵鬧聲便沒停過,“你踩著我腳了,這可是二爺送我的鞋子。”“我以為什麽稀罕物,諾,我今兒頭上戴的,都是二爺送的。”“怎麽總吵吵呀,二爺最討厭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了。”
馬車一路駛至芙蓉齋前,秦煜叫停,一群姑娘便呼啦啦下了車來,引得路人側目。
秋曇正在櫃台後打算盤核賬,聽見外頭有姑娘的說話聲,不禁抬起眼,便見秦煜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著進來,她驚得把算盤珠子都撥錯了,心道:老天爺呀,這就是秦煜的十二房小妾,他一個身子應付得過來麽?
鋪子裏的夥計們忙上前招呼,人手不夠,連綠濃和才坐完月子回來的翠袖也出來幫忙,見著這情形,兩人也傻了眼,都不好意思上前向秦煜行禮。
原本還粘著秦煜的姑娘們一見漂亮衣裳,便不管他了,各自隨著夥計們去挑衣裳,量尺寸,秦煜則在最角落的一把竹椅上坐了,看著眼前人,泥胎木偶般紋絲不動,麵無波瀾。
沒想到他當年連碰也不許人碰一下的,竟玩得這麽花!
秋曇的目光在這些姑娘身上一一掃過,真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原還隻是聽說他納了十二房小妾,今兒親眼見到,她心裏這股氣啊,憋得難受!
她也不去理他,隻撥弄著算盤,噠噠噠噠,一聲比一聲響,最後算出結果,與賬本上的不一樣,她料想自己算錯了,將算盤一豎,再撥……
如此算了三遍,算出了三個不同的數。
她承認自己輸了,將算盤推至一旁,起身便往秦煜那兒去。
秦煜偏頭瞅了她一眼,秋曇步子一頓,心道秦煜的目光,怎麽竟有些悲傷?
她太了解他了,他的喜怒哀樂她全明白。
不好的話都咽回肚子裏,秋曇緩步上前,問:“這兒人多,去後院喝杯茶?”
“誒,你往我們二爺身邊靠什麽呢?”秀眉眼尖,見著秋曇靠近秦煜,像隻護崽的老母雞,指著秋曇快步走過來……
“去挑你的衣裳,”秦煜不耐地瞅了她一眼。
“二爺……我,”秀眉正要撒嬌,見秦煜目光不對,忙閉了嘴,狠狠瞪秋曇一眼便自去了。
秋曇有些好笑,從貨架上抽出一塊料子,漫不經心打趣道:“二爺好豔福啊!”
秦煜哼笑了聲,低頭撫弄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秋曇見他不應,將料子推回貨架上,隨手拖了張竹椅在他身旁坐了,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陪他坐著,為顯得不像陪他的樣子,她故意扯過一旁蠟像身上的衣裳,左看看又看看,有時搖搖頭,有時點點頭。
秦煜瞅了瞅她,唇角微勾,忽覺沒那麽難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