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忽然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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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房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風燁的生母徐氏。
早在兩年前,蘇心凝因她身體不適,命人將她從後院搬到西廂房。
那是個客房。王府平時並無什麽客人,因此徐氏倒也清閑。
蘇心凝那兩年偶爾會去看望她,但再度回來後,因為與蘇嚴重逢,一時也忘記了。
風燁更是從來都沒把徐氏放在心上。
如今見她暈倒在地上,要讓人扶起來放到床上的時候,風燁才恍然過來,徐氏真的老了。
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婦,頭發早已發白。在地牢關押過三年的她,整個人佝僂得猶如七旬老人。雖說搬出地牢後她過得好多了,但她身體依然抵不住被日月摧殘。
“王爺,要不要去請大夫過來?”說話的是丫鬟若雲,徐氏每日的吃食就是由她負責的。
小丫頭對徐氏顯然很關心,臉上滿是擔憂的表情。
風燁道:“叫人去易安醫館請易大夫來吧。”他倒也沒有忘記這位神醫,和北海的洛大夫都是醫術超凡之人,有如華佗再世。
若雲正要出去,躺在床上的徐氏卻幽幽轉醒:“不必了……我還好……”
若雲連忙過去將她扶著坐起來:“您真是沒事麽?身體要緊。”
徐氏搖搖頭:“我隻是一時頭暈,不要緊的,不要麻煩別人了。”
“若雲,你先出去吧。”風燁忽然道。
若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風燁,想說什麽卻又不敢開口,隻好道:“是,王爺。”
西廂房很快就剩下風燁和徐氏二人。
風燁望著整個屋子幾乎空無一物,隻有一床一櫃一桌一椅,地上放著好多已經泛黃的紙張,上麵寫滿了字。
仔細一看,全是經文。
顯然,徐氏這兩年都在寫經文。不知是在贖罪,還是祈禱著什麽。
風燁沒有說話,徐氏卻定定地望著風燁,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你……你……”
她伸出手指著風燁,卻遲遲沒有說出下文。
風燁冷冷道:“怎麽?不認得本王了?”
徐氏道:“你……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本王確實還活著,怎麽,你很失望?”
徐氏的眼神卻黯淡了,有些畏縮道:“罪婦不敢。罪婦見過平西王爺。”
風燁卻輕輕歎了口氣。看著這蒼老的徐氏,他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他本不該心軟,本該恨她一輩子!
可……看著這個老人,他忽然覺得從前的一切都釋懷了。
他不知道徐氏兩年前得知自己死訊究竟是什麽樣的反應,可見她如今這樣,想必她這兩年都不好過。
他拿起地上的一疊紙,才看到上麵寫的原來是佛家的心經。“你在這裏就一直在寫這些?”
徐氏道:“是。”
風燁閉了閉眼,將紙張放回原處,“你又何必如此?”
徐氏歎了口氣,幽幽道:“總該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血肉,再怎麽不承認,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既然我這輩子都無法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那就勉強地獲得些許慰藉吧!”
“慰藉?”風燁冷哼了一聲,“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永遠都無法彌補了。就該讓你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
“良心?”徐氏笑了笑,“我早就沒有良心了。老了,或許哪天我就下地獄去了。倒是辛苦那個若雲丫頭,每天都給我按時送飯,有時還陪我聊聊天。她不知道你我的關係,沒告訴我你活著回來了。老天有眼啊!”
風燁望著她,心裏再次有些難受,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我讓人送你回東城吧。快過年了,希望能趕上新年,雲霄一定會很高興。”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來,明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卻沒有忍住。
這是個犯人!當初理應斬首的犯人!自己留住她的性命,隻作關押已經是徇私枉法了。現在自己竟然親口說要放她走?
風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他明明這個老婦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為什麽現在……
是因為看到蘇嚴和心凝的父女之情麽?他們時隔多年再次相逢,感情不減反而更加深厚了,讓自己不禁觸動。
還是因為看到自己的兒子?當自己成為了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想到自己的童年,卻遭到了母親的拋棄。幸好爹一直疼著自己,後來爹娶了娘,娘對自己視為己出,其實自己也沒有缺少過父愛母愛。
對於小雲,他也極力地彌補頭兩年所沒有做的。
他想讓小雲的童年完整而幸福。
至於對徐氏的恨,已經恨過了。現在她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自己對她再怎麽很,又能如何呢?
倒是徐氏一直想彌補些什麽,哪怕自己不會領情,她也沒有停止過。
她不是從來不在乎自己的麽?方才卻說自己是她身上的一塊血肉。
徐氏始終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這是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不管她後來怎麽對自己,至少也給了自己一副健康的身體。
既然這樣,不如就讓她好好過完剩下的日子吧。
徐氏被風燁的這番話給驚住了,她顫抖著問:“你……你真的放我走?”
風燁忽然歎了口氣:“該懲罰的也懲罰過了。繼續留著你,也沒多大的意義了。倒不如將你送回雲家,安享晚年吧。何況,和雪狼國的戰爭很可能又要爆發了。將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或許我會真的死在戰場上。”
“不會的,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悲觀?”
“我們嚴防了這麽久,還是讓雪狼國的人混入來了。他們真是無孔不入,這次來的居然還是個王爺。”
“王爺?”徐氏怔了怔,“你是說雪狼國的王爺?”
風燁方覺自己失言,語氣驟然變冷:“你不該過問的,別忘了你當初犯的是什麽事!你若沒什麽事,我就立刻安排人將你送回東城。希望能趕上新年的年夜飯吧。”
他心裏沒有來的生悶氣。
方才怎麽失言了,怎麽竟然對這個老婦產生了憐憫?
看來自己真的變了。或許是在北海的那兩年,遠離戰爭的兩年,最後跟著裘鷹打了一月的仗也是所向披靡,而自己還隻是個軍事。
沒有血腥沾染過的心,或許真的軟了吧?
徐氏卻道:“我知道我不必問,隻是我忽然想起了那年,我請殺手的時候,那些殺手好像也在追捕一個雪狼國的王爺的。那個王爺,在蒼雲好像住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