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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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幫你?”梁沁問道,有些悶悶不樂。

    裴君意沒有看她,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他笑了笑,說道“幫我找到她。”

    梁沁默然,幫忙找她?這意思是姓名家事都不知道嗎?

    莫名的有一些欣喜,但她一開始並沒有察覺,隻以為是裴君意的話讓自己覺得有趣。

    倒是也難怪他會說這一次邂逅被他浪費了。

    “不知那女子來曆,你要我如何去找?”梁沁問道,聲音低低,不知是因為一時不察,還是因為心緒不寧,這句話並未刻意模仿男子的聲音。

    但她現在就是以男子的身份說出的這句話,以男子而言,想要尋找一個不知姓名來曆的女子,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女子們日常待字閨中,外男想要見上一麵本就沒有那麽容易,更何況還是不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

    京城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哪家沒有幾個,總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找過去吧?

    裴君意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上愁。

    他一開始想要說的也隻是讓梁思泉和“梁思沁”幫忙想想辦法,但適才看出了梁沁女子的身份,所以才會說出想要她幫忙的話……倒是他欠缺考慮了,提出這樣的事。

    至於她適才明顯屬於女子的聲音,她的聲音不大,裴君意便隻當作沒有聽出來了。

    “也是。”裴君意笑著,點了點頭。

    這話題好像就到此結束了,兩個人沉默著沿來路返回,不知不覺,二人一前一後走回了屬於監生的房舍前。

    他們的房舍在不同方向,裴君意走在前麵,帶路朝梁沁的房舍走去,這顯然是要送她回去了。

    梁沁跟在身後凝視著他的背影,片刻後終是一歎,輕聲喚道“裴兄。”

    用的是男子的聲音。

    裴君意依舊沒有看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可以讓家裏妹妹們幫你找一找。”她說道。

    裴君意笑道“這樣豈不是鬧的太大?”

    “不會。”梁沁搖頭道,“隻要讓她們問一問認識的女孩子們昨日都在哪裏玩的,就能知道大概是誰了。”

    這似乎是個好主意。

    隻是,去問女孩子們的或許是她自己吧?

    裴君意笑著點頭,嗯了聲。

    “如此,便多謝你了。”他誠懇說道。

    “是要謝我。”梁沁點頭說道,“那你準備如何報答呢?”

    裴君意一笑,說道“嗯,擾你清夢,又請你幫忙,是該好好報答。”想了想,又道,“你想要什麽?”

    梁沁道“也不要別的,你給我吹笛一曲就行。”

    裴君意道“好啊,不過竹笛在屋裏,今日夜深,隻能明日吹給你聽了。”說罷停下腳步,因為兩人已經到了梁沁屋前。

    梁沁抬頭看他,裴君意回身低頭施禮是要告別了。

    梁沁連忙“哎”了聲搶先一步,說道“適才是裴兄說今夜明月皎皎,不踏月而行有些可惜,那現在我也說時候還早,我送你回去,待會你再吹笛送我,否則可惜了這大好月色。”

    裴君意聞言笑了,抬起頭看向她道“好啊,那待會我再送你回來。”

    梁沁同樣看著他,視線相撞,她並沒有避開目光,笑道“那倒不用,吹笛就行。”說罷轉身朝裴君意的住所走去。

    裴君意看了眼她纖細瘦弱明顯女態的背影,邁步跟上與她並肩而行。

    他們很快穿過小徑,看到裴君意屋前的梅樹,從其旁走過,裴君意進屋點亮燈燭,梁沁站在屋簷下等待。

    不消片刻,裴君意取了竹笛出來,看了梁沁一眼,看到了她在燈火下清晰秀美的麵容,他沒有再刻意回避,如此反而才會顯得自己看出了什麽。

    他對她點點頭,舉起竹笛湊到麵前正要吹奏,卻被梁沁伸手攔住。

    “裴兄別急著吹笛送客。”她笑道,“嗯……我也有些事想要問你。”

    放下竹笛,裴君意笑道“你說。”

    梁沁道“昨日看到裴兄有把折扇,上麵寫的可是‘裴園百花開’?”

    裴君意坦然點頭,說了聲是,說道“十三送我的。”

    梁沁點頭,凝視著裴君意,又問“裴兄喜歡嗎?”

