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朱曉鬆的腦子?

字數:6001   加入書籤

A+A-




    阿桂多少能夠理解明興的做法,畢竟八旗才是我韃清的根本,而那些綠營士卒們跪地投降扒裝備的業務又實在是太熟練了,熟練到阿桂這個欽差大人都忍不住為之心疼。

    隻是一想起那些業務極其熟練的綠營兵,阿桂的心裏就忍不住一陣蛋疼。

    連綠營都已經業務熟練成這個鳥樣兒,換了比綠營更加不堪的八旗軍來,那豈不是熟練他媽給熟練開門,熟練到家了?

    如果再進一步想,像山東本地的綠營士卒多少還能好點兒,要是換成了八旗軍和直隸綠營前來平叛,那軍紀還能有個好兒?

    軍紀越爛,就會逼迫更多的百姓倒向反賊,百姓鬧起來的亂子越大,就得調動更多的八旗軍和綠營兵前來平叛。

    死循環了這是?

    仔細琢磨了半天後,阿桂的腦子裏倒還真就冒出來一個想法。

    百姓為什麽會造反?

    因為官府和士紳的壓迫讓百姓的生計難以維續,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而然的就舉起了反旗,就算是沒有朱曉鬆,也會有張曉鬆和王曉鬆。

    百姓造反的底氣在哪裏?

    在農會,正是因為農會的存在,才讓百姓有了團結起來抗糧抗捐的膽子。

    百姓造反,最受影響的固然是我韃清朝廷,可是那些地主士紳們的損失也絕對不會小。

    所以,朝廷專心對付反賊,把農會跟那些泥腿子們交給地主士紳們去對付,這事兒不就好解決了?

    阿桂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想法靠譜。

    隻是阿桂把自己冥思苦想才想出來的好法子說了一遍後,得到的卻不是想象中該有的吹捧,反而是明興的大肆嘲諷:“我的欽差大人喲,別以為這世上就隻有您一個聰明人,剩下的都是些蠢蛋。”

    “這種靠著士紳打擊農會的法子,我原本就已經想過,也曾讓那些沒有農會的村子裏的地主士紳們組織團練,希望能借團練的手來打擊農會,可你猜最後怎麽著?”

    阿桂的心當即就沉了下去,因為這根本就沒什麽好猜的,自己能被朱逆伏擊成運輸大隊長,山東的叛亂也是愈剿愈烈,這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隻是阿桂依舊不死心,望著明興道:“那你找到失敗的原因了沒有?”

    明興點了點頭:“找到了。最要命的原因就在於鄉賢士紳的數量太少,而沒有自己土地的泥腿子們數量太多,那些有自己地的泥腿子們也想跟著農會撿便宜,結果就是這團練根本辦不起來。”

    “偶爾幾個能辦起來的,也都是當地的大族大戶,他們隻想守著自己家裏的那一畝三分地,根本就沒有為朝廷效力的想法,而更要命的是,現在農會抗糧抗捐,這些大族大戶自然也樂得不交賦稅……”

    阿桂再一次有了麻爪的感覺。

    這不又陷進到死循環裏麵了?

    直到過了好半晌後,阿桂才啜著牙花子感歎了一句:“這姓朱的到底是個什麽人,怎麽就這麽多的歪門斜道?”

    被阿桂這麽一說,明興也跟著感歎起來:“誰說不是呢?說句不大敬的,這姓朱的他就不想想,要是全天下都是農會,就算他能造反成功,他又上哪兒收賦稅去?”

    ……

    朱曉鬆倒是不愁賦稅上哪收的事兒,朱曉鬆愁的是錢聾四十九年,山東、河南、陝西等多地幹旱,已經納入朱曉鬆麾下的沂州府和泰安府也沒能躲過去。

    像孟良崮周邊還好一些,畢竟百丈崖和葫蘆崖多少還有些水,某些靠近汶河支流的地方也相對好一些,但是放眼到整個沂州,缺水的問題就顯得很嚴重。

    沒有水,就別指望地裏能有好收成,沒有收成……

    理論上來說,這場席卷多地的幹旱對於朱曉鬆而言其實是件好事兒,畢竟我韃清朝廷的精力都被牽扯在平叛上麵,根本就不會在意底層的老百姓還能不能活得下去,他們甚至巴不得朱曉鬆等叛匪跟那些泥腿子們全都餓死。

    如此一來,像河南、陝西等地方的老百姓也多半會活的很難甚至活不下去,農會就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整個韃清都徹底亂起來。

    然而,這也僅僅隻是理論上來說。

    實際上,在生與死的麵前,老百姓還會在乎頭頂上統治他們的是你朱曉鬆還是韃清朝廷?

    明朝時還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國家民族思想,經過我韃清朝廷一代又一代的努力,等到錢聾年間的時候,早就連根毛都不剩了。

    朱曉鬆臉上的神色愈發的凝重,屋子裏的氣氛也愈的凝重。

    過了好半晌後,還是朱曉鬆率先開口:“現在最需要注意的,不僅僅隻是韃子官兵會不會來進剿咱們,而是怎麽樣才能保證百姓的生計。”

    “各個村子的農會一定要動員到位,一定要避免因為爭水而出現的兩村械鬥、兩姓械鬥之類的破事兒。”

    “老天爺不給水,咱們就組織百姓找大地娘娘要水,打井的勞工不夠用,咱們就多去找韃子的麻煩。”

    說到這裏,朱曉鬆又把目光投向了柯誌明:“派人去跟陳泰來、八卦教那邊接觸一下,問問他們手裏有沒有俘虜的建奴,咱們拿火繩槍和手榴彈跟他們換,一把火繩槍或者一柄手榴彈換一個建奴。”

