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回到了臥房。

    風燁出征後的這段時間裏，每個夜晚她都是一個人睡的。

    而從今以後，她要繼續一個人睡了。

    床單上，被褥裏，似乎還有風燁的氣息。然而，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可是，蘇心凝還是不敢相信，風燁就這樣沒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屍體都找不到，為什麽非要說他死了呢？

    風燁從來都舍不得她這麽難過。他應該知道，如果他就這樣離開了，她一定會難過得死去活來。

    他忍心麽？

    即便皇上皇後還是蕭翎兒，都勸她接受風燁已經犧牲的事實，但她心底裏還是留有幾分希望。

    風燁沒死。

    也許哪天，他就回來了。

    不管要等多久，不管是一年、五年還十年，哪怕這片大地最後變成了荒蕪，自己也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嫗，她也會等。

    在有生之年的每一天，她都會帶著一絲的希望，等著風燁回來，看看她和孩子。

    然而更為煎熬的，是風燁的葬禮。

    雖然沒有找到風燁，但大家一致認為他已經葬身北海了。遺留的那把匕首，就當做他的人放入了棺材，最後埋入土中，埋在他父母的墓旁。

    蘇心凝披著麻衣，在墳前燒紙。一邊燒一邊流淚。

    墓碑上刻著風燁的名字，並且全國都在哀悼。但再多的光環也籠罩不住蘇心凝的悲痛。

    風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孩子，就這樣去了。

    老天爺為什麽要如此殘忍？

    蘇心凝的眼淚模糊了視線。但她還是看到皇上親自來了，皇後也來了，一些大臣也來了。

    天在下雨，毛毛細雨，然而所有人都在雨中肅立。

    蕭天翼喃喃道：“風卿家，你可知道，心凝有孩子了，你的骨肉留下了。你放心，朕一定好好替你照顧他們……”

    沈千峰也diyin：“大哥！我一定會替你保護好嫂子的。你放心吧！至於害你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至於大風堂的武士，由於西嶺國與我們目前並無交戰，就且放過他們一馬。假如將來西嶺國有意圖謀，我第一個就剿了那大風堂！”

    他雙手攢得緊緊的，額上青筋凸起。

    蕭哲睿也在人群中，卻是默默地看著蘇心凝。

    蘇心凝一直漠然地在那裏燒著紙錢，那些毛毛細雨根本澆不滅那些火苗。

    葬禮之後，蘇心凝依舊站在原地，直到小靈撐著傘過來：“娘娘，您該回去了。這雨看樣子要越下越大了，您可千萬不能著涼了。”

    蘇心凝這才回過神，任由小靈扶著走。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風燁的墓碑，好像要看穿它是否真的存在，看清這一切是不是真的發生了。

    棺材裏並沒有風燁的身體。

    “娘娘！”小靈忍痛再度開口，“娘娘，為了小世子，您不要再停留了。”

    蘇心凝垂頭看著自己的小腹，手不自覺地撫了上去。是啊，她要照顧好這個孩子，不能像從前那樣出意外了。

    萬一有一天，風燁真的回來了，自己如何向他交代？

    主仆二人回到了王府，天空一聲驚雷，大雨滂沱而下。

    仿佛老天也在為風燁感到悲痛……

    就這樣了，三天過去了。

    “娘娘！”早上醒來，小靈便像往常一樣將早膳送了過來。

    蘇心凝今天的精神稍稍好了些，便自己起身走到桌旁。胡太醫說她的身體調養的不錯，隻是不能太過於情緒激動了。

    小靈道：“娘娘，聽若雲說，後院住著的那個老婦人生病了，叫小靈代為問娘娘，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老婦人？”蘇心凝怔了怔，隨即便反應過來，那不是風燁的生母徐氏麽？“快！快去請大夫！讓人把老人轉到客房歇息。”

    小靈雖然驚訝蘇心凝的緊張，但還是乖巧地回答：“是，娘娘。”便出去了。

    雖說風燁不認徐氏，但去年風燁將徐氏從地牢轉到後院安置，也已念及了生育之恩。雖然風燁已經不在了，蘇心凝也不能對徐氏不聞不問。

    畢竟，她還是雲霄的親娘。

    一想到雲霄，想到再過些天就是五月初八的拍賣會了。也不知道雲霄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風燁的事，現在徐氏生病，可千萬不能再出差池。

    徐氏依舊是那副佝僂老太的模樣，不過聽每日給她送飯的丫頭說，老太太的氣色比去年好多了。雖說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飯，但總比在地牢裏強。

    沒想到今天，徐氏一大早就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送吃食的丫頭若雲嚇得找小靈，代她問問蘇心凝怎麽辦。

    蘇心凝看著徐氏痛苦的模樣，有些自責自己一年來對她的忽視，甚至說她幾乎已經忘掉這個人。

    她不是風燁，對徐氏還是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在裏頭。

    徐氏看著她，嘶啞著問：“風燁呢……”

    蘇心凝渾身一顫。沒想到徐氏一開口問的就是風燁。

    徐氏見她的神色不對，歎息道：“他是不是出事了？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做噩夢，夢見他了，夢見他渾身是血……我的心一直隱隱作痛，今天，更是痛得猶如被撕裂……”

    蘇心凝開始流淚，開始啜泣。

    徐氏見她哭了，也猜到風燁……怕是自己再也看不到了。不禁老淚縱橫。雖說自己口口聲聲說不在意風燁這個兒子，但心底裏還是有他的。

    蘇心凝抹了抹眼淚：“風燁雖然不在了，但他的孩子，我會好好撫養的……”她摸了摸小腹，“五個月了，過多幾個月就出世。”

    徐氏哽咽著：“孩子，難為你了……造孽啊！都是我曾經造的孽啊！老天為何不懲罰我，卻要報應在我兒身上……”

    她捂著胸口，再次渾身顫抖著蜷縮成一團。

    “大夫！”蘇心凝急喊，“大夫還沒來麽？”

    外邊立刻響起小靈的聲音：“娘娘！易大夫來了！”

    易大夫匆匆而入，也顧不得打招呼了，立刻替徐氏診斷。蘇心凝則緊張地在一旁看著。

    許久，易大夫才對蘇心凝道：“回娘娘，老太太是犯了心絞痛。由於年老體衰，加上情緒波動導致的。多休息，再服藥調理一段時間便沒事了。不過，平日還是不能太過激動。”

    蘇心凝連忙道：“謝謝易大夫了。”

    易大夫忽然沉聲道：“娘娘，也希望您也多注意身子。無論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自己，您都要堅強地活著。活著就意味著希望。”

    活著就意味著希望！

    蘇心凝愕然地望著易大夫。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

    思緒回到一年前她剛剛穿越而來在地牢的時候，徐氏就曾對她說過：“隻要還活著，就總會有希望的。”

    活著真的就有希望麽？

    是有希望再見到風燁？

    還是……

    蘇心凝啞然失笑。雖說易大夫的話有些安慰之意，但不管是什麽，活下去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