    裴君意垂眸沒有看她。

    “喜歡。”他說道。

    梁沁點頭。

    “裴兄覺得我敷粉好看些,還是不敷粉好看些?”她問道。

    這話題跳的有些快,再加上這兩個問題有些古怪,像是在試探他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裴君意神情沒有變化,說道“還是敷粉好看些,更顯英氣勃發。”

    梁沁沉默一刻,旋即再度點點頭。

    “如此,我沒什麽想問的了,裴兄吹笛吧。”她說道。

    裴君意應了一聲,再次舉起竹笛,吹響的那一刻,似乎聽見少女的聲音幽幽,如風拂過耳畔。

    “你到底……”

    少女輕柔的聲音被笛聲掩蓋,隨著風,消失在這淒清的夜色裏。

    她垂下視線,伴著笛聲,抬步離開緩緩融入黑暗之中。

    裴君意注視著那女子背影漸漸消失,一曲吹完,轉身回屋,吹燈入眠。

    在陰影中等到笛聲消散,梁沁這才又抬步,真正走遠,回屋,點燃屋內燭火,舉起一塊銅鏡,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皺了皺眉,一麵是對今日自己的言行不滿意,一麵也是對自己的容貌感到疑惑。

    我便如此神似男子嗎?

    她默問自己一句,旋即又將銅鏡丟下,搖頭轉身,吹燈上床,閉眼,所想的是適才自己的反應,先是不答應幫他,而後又忽然答應,這都是因為她的性子,不知為何任性的不想要幫他。又因為發覺自己因為裴君意不知道對方來曆而心生竊喜,而選擇幫他——因為那樣的心緒是高傲的她所不能夠接受的……雖然她並不知道那樣的情緒為何而產生。

    梁沁輕歎一聲,似乎因為適才睡醒,此刻再難入眠。

    ……

    翌日清晨,眾學子們齊聚於課堂,待到午休時,梁沁告假離開國子監。

    眾少年疑惑,梁沁未有解釋,裴君意也沒有與旁人說,隻是在午飯時,拉住了梁思泉,與他單獨說了一些話。

    到了夜裏,梁沁回到國子監,獨自來了裴君意的房舍。

    “這是前日七夕京中女孩子們遊玩過的街道。”梁沁說著,將一張紙遞來,其上是字跡娟秀的簪花小楷。

    “多謝。”裴君意微笑說道,伸手接過,低頭看到紙上書寫著女孩子們的姓氏,以及族中的排名,還有她們大概什麽時候結伴出現在哪裏。

    別說經過玉帶橋的女孩子了,就連單獨一人出行的都沒有。

    “怎麽樣,這個對你有幫助嗎?”梁沁問道。

    裴君意搖了搖頭,這也算是預料之中的事,這樣的方法初聽下來或許覺得有用,但真正實施就會發現,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畢竟那女孩子是獨行的,而這樣的方法打聽的則是梁沁與女孩子們的小圈子,至於圈子之外的,或許也能知道一些,但絕對不多。

    這樣的事梁沁在調查完之後也發現了,所以此刻看著裴君意搖頭,梁沁也並沒有太意外,隻是覺得有些愧疚。

    “抱歉……”她說道。

    裴君意倒了杯茶推向她。

    “這有什麽可道歉的……”他搖頭道,“本就是大海撈針,我還耽擱了你一日功課,應該是我與你道歉才是。”

    梁沁接過茶杯放在桌上,她用細長的手指將茶杯緩緩轉動,問道“那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裴君意笑了下,說道“先下棋吧。”

    ……

    ……

    在早些時候,阮少爺將事情吩咐給小廝的第二日早晨——也即是,七月初八的早晨。

    七夕一夜熱鬧過後,太陽初升,京中卻始終安靜一片,就連往日裏提籃叫賣的婦人也少了許多,大街小巷行人稀少,若不是街上有被小吏灑掃作一堆的殘破花燈,隻怕是要以為昨夜的熱鬧喧囂是發生在另一座城市了。

    灑掃的聲音不時響起,一直等到太陽完全升起京中茶樓酒肆這才陸續開門,但要熱鬧起來隻怕是有些難,畢竟縱夜狂歡過後誰都會想要休息。

    小廝就是其中一個想要休息的人,但很可惜他不能,因為他還有阮少爺吩咐的事情要做。

    白日裏的望舒樓雅致又安靜,小廝走入其中時老鴇正搖搖晃晃的從樓梯上走下來,她看到這小廝臉上露出笑,連忙加快幾步迎上來,在她身後下樓的還有兩位姑娘,其中一人看到老鴇的熱情,有些疑惑。

    “這是誰家的小廝,媽媽怎麽這樣高興?”她問道。

    另一個姑娘這才看過去,說道“是阮家少爺身邊的小廝,來送錢的吧……”

    “阮少爺為什麽要給媽媽送錢?”