    柯誌明拱手應了下來,隨即又撇了撇嘴,說道:“八卦教那邊多少應該會有一些建奴,而且有著三公子在,想來不是什麽問題。”

    “但是陳泰來那邊,他反旗倒是舉起來了,可是根本就沒有正麵跟韃子官兵交戰,到現在也就是剛剛占了大半個兗州,他手裏應該是沒有建奴的。”

    朱曉鬆倒也不以為意,反而笑嗬嗬的說道:“沒有建奴俘虜,不是還有滿大爺?隻要他姓陳的手裏有,咱們就收。”

    “另外,讓南方的兄弟們想辦法聯係西夷,看看西夷手裏有沒有昆侖奴,隻要價格合適,咱們也買。”

    聽完朱曉鬆的打算之後,剛剛歸降了孟良崮不久,目前還處於觀察期的前泰安知府曾誠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沉吟一番後才試探著開口:“主……大當家的,您別怪小人多嘴,隻是咱們孟良崮現在還屬於草創階段,就算是有錢也該把錢花在刀刃上才是,如果隻是因為一場幹旱就拿錢買昆侖奴……”

    充任孟良崮後勤大總管的劉懷文,也同樣不願意拿錢出來:“大當家的,要是打井,咱們組織百姓去打井也就是了,沒必要非得用建奴或者昆侖奴吧?”

    “是,咱們都知道打井有危險,一個不慎可能就會把人埋到裏頭,可這老話都說了,喝口水還有噎死的呢,咱總不能啥事兒都替百姓幹了吧?”

    “再說了,就算西夷那邊有昆侖奴賣,可是咱孟良崮也沒多少錢能買得起?”

    麵對著曾誠和劉懷文的反對,朱曉鬆也沉默了。

    隨著朱曉鬆的沉默,整個屋子裏的氣氛也變得凝重。

    曾誠和劉懷文說的都沒有錯,無論是從錢的方麵或者從其他方麵來看,拿著原本做為礦工、勞工的建奴替百姓打井,都算不上什麽合算的買賣。

    如果再拿錢向八卦教和西夷購買建奴、昆侖奴,那這個買賣就更是虧到了姥姥家。

    但凡是有點兒腦子的,都不可能下定這樣兒的決心。

    朱曉鬆的腦子正常不正常?

    沉默了半晌後,朱曉鬆幹脆拿過劉懷文手裏的煙袋鍋子,從煙袋子裏掏出一些旱煙煙絲,卷成了一個老旱煙,慢慢的抽了起來。

    煙霧繚繞中,朱曉鬆半眯著眼睛,目光從朱二旦、劉懷文和曾誠等人的身上掃過。

    這些人,永遠不會知道,有那麽一個國家,為了自己國家的百姓,究竟能幹出來多少違背常理、違背經濟規律的事兒。

    當寇唯德十九世瘋狂肆虐的時候,這個國家拿著國庫儲備替所有的百姓承擔了醫療費用,而彼時的天堂、燈塔,沒錢的窮人隻能躺平等死。

    當電價成本從2毛漲到8毛的時候,這個國家的電價依舊還是5毛起步的階梯計價,而彼時的日不落帝國,每兆瓦時的電費已經漲到了424英鎊,折合3734軟妹幣。

    當這個國家的北方地區依舊正常供暖,百姓們還是跟往年一樣穿著短袖啃雪糕,而彼時歐羅巴的天然氣價格已經瘋漲,百姓不得不砍木頭燒壁爐取暖。

    這個國家,還經常挨自己百姓的罵。

    沒有經曆過這一切,當朱曉鬆試圖模仿著這個國家的一切時,在所有人的眼裏,朱曉鬆就成了腦子不太正常的那一個。

    沉默了半晌後,朱曉鬆終於下定決心。

    要是穿越一回隻為推翻韃子,隻是為了自己當那個皇帝,那這一翻穿越又有什麽意義?

    既然穿越一回,自己該享受的固然得享受,但是該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也一點兒不能少!

    朱曉鬆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懷文叔和老曾說的道理,咱懂。”

    隻是劉懷文和曾誠等人的臉上剛剛露出一絲喜色,朱曉鬆卻又狠狠抽了一口老旱煙,說道:“道理咱懂,但是,咱不打算改。”

    “買建奴買昆侖奴的事兒,照辦。”

    “沒錢,咱就去搶韃子手裏的,再不濟還能把火繩槍賣給陳泰來跟八卦教。”

    “咱們自家的百姓,咱們自己心疼,花些錢就能讓百姓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打井,簡直沒有比這更合算的買賣了。”

    曾誠張了張嘴,有心想要再勸一勸,隻是一想到自己剛剛投降過來不久的身份,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沒有再接著勸說。

    剩下像劉懷文、朱二旦等人,更是事事以朱曉鬆為首,既然朱曉鬆這個大當家的下了這個決心,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麽。

    朱曉鬆卻又接著說道:“要是光想著升官發財,我朱某人有的是辦法,根本不用冒著殺頭的風險造反。”

    “老曾上山晚一些,但是你最近一直在按咱的吩咐在夜校裏學習,你應該知道,咱們孟良崮講究的是以百姓為先,就算是有什麽危險,也是咱們孟良崮的軍人先頂上去,軍人頂上去之後,是咱們這些人頂上去。”

    “頂得住,要頂,頂不住,還是要頂。”

    “無論什麽時候,百姓才是第一位的。”

    “因為,百姓才是咱們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