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燁見他不說話，笑了：“我一時多言，請見諒，我並非在指責殿下。不過，希望殿下能將那些戰死的人，不管他們原來是哪一邊，都能好好安葬。”

    裘鷹道：“我們北海國四麵環海，許多人尤其是靠海而生的人，死後都是選擇海葬的，就是把屍體沉入海中。昨夜天亮之時，我們的人都已經將那些死去的士海葬入海中了。”

    他歎了口氣，“確實，生前無論是哪一邊，死後葬入海中，最後化作海上的泡沫，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海葬？”風燁有些驚訝，“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們隻是個小島國，若不進行海葬，哪有那麽多地方埋葬他們？不過對於那些並不靠海的人們，他們會選擇火葬。”

    “原來如此。”

    裘鷹笑了笑：“也因為海葬的人多了，所以有人說，這就是北海之水比其他水源要寒冷的原因。有些人體質弱，一落入北海就被海水的寒氣侵體，哪怕及早救上來，也會落下了風寒的病根。一次不除，再發作就會更嚴重了。”

    他忽然拍了拍風燁的肩膀：“幸虧你的體質好，雖然受了重傷，又在海水裏泡了過，但感染的風寒很快治愈了，不然長久下去，就會發展成寒毒了。”

    風燁歎道：“就這樣兩年了。”

    “是啊。也虧得我那天會經過那裏。畢竟那裏是蒼雲國的海域範圍，或許，是老天安排的吧。”

    裘鷹真的很想感謝上天。兩次救人都是意料之外，但兩次救的人，一個能助他完成大業，一個卻讓他動了心。

    想到這，他又想回到行宮看看那蘇小姐，便對風燁道：“那風先生，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有什麽事，就讓素月給我傳口信吧。我這些天可能就不過來了。”

    風燁點點頭：“好。目前殿下隻要按照計劃行事便可，國王的海軍兵力分得越散，對我們就越有利，戰爭也才能加快進程。陸上的軍隊，暫時不要動。”

    “好，陸軍我也還在召集。”裘鷹歎了口氣，“老實說，我也希望能早點結束，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麽多人在戰亂中死去了。”

    “殿下能有如此心胸，已經不錯了。我相信您很快就能成功的。”

    裘鷹點點頭，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又道：“你今天對李素月是怎麽了麽？”

    風燁微微一怔：“沒怎麽，不過是覺得自己這兩年來對她太過忽視，傷了她的尊嚴，有些愧疚罷了。我跟她說我以後不會那樣了。”

    “你可知道我來的時候，她有多開心？就因為你跟她說話了。雖然她隻是我三年前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來的，但我從來沒有將她當作是個丫鬟。因為我從她的言談舉止中發現，她應該出身在一個不錯的家庭，可能是家中突然遭遇變故，才會不幸地被人販子抓走了。她是個可憐的姑娘，無家可歸才跟著我。我救了你之後，她主動提出照顧你，兩年來未曾跟我抱怨過。希望你也能待她好些。”

    風燁點點頭：“我知道的。”

    裘鷹走後，他出門看著那個一直在修剪著花草的姑娘，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麽開心。

    然而，腦海裏再次浮現了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心凝，那個自己記憶中的妻子……

    風燁忽然感覺頭疼，隻好回到屋內，躺在床上。

    蒼雲國的人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那心凝豈不是很傷心？

    風燁閉起了眼睛，努力梭巡著從前的記憶，可是隻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心凝從樹上掉下來，他抱著她……

    心凝下腹插著一把匕首，他抱著她……

    心凝口吐鮮血，他抱著她……

    風燁忽然感覺到一陣心疼，為什麽自己回憶的片段裏，那個溫柔的女子總是在受傷？

    是因為自己而受到連累的麽？

    為什麽自己怎麽都想不起來？

    現在她在哪裏？是在家裏每日地思念著自己麽？

    還是，她跟著自己去了……

    風燁猛地坐起身：“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他不斷地安慰著自己。他明明從心凝的臉上看到過堅強，她怎麽會選擇輕生呢？

    隻是，失去了摯愛，她這兩年來會怎麽度過？

    想到這裏，風燁再次閉起了眼睛，一滴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來，滑落在被褥上。

    他現在的腦海裏很亂很亂，全都是心凝的影子。

    他很想立刻就回到蒼雲國，去見見她。可惜，不等到裘鷹大事完成，他如何能回去？

    他不能忘恩負義。

    風燁再次倒在床上，雙手掩麵。對妻子的思念越來越濃鬱，仿佛她就在自己身邊，讓他時刻都想著自己。

    “心凝……你現在怎麽樣了？”

    風燁痛苦地喃喃自語，卻沒有發現，有人站在窗前冷冷地看著她，一雙鳳眼寒冷如冰。

    “風燁，你果然恢複記憶了麽？想起你那個妻子了麽？哼！可惜，就算讓你回去了，我也不會讓你再跟她一起的！”

    她的雙手攢得緊緊的，關節甚至發出了聲響。

    ……

    天已經黑了。

    裘鷹回到了行宮，徑直地回到自己的臥室。

    蘇心凝依舊躺在病床上，緊緊閉著雙眼。

    裘鷹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她還在發燒。

    一天了，她第二次發熱到現在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偏偏聽了洛大夫的話，他不敢再用內力去幫她逼出寒氣了。

    他問了那個照看她的丫頭：“喂過藥了麽？”

    “喂了。”

    “有擦身麽？”

    “擦過了。用燒好的薑水擦身的。”

    裘鷹點點頭：“你先出去吧。”

    “是。”

    臥室裏又剩下二人。

    裘鷹望著她，心裏不住地心疼。

    “怎麽會一直都沒退燒呢？難道她的身體真的不能適應寒毒？”

    這確實是個麻煩，這讓頭疼不已。然而除了等，他不知道能怎樣。

    他俯下身，幫蘇心凝掖好了被子，然後坐在床邊，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你一定要好起來，生命如此可貴，不能放棄。”

    蘇心凝依然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回應。

    裘鷹繼續道：“你知道麽？你們蒼雲國的戰神風燁並沒有死。他也是我救的，那時候他身負重傷，流了很多血，又在北海裏泡了一陣，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命懸一線了。躺了大半個月才醒過來。現在他除了沒有恢複記憶，就跟常人無異，連武功恢複正常。真希望你也能跟他那樣，早點醒過來吧。”

    說完，他便將蘇心凝的手放回被窩，正欲離開她的手時，他感覺到她的手指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