    “嗨,別多想,阮少爺花錢就是送錢……”

    兩人低聲談論間走到樓下,距離近了聽到老鴇與小廝的談話。

    “……請阮少爺放心吧,十五那天,我們望舒樓的姐兒一定能把這首詞唱得最好……”

    小廝聽到這話點頭應了一聲已經轉身離開,老鴇笑嘻嘻的送到門口,等到他走遠了,這才又一扭一扭的走回來,喜笑顏開的從兩人身旁走過,快步上了樓梯。

    “媽媽,什麽事兒那麽高興啊?”兩位姑娘忍不住跟回去問道。

    老鴇側頭看看兩人也沒有隱瞞,一麵又走上樓,一麵笑道“是阮少爺讓咱們望舒樓下月十五唱一首詞,說是唱的最好的那位賞千金,這首詩詞其他的青樓也收到了,咱們要趕緊動起來,可不能輸給她們,待會你們倆先告訴樓裏的其他姐兒,我親自去和曉曉說說,看看她師傅有沒有時間給咱們譜曲編舞……”

    什麽什麽?

    千金?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連忙應聲,後麵說的什麽根本就懶得理會了,嘻嘻笑著快步跑上了樓,老鴇被她們甩在後麵,聽到她們“咚咚”的跑步聲也沒有如那般破口大罵,隻笑罵一聲“兩個小蹄子,注意儀態”,聽到她們應聲,隻是笑笑也就放過了她們。

    文人墨客少年才子寫詩詞讓青樓姐兒傳唱其實很常有,但,像阮少爺這樣千金傳唱詩詞的事情可就不常有了。

    傳唱才子詩詞本就對青樓女子名聲傳播有幫助,如今又有了千金作為噱頭,這件事情很快就在望舒樓裏傳開了,幾個相熟的姑娘們很快齊聚一堂。

    “……真的是千金嗎?”

    “……是誰說的?”

    “媽媽怎麽說……”

    “……我也可以參加嗎?”

    “……是哪首詞啊?”

    “……明月幾時有,沒聽過啊……”

    “……是阮少爺作的嗎?”

    “哈……”女子的哈欠聲在室內響起,姑娘們一瞬間安靜下來,紛紛側頭朝屏風看去,就連一個人站起身,從屏風後走過來。

    “你們在說什麽呢?”嬌柔的聲音先傳出來,隨後才是一個身穿豔紅彩衣的女子出現在眾人麵前。

    “洪姐姐!”

    “你醒啦洪姐姐……”

    “洪姐姐洪姐姐……”

    女孩子們急忙湧上前,將她簇擁在人堆裏。

    “是有一首詞……”

    “是阮少爺一擲千金……”

    “是水調歌頭……”

    “唱得最好的有千金……”

    姑娘們的聲音嘰嘰喳喳,洪姐姐連忙笑著安撫激動的眾人“好了好了,你們這樣我都聽不清了,一個一個說……”

    姑娘們這才安靜下來,由一個女孩子將事情說了。

    “……是阮少爺,花千金傳唱一首水調歌頭。”

    “……這首水調歌頭不是阮少爺作的,也是國子監的監生……”

    “……是裴家的十公子……”

    “……對,之前還寫過一首,與梁家公子作賭的那個……”

    經過女孩子們查漏補缺你一句我一句的訴說,整件事情的詳細經過很快清晰的出現在洪姐姐的腦海中。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洪姐姐笑著再次將眾人安撫,“那我們就記詩詞吧,千金的事總要等到下月十五的……”

    嘴上安撫著她們,洪姐姐心裏也不禁想,這件事情需不需要特地告訴郡主呢……畢竟是上次郡主特地打聽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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