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猶如被雷擊中一般，不可置信地望著蘇心凝。

    “她……她是大哥的親生母親？”

    蘇心凝點點頭：“她才是你爹的原配。隻是當初風家沒落，她不甘心，扔下年僅二歲的孩子，離家不知所蹤。你爹後來續弦，娶了你娘，你娘把你哥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在你出生後，也一視同仁。你哥也一直將你娘當做自己的錢，後來風家生意又有了起色，你哥從軍一路高升被封為平西王。”

    蘇心凝指了指床上的徐氏：“她再嫁，結果那家也衰落了。她不甘心，見到你哥風光了，想認回兒子。你哥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沒有認她。她不甘心，找人想殺了你娘，結果卻把你爹也害死了。”

    風鈴呆呆地聽著，似乎蘇心凝在說天方夜譚。

    蘇心凝歎了口氣：“她確實有罪，但她偏偏又是你哥的生母，殺母可謂有悖倫常。你讓你哥怎麽做？把她交給應天府？她犯的可是通敵之罪，若是讓別人知道這層關係，你哥同樣脫不了幹係。所以才會將她關入地牢。”

    風鈴垂著頭，看著床上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眸中的恨意漸漸淡去。

    蘇心凝繼續道：“我知道你恨她，她也恨自己。三年的地牢生活，將她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折磨成老態龍鍾的模樣。你去恨她，又有什麽意義？你哥已經不在了，我不希望家裏再死人了。就讓她換個好一些的環境，安享最後的幾年吧……”

    風鈴久久不語，默默地看著床上像是木頭的徐氏，最後長歎一聲：“大嫂，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你說如何辦就如何辦。”

    蘇心凝知道她是暫時放下了。對一個老人，就算她下得了手，也不想下手了。

    到底，是哥哥的親生母親。

    蘇心凝舒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小腹一陣疼：“啊……”

    “大嫂，你怎麽了？”

    蘇心凝擺擺手：“孩子在裏麵動呢，沒事。我看廚房已經備好午膳了，走吧。”

    風鈴點點頭，扶著她外出了。

    那天的飯桌上，風鈴嚷著要喝酒，喝了很多，酩酊大醉。蘇心凝行動不方便，想讓丫鬟將風鈴扶回房間，結果龍晨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蘇心凝搖搖頭，對他們自己這個做大嫂的，也不想多說什麽。風鈴是個江湖女子，對於那些禮節也不在意。龍晨看上去是個不錯的人，相信他會照顧好風鈴的。

    第二日，風鈴頂著頭疼欲裂的腦袋，和龍晨、蘇心凝祭拜了風燁。再回去的時候，見到了雲霄。

    聽了蘇心凝的介紹，麵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風鈴隻是淡淡地打了招呼。再無言語。

    雲霄原本是來參加拍賣會的，聽到風燁犧牲的消息，匆忙從東城趕來。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就這麽死了。在墓地前痛哭了一番，說自己已經娶了妻子，明年也榮升父親了。

    雲霄又去探望了徐氏，就回去了，拍賣會也放棄了。

    風鈴和龍晨在家裏住了十來天，這日，她跟蘇心凝說自己要離開了。

    蘇心凝問：“鈴鈴，你就不等你的小外甥出世麽？”

    風鈴道：“我就出一段時間，在冬天來之前就會回來。我才不會錯過我的小外甥呢！”

    蘇心凝道：“那你在外邊要小心點。”

    “放心吧。有師兄在。”

    龍晨也道：“娘娘放心，雖說我與鈴鈴並沒有任何名分，但我會拚盡全力地保護她的。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相信你會做到的。”蘇心凝歎了口氣，“若不是她哥出了事，一定會幫你們辦喜事的。”

    風鈴垂著頭。她曾經也想過，回來就告訴哥哥，讓他同意自己跟龍晨成親。可如今……

    她隻能歎息。

    送別了二人，王府裏又恢複到往常那般。偌大的王府，隻有蘇心凝和一群下人。

    蕭翎兒有空就會過來看看她，跟她說，沈千峰雖然升了二品將軍，但並不開心，甚至看到他流淚。

    她很想安慰他，卻又找不到什麽合適的理由。

    蘇心凝道：“讓他哭吧。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風燁是他結拜大哥，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他傷心很正常的。你應該欣慰才是，他救駕有功，皇上升了他官，也記住他了。將來若是再將你許配給別人，他就有機會了。”

    蕭翎兒垂下頭。雖說那是自己期待的事，但有了風燁這層陰影，她不確定了。

    ……

    北方的戰事終於結束了。

    由於西嶺國也發兵攻打雪狼國，雪狼國腹背受敵，兵力分散，兩頭都嚐了敗績。

    但雪狼國竟然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強大，即便失敗了，西嶺國也沒占到任何便宜。

    而蒼雲國無心反入侵雪狼國，戰勝之後，便班師回朝。

    宋陵和容若以及其他一幹將領領取了皇上的賞賜之後，又去拜祭了一下風燁，然後回到北方，繼續駐守。

    月底，天牢侍衛向蕭天翼稟報，犯人蕭煜在牢內染上了惡疾，昏迷不醒。經大夫診治後，確定已經死亡。

    蕭天翼歎息著，下令將蕭煜安葬在蕭熾的墓旁。隨後，又繼續埋頭批閱奏章。

    這次內亂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教訓，他必須更加努力地治理國家，不僅僅讓百姓們安居樂業，更要提升他們的實力，讓雪狼國不敢再輕易冒犯。

    一個國家隻有強大了，才能讓百姓更加安心。

    很快，這個夏天也過去了。

    天漸漸涼了，空氣中的燥熱越來越少，清晨的風也帶著涼意。院子裏的樹，葉子也逐漸變成了黃色。

    秋意，漸濃。

    這是四季中最美好的季節，天氣剛好，陽光也剛好，隻是給人的感覺也那麽淒涼，帶著幾分滄桑和憂傷。

    她披著大衣，撫摸著越來越明顯的小腹。孩子在一天天長大，她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新生命的成長過程，時常露出了微笑。

    隻是，再怎麽笑，她眉宇間的那抹哀傷永遠遮掩不住。

    因為很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思念是真的無法停下來的，不管多久的時間，也彌補不了那段空虛。

    中秋也到了。

    去年的中秋，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今年的中秋，她的孩子很健康，她最愛的人卻不在。

    中秋，月圓，人離散。

    蘇心凝笑了笑，和王府的人一同在院子裏賞月。大家都知道王妃在強忍著，卻沒有人敢提起。

    很快，樹上的落葉也快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